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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 6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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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深秋了,风急天高,林寒涧肃,偶尔传来几声猿啼,悲哀婉转,长久回旋在山谷之中,凄清幽冷悄无声息地弥漫……
世人素爱悲秋,自古时宋玉做“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慄兮若在远行”之辞赋后,历代文人多有悲秋之作应和,惹得世人遇秋则顿生愁肠,尤其重九登高之时,更是沉郁悲凉心有戚戚焉。
午后,赵隽和沐夏依偎坐在别业后山梅林的一座小亭子里,不是感时悲秋,而是尽情享受难得的悠闲——虽有不敬之嫌,但,皇上一走,确实是云也淡了,风也轻了。
赵隽午前酒醒后,洗漱沐浴了,吃过午膳,便和妻子一起散步到梅林里来,观云、听风、谈天说地、谈情说爱。
一阵山风吹过,寒意跟着泛滥,赵隽抱紧靠在他胸前的妻子,展开披风裹紧彼此,低头轻问,“夏儿,冷么?”
沐夏摇摇头,微微侧转头看身后的夫婿。他昨夜大醉,酒却也醒得很快,很彻底,不愧是海量,据说——当然是据别业里某些嘴快的仆役说:清晨,皇上的贴身护卫高力离开时,几乎趴在马背上走。可见,她夫婿酒量真的很厉害,尤其,值得钦佩的是,他平素不算嗜酒,所谓深不可测,大概指的就是他这种人吧?
“在想什么?”
她看得太久,目光直直的,双眸清清亮亮的,看起来像痴迷又像诱惑,那么漂亮,又那么魅惑,害他情不自禁得意、心跳,忍不住要问,也忍不住在她眼角眉梢印下轻吻。
沐夏抬起手,抚摸夫婿神清气爽、神采飞扬的脸庞,很喜欢他的俊朗,他的温柔,以及他的浓情蜜意——这个男人,定是上天专生来迷惑女人,迷惑她尹沐夏的!可以冷酷,又够柔情,强大霸气,却能宽容顺从,还会体贴,更不乏细心——天啦!遇上他这么个大克星,要她的心不沦陷……太难!太难!
“隽……”柔情蓦地溢满心间,她情难自禁轻唤他的名字。
“嗯?”他黑眸泛着笑意,很喜欢听她这么叫他。
“我爱你!”她轻轻说,没有犹豫、迟疑和羞赧,坦白地倾诉心曲——这一刻,她只想告诉他,要他明白,要自己明白……她的爱。她爱他!很爱!很爱!爱到害怕失去他,害怕他失去自己……能在一起温柔缱绻的日子,真会有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百世千世那么长长久久吗?会吗……担忧悄悄击中她的心窝——这,就是多愁善感吗?但愿,只是她多愁善感,无病呻吟……
“夏儿——”赵隽始料未及会听到她的表白,狂喜抑止不住涌上心头,情话也情不自禁倾吐,“吾爱,我也爱你!我只爱你!如若相负,天地不容……”
“好好儿的,起什么誓!”她捂住他的嘴,不想在此刻听他发这种誓言,不想!
“我赵隽说一不二,今生今世,夏儿,你是我惟一的妻,惟一的爱,如有二心,万劫不复!我赵隽在此立下誓言,此时此刻,天地俱可为鉴!”他凝视着她,凝重地说。
他的表情太郑重,完全不似夫妻俩平日说情话时那么轻松,而且,目光明显有渴切的期待——期待她的回馈……唉!这个男人呀!
她又感动又好笑,“好!我尹沐夏也发誓,誓与赵隽长相厮守,如若违背,万劫不复!”
“谢谢!”他笑了,开心地亲她一下。
她心底却不由自主暗忖:他,看出什么了,是吗?如果真是,那么,是幸,还是不幸?
唉!想那么多做什么?那个人已经离开,或许,一切也会随之消散的,是吧?毕竟,她是赵隽的妻子,没有谁能够改变这个事实!即便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天之骄子——也不能!
老天也不能!
她抬起双手,圈住他的脖子,仰起脸,向她亲爱的夫君奉献自己甜美而甜蜜的红唇,向他索取他的深情厚意。
“夏儿……”赵隽早已是心潮激荡,头一低,深深吮住她的唇,要他所要的,给她所要的,让此生的情缘缠络得更加难解难分。
在堪堪能够模糊看到小亭子里人影的几株梅树后面,侍剑和浣纱面对面,盘腿坐在地面一块大石头上,吃光兜带出来的所有小吃食,例如山鸡爪啦,鹿肉干啦什么的,开始感到无所事事了。
做什么好呢?
