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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二、厮斗 ...

  •   条件简单得很,即以戚蒙换章十七全盘自由,自此与青衣楼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苏岑话一出口,戚蒙眼皮向下,瞧向脚下云淡风轻者,几不可闻哂了一声:“白日大梦。”

      “简直做梦!”张辉那边也立刻大斥,“最多看你可怜,饶你一命而已!”

      苏岑像是听见戚蒙话头了,微偏头向上瞥过去,眼神是六月飞霜,一寒过后曝日于野,又热辣地烫人心扉。把人看过,将手中树枝往地上一掼,退后两步,语气寡然,像是颇感失望:“看来苏某已自顾不暇。如此,只好认命。------先交上戚蒙,随后带各位去章十七藏身处。”

      这是束手应诺的意思了。

      如戚蒙所说,张辉虽忠勇,脑子却不中用,加上苏岑许多年积累的“一言九鼎”的好名头摆在眼前,当下不疑有他,大喇喇领着一队人破了阵直行上前。

      刚至苏岑身前半丈,他甚傲慢地抬起下颌,半是奚落半是得意:“苏神医,好对不住,让我这个无名小卒坏你一世英名……”

      苏岑向戚蒙闪过一刹眼色,眸内精光乍闪,下一瞬一只手从乌袍下骤然伸出,腕转,脚边数十枚枯叶被内力引动,被他迅速拈在指间,向外激射而出。

      枯叶各成方向,左中右三路唰唰击到。张辉“英明”二字还没囫囵吞进喉咙,见得暗器忽至,大惊下舌头一转,喝出“给我拿下”,人往后急退,佩剑不及出鞘,只得横扫过。来袭突然,乌褐一片,他本当是什么金属利器,用了全力,不料暗器一击即裂,碎片炸开,仍带着十足威势,虽准头不足伤不到要害,也把他脸颊、手背生生划破,红痕明显。

      不给张辉反应时间,苏岑也即刻欺身而上,袖中匕首滑出,落在掌心。他一手成爪向对方右肩窝拿去,匕首抵在唇边,头一偏,咬下鞘来,再将锋刃一横,反腕以极灵动飘逸手段直割其喉。

      高手对决,本在毫厘分秒之间。速度上苏岑优势绝对,但对方毕竟人多,他刚一动,纷纷从四面来攻,十分掣肘,不由将他的攻势拉缓,竟让张辉矮下肩膀,躲过那一抓,又趁机拔剑出鞘,迎头回击。

      金属相撞,发出短促铿声。与此同时,耳边听得嗤嗤几道破空声从各个方向朝自己来,辨位都欲中己要害。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仰面长笑,笑声中内劲沛然,一派狂放,而满身衣袍无风而鼓,发尾飞扬,是十足跋扈嚣张态势。

      众人被他声中内劲所激,道行浅些的甚至感到胸闷气短,动作齐齐顿了那么一刹那。

      就在这刹那之间,苏岑拿匕首的右手突然一松,人如厉风,向右急速跨出,左手则于瞬息打出一十三掌,掌风浑然霸道,掀起地上厚厚一层落叶,劈头盖脸打向为首数人。叶墙厚,且利,几片绿叶甚至如刀,插进几人咽喉等要害,鲜血长流;另一方向更有几人被掌力隔空击中,当即毙命。

      掌风未歇,他身子忽矮,左手一抄,那匕首在落地前被他稳稳握在掌心。紧接着一记扫堂腿,直攻张辉下盘。后者惊险躲过,剑锋挽花刺来,只消一眼,叫苏岑瞧出来路是余采子老人门下正罡剑,当即嘴角一翘,人尚未直起身,却将掌拍地,借反力猛地腾跃而起,一个大鹏展翅,避过利刃,脚尖在剑端一点,人已生生换了方向,匕首射出,噗地扎进张辉胸口。

      这一着兔起鹘落,苏岑骤然发难、张辉对敌、苏岑毙敌、张辉受创,不过几个眨眼。

      苏岑人在半空,落地前已有更多人前赴后继攻来,他于是向肩后低吼一句:
      “戚蒙!你还愣着?!”

