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亡人》黄晶

3、第二章

　　自芸姬以太子妃的身份入住东宫，上至公卿下至官吏，一沓沓的贺礼送入宫门，清静的宫墙又披上了暖意。入夜，幢幢烛火映在昏暗的罗帐，如此良辰美景，唯独少了男欢女爱。
　　她的夫婿立在她的跟前，向她提出和离。他说：“刺杀成功后，我放你自由。”
　　这句轻飘飘的话，被带散在夜风里，芸姬的心，十分不好受，可是还是装作十分坦然地随手拨弄了散落的青丝，冷笑一声：“你以为，我走了，绯姬就会向你投怀送抱？你莫要忘了，她亲口对你说——不爱你。”
　　莫斐的眉轻轻敛起，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神色：“你只需记住，没有我的吩咐，不可轻举妄动。”语毕，他不曾再看她一眼，走的干脆利落。
　　她遥遥望着庭院里那株开得正艳的凤凰木，花若丹凤之冠，叶如飞凰之羽，满树如火，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像浇了腊月里的井水，顷刻间冻结成冰。她失了神，无端又忆起烙在脑海里那段无法忘却的记忆。

　　那一年，芸姬七岁，莫斐十一岁。她刚遭遇家变，逃到深山里被他所救，两个孩子相互扶持了一个多月，可谓历经了生与死。那件糗事也是发生在一个天蒙蒙亮的早晨，清风拂来，带起一阵浓郁的青草香。
　　仍犯迷糊劲的她被莫斐摇醒，他说：“赶紧从树上下去，我想到如何走出山里。”
　　她盯着他良久，没有回话，目光移开来，瞟到还瞧不见旭日的东方，很乖巧的点了头，又一个劲地闭眼栽倒回了原处。
　　“……”他伸手扶起她，将她扶正，见她晃头晃脑，坐直身子了，才道：“醒了？”
　　她发了一会愣，挠了挠头，文不对题的道：“还早。”
　　眼看她的脑袋又要垂下去，急忙摆正她的头，让她视线同他平齐，又道：“我们这会在大山的中心地带，距离出口十分遥远，所以要趁着时辰尚早赶路。否则，入了夜，豺狼出没，我们又要寻一处安全的大树方能稍作休息，你晓得吗？”
　　诚如这一条条道理同她分析完，迷迷瞪瞪的她终于睁大眼帘，盯着他老半天，方才“哦”出一声。
　　见她真的坐直了身子瞌睡虫醒了大半，他才安心地跃下凤凰木。
　　这棵凤凰木十分壮硕，苍劲的树干笔直参天，叙说着岁月留下的痕迹。芸姬年幼的身子躺在枝干上，显得绰绰有余，正因为它的高耸，方才庇佑了他们大半个月不至于夜里仍被野兽骚扰。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她不会武艺，无法向莫斐一般上串下跳，虽然她早些年是有习得掏鸟蛋这项技术活，可是在面对这棵张开双臂仍抱不全的树干，她产生了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悲凉感。
　　莫斐在树下拉扯着一根悬挂枝干上的藤条，示意她尽快有所动作。
　　谈起这根藤条那可是大有来历，它原本安生在树梢上，是被莫斐硬是扯下来作为她上下树枝的踏脚板。使用方式为了配合一无是处的她，那是制作的相当简易，莫斐在树下拉紧藤条尾端，她只需踩在另一头藤条尾端系的一块小板子上，就可以顺势滑下树干，不至于摔着。她管这叫——云霄。
　　估摸着是她最后一次飞身下树，藤条十分舍不得她，所以产生了一些小故障，以便让她终身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