主子们在谈情说爱,那是绝对、绝对不能打扰的,太靠近不行!
主子们在谈情说爱,那是绝对、绝对不能走开的,太远离不行!
好无聊哦!
浣纱东张西望。
侍剑左顾右盼。
“咦?”
“咦?”
两个人目光齐齐聚焦一处,异口同声。
现在,在他们视线的前方,离小亭子一点也不算很远的距离,一个娉婷的身影躲在一株梅树后,看他们的主子谈情说爱,似乎入了神,压根儿没注意到后方还有他们这两位贴身侍从和侍女。
她是谁?
“那个人,好像是……柴郡主耶……”浣纱辨别。
“堂堂一个郡主,怎么能偷看……偷听世子和少夫人说话?”侍剑不解。
“就是嘛!亏长公主还把她夸的天上少有地上无双呢!真那么好怕没有好男人嫁么?干什么要来跟我家大小姐抢姑爷呀?”浣纱小小声嘀咕。
“是呀!你都不知道,数日前——就是我们从云雾山回来的那一日,世子不是被皇上召进宫里去了么?浣纱姑娘你知道是为了啥?嘿!原来呀,皇上和长公主要把郡主嫁给世子做世子夫人哪……”侍剑也小声放送八卦。
“世子答应了?那怎么行!世子已经娶我家大小姐做世子夫人了!”浣纱紧张又气闷。
“没有!唔!世子说王爷不曾纳妾,他也不会纳妾!唔唔……世子说的是纳妾哦,把皇上和长公主脸黑的……”侍剑压住声音和笑意。
“本来就是么!姑爷都已经娶我家大小姐了,她还来凑什么热闹嘛!我家大小姐是世子明媒正娶的夫人,是正室!皇上的皇后也只有一个,凭什么要我家姑爷娶两个世子夫人?她嫁过来当然只能做妾,堂堂一个郡主,做人家的妾算什么嘛!她要真愿意做妾就算了,还想和我家大小姐平起平坐,存心要跟我家大小姐抢姑爷的不是吗?”浣纱越说越不屑。
“就是!就是!不过浣纱姑娘你不用担心,世子说不要肯定不会要,就算皇上强行下旨也没有用……”
这话里怎么有些字眼听着不太顺耳呢?
“什么我不用担心!我是替我家大小姐担心!”浣纱白侍剑一眼。
“是!是!是!我就是这个意思,呵呵!”
两个人吧啦吧啦吧啦……欲罢不能。
“哎呀!不好!她往这边过来了,快闪……”浣纱眼尖地看到,柴郡主忽然转身往他们这边方向走来了。
“快点!快点!别让她瞧见了……”
侍剑和浣纱小心躲开柴郡主的目光,躲在隐蔽的树干后,看着她神情恍惚,脚步虚浮地从他们近旁走过,走远,走出梅林。
小亭子里。
缠绵得几近忘我,赵隽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妻子嫣红的唇,静静地搂着她,同时,不动声色地扫一眼左侧后方——原先躲藏在梅树后面的人,走了。
“夏儿,我们在山上耽搁数日,明日该回家了,你意下如何?”赵隽收回分散的神思,低头询问。
“好——”沐夏顺从地应,口气却有丝犹疑,“只是,安平公主仍然病卧不起,须留在别业养病……你怎么安排?”
“不出后日,宫中定会派遣人手前来疗治看护,我请澹台与季兄弟代我留守别业几日,不碍事的。”到时,别业里面必定遍布闲杂人等不得清静,还不如及早回家罢了。
听他提到季允,沐夏的心思转到那夜的疑惑,“世子,知己遍天下者,要么虚怀若谷,海纳百川,要么不打不相识,惺惺相惜。您,属于哪一种?”
“意指不明,说清楚点儿!”赵隽揉揉妻子发髻未挽,青丝飘垂的小脑袋,不太清楚她想说什么。
“罗帕。”她仍然不肯明言。
赵隽凝神想了下,微笑道,“丫头,还在怪罪为夫那夜的横加猜忌与莽撞么?”
