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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情深不寿,强极则辱 ...

  •   “你叫什么名字?”“我……我没有名字,我只是灯心草化成的花灵。”“灯芯草么……那我叫你可芯吧?”“可芯?很好听的名字,谢谢你!”

      ——第一次在枯败的古寺中见面,你给了我人类的名字。

      “这是我的好友可芯姑娘,表妹你休得无礼!”“哼!你居然为了这个小狐狸精不理我,看我不去你父亲那里狠狠告你一状!”“狐狸精?我不是狐狸精,我是花灵啊。她为什么那么生气……”“这……表妹自幼被宠坏了,可芯姑娘还请不要跟她计较。”“我没有生气~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表妹她、她是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妻,过些时日选了良辰吉日便要成亲了。”“成亲?就是在一起生活的意思么?”“嗯……”

      ——第一次化成人形被你带入人间,你告诉我什么是人类的感情。

      “叛逆已经伏诛,从此我不再是那个软弱的青灯少主方逸文,而是最高护法蚀龙!可芯姑娘便是新任青灯教主,尔等可有不服之处?!”“蚀龙护法饶命!我等皆是被胁迫……”

      ——第一次看到人性至丑至恶的一面,你手上的骨刃还在滴血,目光冰冷地扫视一群跪在面前战战兢兢的青灯教徒,却依然把我牢牢护在身后。

      “教主,我已经与魔将罗睺签订了合约,从现在开始一切交由我打理,你只要呆在我给你安排的地方就好了。”“……你再说一次?”“教主,从现在开始青灯教的事物不需要你来插手了,一切交由属下打理!”

      ——第一次从你嘴里听到投诚妖魔、背叛教义的话,我以为耳朵出了毛病。从茫然中清醒过来,你已经带着亲信离开了,把我一个人扔在佛堂里发呆。

      “你又跑去夏苑了,为什么总是不听话?”“我要去什么地方是我的自由,就算你是我的贴身护法,你也没资格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看来教主似乎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来人,恭送教主移榻。”“蚀龙,你要干什么?!你们都给我放手!!!”

      ——被一群人态度恭敬手段强硬地“请”走,我第一次看到你的目光如此冰冷

      “这是新买来的侍女,请教主过目。”“……有什么好过目的?都是一张脸。”“那么属下便替她们安排工作了。”“不送。”

      ——被软禁在小瀛洲许久之后,你终于上岛来“拜见”,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已经连看你一眼的心情都没有。

      “今年伽蓝佛诞辰祭祀大典移到小瀛洲举行罢。”“为何?”“……这需要什么理由?蚀龙,你不会打算连这种事情都要一手包揽吧?”“教主不给一个理由,属下不好服众。”“理由?此次祭祀大典不适合在人满为患的佛堂里举行,这算不算理由?我在小瀛洲孤零零呆了这么久想热闹一下,这算不算理由?”“……属下知道了。”

      ——背对着你下达了这条命令,我闭着眼听见你的脚步声离去,那是我今生第一次说谎,大概不会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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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周围爆炸轰鸣声混杂着凄厉扭曲的嚎叫,教众发觉情况不对,竟然纷纷撕裂人皮露出狰狞的妖魔原象四散奔逃,有些会飞的腾空而起,却在撞上透明结界的一瞬间带着满蓬污血摔下来,身子已经没了一半;那些往湖里跳的发现水底也有结界和法阵,一碰到就被缠住活活溺死;更多妖魔直接被事先安排的特殊法阵炸得粉身碎骨,即使好运没死,现在也只能拖着断腿、拎着断臂、挂着流出体外的内脏到处乱爬——污血,惨叫,爆炸的巨响,烧焦的腐臭,把曾经的人间仙境污染成了人间炼狱。

      极度混乱中只有青灯教主负手站在伽蓝佛像前,一派庄严宝相,好像周围一切嘈杂都与她无关——她的目光只是停留在眼前这个被重重符篆五花大绑的贴身护法身上,表情麻木。

      蚀龙的脑子一片混沌,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也一片模糊——在可芯抚摸着他的脸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周围的景色便轰然碎裂,等他终于反应过来,小瀛洲的场面已经无法收拾了,而自己也成了阶下囚。