      话毕,人已落入围攻。

      戚蒙闻言,腰身一拧,两腿如勾挂住树枝,抖开手上活结,剑光如雪,光耀四方,在他双腿一松倒坠而下时唰唰刺出数十回,招招见血。

      苏岑明显感到身后压力一缓,一掌拍碎一人天灵盖的同时,抽神回望,恰见戚蒙将剑尖点在地面,剑身乍弯,而他则借反弹之势于半空硬转了腰背,稳稳落地时反刺一剑,正正将其后一人扎个对穿。

      戚蒙猛力拔剑,血色一线,细细喷了他满肩。

      苏岑又射出一枚银针,没入右侧一人死穴。对方卒,立刻又有人填补空缺。他微微皱了眉,背后一暖,是戚蒙靠了过来。

      苏岑沉沉发笑:“好俊的身法。”

      “过奖。作为一个瘸子,你的功夫也很不错。”戚蒙话音带讽,却也掩不住几分真心实意的夸赞。

      “瘸子我不错的地方实在多,你可以慢慢领教。”

      苏岑把眉梢一挑,语气是一贯的自许,更添不寻常的快活,对话的同时长身一侧,两指猛夹住一柄飞龙抓,又在指尖灌注内力,铿锵一声拗断,反手挥出,残片如有眼,噗地扎进攻击者额前,余力不减,将之迫退五六步,方轰然倒地。

      片刻功夫,死伤已至约二十人。

      苏、戚二人俱可谓顶尖高手。苏岑自不必说。单单戚蒙,当年凭借在暗杀一门脱颖而出,平步青云至一堂之主,楼内除了那酷爱闭关的楼主、以及圣使十七,是从来没将其他谁放在眼里的。何况吴松柏管下朱雀堂,一向多斗鸡走狗辈,真正的精英挑不出许多,如今仓促从其他地方调动人手,人心浮动不作考虑,有多少名实相副,还得存一个大大的疑问。

      是以眼见二人这般势如破竹,杀气沛然,再被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冲击一番感官,有不少人竟畏首畏尾起来。

      苏岑虽见惯生死,到底是个救死扶伤的大夫,恻忍一动,就留情许多。两手分筋错骨,专断人手脚经脉、穿人琵琶气海,却不再要人性命。如此,须臾间连创四五,便被戚蒙也瞧出端倪来。

      戚蒙哪里像他?多年来斩头如瓜,早就麻木。招招封喉,招招狠辣,走得是实用为上的路子,一招花式都不包括,就算是外行也能瞧出,简直是从骷髅山上悟出的手段。------这还要多亏了,他这精彩纷呈的人生呐。

      幼年投入曲亭门下,兄弟最初十余人,到了出师时候,唯剩下他和最末的小师弟。世人只道曲亭剑术超群,便以为厮德行也该高尚,却无人得知为何这老叟门下从无常徒-----戚蒙当然了解,他是太了解,反而不愿相信。

      他不太能记起学艺的时候,只存了关于小师弟微薄的印象,那是个极俊美的孩子,入门时十三岁而已,满脸忐忑稚气。初时两人被分住在同一间屋子,师弟胆小,常于夜半偷钻入他的被窝,小声叫他“十一师兄”。每每他被吵醒,师弟便抿着嘴腼腆地笑,问一句“我能跟你睡一条被子吗”。

      “你是男子汉吗?”第一次戚蒙这么问,不过虚长三岁,师兄架子却很足。后来渐渐懒得问,眼都不睁,由他像小猫一样安静蜷在旁边,夏天远一些,冬天近一些。

      拜师第二年,三师兄患上失心疯,四、五两位师兄被家中领回,六、七、九三位师兄则点燃他们住的屋子,齐齐烧死。那时戚蒙同师弟已甚熟稔,一口一个“小十二”。夜晚被隐隐抽泣惊醒,他在迷蒙中搬过对方肩膀,把对方的头埋在自己肩窝,迷迷糊糊拍着背安慰时也这么叫。他说:“小十二,你怕什么,师兄在这儿。”

      师父已过花甲,银发苍苍,却精神矍铄,一双唇红如春花,一对眼也清澈如明镜。那明镜终于对上小十二,那春花于是绽放,露出森森白牙,恁得像极了画本上吃人恶鬼。他在庭中,一手一桶水,头上还顶着一桶,烈日炎炎下扎马步,眼冒金星时微偏头便见这一幕,心里咯噔,头上水桶晃了晃,泼了些许。

      师父慈笑着要十二跟他去房中修习心法。十二犹犹豫豫看过来,满是惊惧。

      “师兄在这儿。”他这么做口型。

      于是十二就去了。

      十二被大师兄抱回,已不再是十二。

      ------戚蒙将牙狠咬,表情比恶鬼更狰狞,右手成爪伸出,生生剜下一人眼珠,一捏,碎了满手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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