她捏捏他的鼻子表示回答。
“是为夫小心眼,胡乱妒忌,你别再生气了。”他拉下她的手,握在掌中,不许她虐待他的鼻梁。
“我没有生气。”自古男女授受不亲,赵隽从季允那里拿到她亲手绣的罗帕,要他不心生疑窦……确实也难,只是,季允怎么会随身携带她的罗帕?这么想着,沐夏不由悄悄瞥一眼夫婿……唔!那一夜,或许真的不能太苛责他。
“夏儿,你真好!人生得此贤妻,是我赵隽的福气……”
她止住他的甜言蜜语,笑道,“此位妒夫,您既然生了小心眼,何时竟又变大啦?”
“夫人方才不是告诫为夫须虚怀若谷么?大丈夫顶天立地,心便有天地宽!”赵隽豪迈宣言。
“自吹自摆!”她忍不住羞他的脸——用空着的那一只手。
“确凿无疑!”他再度拉下她的手,把两只小手全给扣留了。
沐夏依然不清楚她夫婿与季允之间的关系是如何转变的,不过,算了,问个明白也没有多大意思。
而赵隽也不打算告诉他的妻子,关于季允如何保留她的罗帕,紫蝶姑娘又如何令罗帕昭现于众目睽睽之下的事情。有些事情,说清楚了反而是个麻烦。
这些日子的夫妻相处,足够让他认定:他的妻子是个明白知道自己要什么,给别人什么,怎么做的聪慧女子。她说爱他,就必定爱他,没什么可怀疑的。
“夏儿,你为什么爱我呢?”赵隽心里得意,心底的话儿也就拦不住决堤而出了。
“因为世子是沐夏的夫婿呀!”她轻快地回答。
“就这样?”他听得一点儿不满足。
“那么……世子想怎样?”她俏皮地看着他。
“如果……如果为夫不是你的夫君,夏儿,你会爱我吗?”他迟迟疑疑地问。
“自然不会!”她说的天经地义。
这话听着令人放心,可……怎么就是觉得意犹未尽?他要她爱他这个丈夫,可又不要她只是因为他身为丈夫才爱……唉!矛盾!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真是糊涂头绪理不清!
沐夏看着赵隽神色变幻的脸庞,觉得有趣。
“隽——”她抽回自己的右手,轻抚他的脸庞,这张脸,一直是出色的,以前看了只觉得好看,现在——多了迷恋,就像她对他的感情,由开始的理所当然遵循婚姻的规则,日愈转变成为身心的依恋。转变似乎在不经意之间,却又是必然的,因为,他是她的丈夫,是愿意用心对待她的男人,她的爱人。
“成亲的时候,甚至成亲后的一年里,我没有想过会爱上自己的丈夫,你知道吗……”她坦白地说。
她坦白的眼睛清清澈澈,眸中映着他的影像。
赵隽的心蓦地颤动、激荡、宽慰,她的话再明白不过:她爱他,爱上他,因为他就是他,不是徒有虚名的“世子”、责任的“夫君”之类称谓的某个人,而是他本身,是他——赵隽。
“谢谢你,夏儿!”他一脸感动。
“就这样?”她又俏皮地笑,存心煞风景。
“夏儿,你想怎样?”他也笑,纵容而宠溺。
她歪歪头,睨他一眼,“夫君,您我之间似乎还有一笔旧账尚未算清楚吧?”
虽然纠缠起来没多大意思,但,她还是好想知道,万一乌家村那个被他看上的女子不是她,他怎么办?
“什么账?”赵隽心底有些虚——因为,因为,他俩之间未曾算清楚的旧账好像不止一件……
“自个儿想啊!”她偏不肯说清楚。
他想:是……洞房花烛夜他冷落她的事么?还是……他出征九个月回来家门不入又南下达两个月之久对她置若罔闻的事?要不,就是他成亲后没有正眼看过她以至于在乌家村与她对面不相识擦肩而过的事?又或者,是他那夜妒忌发狂几乎强迫她的事……咳!咳!细数下来,他的行为算不算劣迹斑斑……
她由着他沉吟,悠然自得地倚在他的怀里,闭目养神……哎!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还要想多久?她,实在等不得了……
“嗯,嗯——”赵隽清清喉咙,整理情绪、思绪,预备一件件加以陈情,“夏儿,为夫……”
咦?怀里的人儿似乎毫无反应?
似乎,睡过去了……选在这时候睡着,不会吧?
他细细看她,她面容沉静,气息平稳——她呀,果真睡着了,枉费他酝酿了许久,真是……一点诚意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