      她周围的粉纱侍女已经全部扯下伪装,露出统一的藏青色道袍,正环绕蚀龙不断比划符咒,口中念念有词。唯二没有扯下伪装的两个侍女一个坏笑着将锋利的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另一个看似漫不经心地从袖子里掏出鲜艳的粉末,像天女散花一样洒了他满头满脸——这做法相当恶心,且不论这些粉末本来就带有剧毒,对于已是化生魔的蚀龙来讲,每一搓粉末接触到自己肌肤的时候就开始腐蚀化脓,一时杀不死你也活活疼死你,比伤口撒盐缺德多了。

      结界之外,数十名太虚观弟子乘仙鹤与玄龟从四面八方监视小瀛洲的动静,领头人物是个端坐在巨大葫芦之上的少年,面色乌青,双目冷冷扫视结界一片乌烟瘴气;他的手下按照之前的安排,等大部分妖魔都被折腾的非死即残,这才降落岛上开始痛打落水狗——到了这个地步其实已经演变成了单方面屠杀,仅仅数十个妖魔根本招架不住漫天飞舞的符篆和术法,纷纷毙命,有些人甚至连法诀都懒得捏,上去就是一剑斩首,干脆利落。

      蚀龙不蠢,他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一个有去无回的陷阱,今天上岛的高级教徒无一例外都是妖魔所化,是那位魔将罗睺逐年安插进青灯教的眼线,到最后索性架空了一切职权,把这个曾经散播伽蓝佛恩典的正教变成了妖魔侵略江南的爪牙。而现在,他们全部变成了笼中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绞杀殆尽。

      蚀龙眼看着多年经营心血毁于一旦,却没觉得多难过,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过去被夺取元命盘堕落为化生魔,我虽然活下来了却处处受胁迫,甘为爪牙助纣为虐,每个夜晚都被自己的良心折磨得痛不欲生。如今,我终于可以毫不留恋的去死了。

      他抬起头,努力想看清楚眼前人的面孔,可芯也在看他,时间仿佛停止了,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无声的交流。

      “蚀龙……”亘古的沉默之后,可芯终于开口了,“我到今天也不知道,该恨你、还是该谢你。我是花灵,或许终己一生也不会懂得人类的感情。还有,我骗了你——真正要去极乐世界的人,只有你。”

      话音刚落,另一个清冷男声从背后传来:“告别完了吗?那就去死罢。”

      蚀龙只觉脖颈剧烈一痛,张嘴欲喊,视线却天旋地转暗了下去——他的脑袋已经从脖子上掉下来砸进了满地沙石中,溅起一片血红的烟灰。

      远处的夏苑中,两道人影凭栏而立,其中一人须发皆白,表情恭肃,另一人年轻许多,着乌色长袍背手而立,目光紧盯小瀛洲的方向。

      许久,青年开口:“夏伯,这就是目前江南盘踞的玉玑子势力?”老者想了想,认真道:“老臣无能,那晚空手下皆是狡猾之辈,多方动作也没能打听出多少有效情报,但这一次或多或少能试探出个大概。”“原来如此。”青年点点头,然后轻叹,“看来天真的是本王。”老者迟疑了一下,面带犹豫,语气也放轻了:“殿下,此番合作毕竟不容于世俗道义,您是否……”“夏伯的苦衷我知晓了。朝中那些喜欢上窜下跳的家伙们,一把年纪也该知道怎么做人。”

      ———————————————回归第一人称的分割线——————————————

      黄昏时分,天色如血,把平静的西湖也染上了炫目的色彩。

      我趴在贞子召唤出的巨大型玄龟背上发呆,贞子一边看地图一边指挥玄龟调整方向,往相对不那么惹眼的方向游去,又回头过来拍拍我的背:“怎么啦?晕船——哦不对,晕乌龟?”

