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天师》夜染思

122、六

　　可惜这些聚集在拍卖行的魂魄因为长时间被困在其中，再详细的信息就问不出来了。
　　有胎记的女人虽然少见，但这女的并不是本地人，一米七以下短发的女性全中国有那么多，又从何处找起？
　　林姜挥挥手，让这些魂魄散去，自己则心事重重地进洗手间洗了把脸，暗暗给自己打气。
　　好不容易有了师兄的下落，林姜你千万不能气馁，一定要找到师兄！

　　从洗手间出来，林姜又恢复成之前胸有成竹的模样，他见莫先生这边套不出信息，只能离开，另作打算。
　　不过他并不打算就此放弃这条有用的线索，掏出自己的名片，林姜双手向前，递给莫先生：“如果有需要的话，莫先生可以来找我。”
　　碍于朱老板在场，莫先生之后结果，看也不看，随意地塞进西装裤子的口袋里：“我送各位出去。”

　　回去路上，朱老板坐立不安，紧张地问着旁边的林姜：“林天师，怎么办？”
　　林姜心中也烦这件事，只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只好扯了张笑脸，安慰朱老板：“那貔貅被我打退，暂时是不会回来了，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最好还是在家中设下几道屏障比较好。”
　　貔貅当然是不会回来的，但林姜调查过这个朱老板，事业能做到这么大，沾染了不少不敢碰的东西，给他布下几道防护屏障，也是有用的，并不能算敲竹杠。
　　朱老板生意上精明，但这几天被貔貅吓得心惊胆寒，几乎是林姜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当下也不多问，只是连连表示：“当然，这样再好不过了，不知道这些东西要多少钱？林天师尽管开口，我会打到你账户上的。”
　　林姜当然不客气了：“具体多少钱等我回去算了再告诉你，今天就到这里吧，这几天我会再多收集点资料。不过当初合同里写明了是帮你驱逐家中闹鬼的玉精，没想到居然是上古的貔貅。如今那貔貅逃走了，这酬劳就要涨了啊。”
　　本来朱老板还在琢磨着怎么把林姜留下来继续替自己卖命，如今林姜自己主动要求，他怎么会有拒绝的理由？
　　加上他本来就家大业大，林姜要的酬金放到普通人身上虽然算多的了，但对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这件事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朱老板一口答应：“自然，自然。那就劳烦林天师了，这当中要是预付款用完了，尽快开口问我要活动资金，钱的问题好说。”

　　车把林姜和胡偲送到大厦前，一直没说话的胡偲在回到办公室后，开口问：“林姜，我觉得这件事里面还牵扯到很多，还是尽早抽身吧。”
　　林姜自然是不肯答应的：“这件事很有可能和师兄有关系，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退出？我的直觉告诉我，通过调查貔貅玉雕这件事，一定能找到师兄！”
　　“你这两年来直觉还少么？”胡偲看着林姜，恨铁不成钢，“陈祁南当初如此算计于你，你为什么一直要找到他？他本来就是阎蕊制造出来的人偶而已，本就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林姜只把胡偲的劝说全当成了耳旁风：“一个人应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你说了算的。我爱他，他就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你这个笨蛋！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胡偲气得真想抽林姜两耳光，他咬牙切齿地往里走，“我管不了你，我让林泽宸和胡九墨来管你！”

　　林姜才不怕林泽宸和胡九墨会回来阻止他，没了胡偲的从旁协助，他分身乏术，白天要调查朱老板身边的人际关系——他隐隐感觉到，貔貅玉雕会被朱老板看中，绝不是单纯地为了生意兴隆而已。
　　到了晚上，他还在晚上查找各种貔貅和玉雕有关的资料，又挨个给自己这两年认识的同行打电话咨询。好几个深夜里，林姜都顶着又黑又重的黑眼圈，红着眼睛看资料，做记录。
　　胡偲冷眼旁观了几天，看林姜是铁了心要继续查下去，偏偏林泽宸和胡九墨不知道钻进哪个深山老林里了，怎么都联系不上。
　　至于左一白他们，左一白是指望不上了，这家伙自从和雪绒那兔妖好上之后，就专心经营自己的酒吧，顺带扩张自己在H市的势力，其他的万事不管。
　　考虑到左一白的性格，说不定自己过去说了，他反而起哄，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胡偲暗暗骂了自己一句，他这年龄摆在妖怪里面，算得上是一个小年轻了，结果和林姜搭档了几年，心态越来越往老妈子的方向发展。

　　老妈子胡偲最终还是败给了林姜的坚持，想着自己帮他，中间万一出什么问题林姜还能多个帮手，主动承担起调查朱老板身边人际关系的重担。

　　事情的转机很快就出现了。
　　正所谓人是铁饭是刚，林姜虽然急于找到任何玉雕貔貅的相关线索，但身体这个本钱也要好好攒。
　　他刚从旁边的水饺店里出来，此时下午2点，正是大部分公司的上班时间，路上行人不多，林姜往前走了几步，很快就察觉出不对。