      我冲她翻个白眼,和这个能一边撕咬麦辣鸡翅一边看《德州电锯杀人狂》的家伙不同,我虽然不晕血,却实在受不了那些血肉横飞的场面,今天可是完整看了一次现场版不带剪辑的,尽管死的都不是人,但是一群道士赶着妖魔穷追猛打的画面彻底颠覆了老娘的人生观,要知道那些妖魔已经披着青灯教的外皮几十年如一日祸害江南,现在一朝覆灭渣都不剩(真的,全烧了),而把他们赶尽杀绝的也不是善茬——玉玑子的门徒,对妖魔可以这么狠,对人类自然也可以。

      我的强硬态度让可芯做出了退步,让我和贞子假装她在典礼上的贴身侍女全程“观礼”。至于我们要怎么混进严密监控的小瀛洲,说穿了其实很简单——从很久之前开始,小瀛洲上的所有人,不管是负责监控的教徒还是洒扫的侍女,陆陆续续被全部替换成了晚空的人,白天她们披上伪装,和更早之前打入青灯教内部的内线联手伪造教主一直安分守己的假象,晚上就大大方方地跑出来在岛上画符咒、设阵法,把小瀛洲变成了一个定时炸弹。

      照理来说以蚀龙对可芯的重视程度,小瀛洲又怎么会这么容易被突破呢?原因有二:

      其一,是蚀龙犯了一个古代男人(特别是有权有势的男人)普遍会犯的错误——歧视女性。

      小瀛洲上的侍女几乎都是青灯教从各地强行征买来的年轻女孩,她们有一个共同特征:长得像可芯。蚀龙故意把这些女孩送到岛上折磨可芯的良心,每隔一段时间又会挑走其中几个女孩,从此就下落不明了。这些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中过日子的苦命人在得到晚空势力帮助她们逃出地狱的保证后,不胜余力的配合,所以很轻松地就让外人摸清楚了小瀛洲的底细。还有一点:岛上清一色都是女人,蚀龙一个大老爷们儿日理万机,只要每天能按时接到小瀛洲的监视报告,也懒得去亲眼看。

      其二,也是整个计划的核心因素之一——清时。

      还记得可芯和清时最初相遇的场景吗?清时是被可芯的箜篌声吸引来的,而那时小瀛洲的监控相当严密,清时到底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可芯带走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清时的特殊体质——他可以在鲛人和人类两种模式自由变化,而鲛人最厉害的武器是他们的歌声。

      遇到可芯的前一个夜晚,我和贞子被一只绝望海鲛折腾得差点没命,绝望海鲛其实就是黑化堕落的鲛人。鲛人歌声最厉害之处在于控制心神,若修为够高甚至可以在脑海中创造不存在的记忆。清时就是利用歌声迷惑了小瀛洲所有的人,轻而易举的把可芯带了出来送进夏苑,又轻而易举的把可芯送了回去,最后拍拍屁股游走了,愣是谁都没发现。

      实际上从这个计划敲定实施以来最累的就是清时,他几乎每天都要躲到小瀛洲附近的湖水里不动声色的用歌声篡改岛上人的记忆,直到他们全部被无声的抹杀替换掉。而今天早上清时也混在教徒之中,别人诵经,他还在唱歌,也就是说所有人在上岛的时候就已经落进了鲛人歌声编织的幻境中,压根没发觉晚空已经带着人从四面八方包抄了小瀛洲,从容不迫地拉起结界,从容不迫地发出指令让跳舞的女子“失手”摔了金铃,从容不迫地看着小瀛洲陷入一片火海,从容不迫地把岛上妖魔宰得一个不剩。

      ……好吧,我承认这里面有相当内容是我脑补的,可芯肯让我跟着她上岛并且告诉我清时身份的秘密已经是她的最大让步(还是看在我是冰心堂弟子的面子上),我又怎么指望从她嘴里套出更多消息来?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差不多沉到水平面下面去了,我和贞子在一个不起眼的小码头登岸,准备回师姐们暂住的旅店休息,这一天一夜经历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休息了几天,各路消息蜂拥而至:青灯教一夜间完全没落,玉玑子势力销声匿迹,夏伯的私人武装乌衣卫纷纷充当起片警,开始在江南地域实行大清扫,凡是有违法行为的统统抓进衙门,这下各路牛鬼蛇神日子难过了,被整的鬼哭狼嚎,之前东海大水带来的乌烟瘴气就此一扫而空。

      不管背地里有多少股势力纠缠不清,至少江南的百姓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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