　　街的出口正在不断后退！

　　林姜很快做出判断，现在去追赶已经没有用了，他出来吃饭，没有带着桃木剑，不过毛笔倒是随身携带的。
　　林姜飞快地张望了一下街道两旁的情况，原本的路人都不见了，路两边的花坛、店面、自行车、电动车、电线杆等等都在逐渐褪色，如同水藻一般摇晃着，慢慢变透明。
　　林姜往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恩，还是疼的，看来并不是加在他脑海中的幻觉。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对方设置了一个幻境困住自己，其他路人依旧走在路上，只有他，不小心踩上了陷阱，要先出去，就必须找到这个幻境的眼。

　　思及此处，林姜飞快地写下三个“口”字，分别绕在他身后和身体两侧，自己则屏气凝神，小心观察周围动静。
　　这时街道两旁的房屋已经变得几乎快看不见了，倒是不远处一簇绿色的野草，还是翠绿欲滴。
　　难道那是眼？
　　林姜决定去碰一碰运气。
　　就在林姜看不到的身后，虚无之中钻出一只狰狞的兽爪，四指锋利无比，迅速向林姜身后探去。
　　林姜这时全部心思都放在那簇草丛上，丝毫没有察觉到后面正有一只兽爪向他袭来。
　　当兽爪堪堪碰到林姜后背时，却再也前进不了一寸距离了。
　　原本已经被兽爪绕开的“口”字锁住了兽爪与肢体相连接的那一截，正在不断收缩，牢牢陷进了皮肉当中。
　　而一直以来假扮“一无所知”的林姜，则敏捷地向后退了两步，左手在胸前飞快地变化了几个动作，原本一直锁着兽爪的“口”字不断收缩。
　　这支毛笔是林泽宸所制，并不是普通的笔，它无需任何墨便能写出字来，这些“黑墨”看上去和普通的墨没什么区别，但可长可短，可直可弯，更重要的是，它可以软如棉絮，却同时能变得坚硬和钢铁一般。
　　“口”字如同一圈坚硬的钢索，不多时就把这只兽爪绞了下来。
　　林姜听到对面虚空之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咆哮声，没有任何犹豫，左掌拍出，大喝一声：“去！”
　　剩下两个“口”字登时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先后消失在林姜眼前。

　　林姜不敢大意，又重新写了三个“口”字，一脚踩在仍在地上不断挣扎抽搐的兽爪，再招呼着最先的“口”字往锋利的四指上方转了一圈，四枚尖爪随之落下。
　　兽爪抽搐得更加厉害了，林姜加大力道，硬是把兽爪踩在脚下，不让它逃脱自己的钳制。
　　兽爪又挣扎了一会，眼看着挣脱无望，血液慢慢流尽，才渐渐安分下来。

　　此时，追敌的两个“口”字从虚无中撞了进来，带进来一个失去左前爪的怪兽。
　　褐色的怪兽体型有一只成年雄狮那么大，通体褐色短毛，脑袋和灰狼差不多，又粗又长的尾巴夹在后肢间。怪兽粗大的脖子被“口”字锁住，一路过来还留下些许血迹，显然已经陷入皮肉里了。
　　怪兽痛苦地伸出舌头，口水流了一地，疯狂的红色双眼愤怒地盯着林姜，口中发出低沉得咆哮声，呼吸充满了血腥味。
　　怪兽的左前爪被砍下，血肉模糊的伤口依旧在滴血，剩余三肢勉强支撑住身体，站在林姜面前，摇摇晃晃。
　　林姜不管这怪兽对他的敌意，他靠近一些，发现这个怪兽关节处有一些金属物质，不由好奇，招呼其中一个“口”字把怪兽某处的皮毛全部剃光，露出底下伤痕累累的皮肤来。
　　就这么一处指甲片大小的皮肤上，密密麻麻插满了十几枚全是铁锈的针，还有一条小拇指粗细的铁片刺入野兽的皮肤，弯成一个圈。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林姜不由对口水和血液齐流的怪兽升起了同情心，不过他也知道，眼下不是同情心泛滥的时候，这个幻境的眼还没有找出来。

　　林姜捡起被砍下的左前爪，掏出一张符纸，默念几句咒语后，将符纸擦过左前爪表面，左前爪立刻无风自燃起来。
　　林姜召回空闲的“口”字，让它们围绕在自己身边，随后向上一抛，左前爪不断燃烧形成的灰烬想着西南方向飘动，落在了某一处。
　　这些灰烬落到这一点，就好像重如千斤一般，一丝一毫都没改变过位置。
　　林姜站在灰烬之上，抬起手臂，让手臂贴在一起，随后慢慢向两边移开，就好像是一道门被打开一般。

　　“门”开了，环境消失了。
　　林姜面前站着一个短发女人，左边脸上有一道明显的胎记。
　　女人看到林姜出来，没有丝毫惊慌，反而松了一口气：“恭喜你，你合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