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王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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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离头痛欲裂。
火光，血色，兵器碰撞声，人喊马嘶声，孩子的哭声，在他脑中交织成一片。
最后，是女人尖利疯狂的笑声。
“那不是你的孩子！——”
燕子离猛的睁开眼，牵动了眼角的伤口，皱了下眉，入眼是黑暗一片。
好半天，他才适应了眼前的黯淡，看清这是间破庙。
寒风夹着雪花，从房顶的裂缝里漏进来，燕子离忍着剧痛从地上撑起身，警惕的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人。
眼前只有一堆燃尽的木柴，隐约有点火星，却带不来暖意。
燕子离盯着那堆灰烬看了会儿，仰面又躺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门缝里闪进个人。
那人身量很小，步子也轻，踏在地上像影子一样没什么声息。
他来到那堆灰烬前，把手里的几根木柴放下，又凑过去看躺在地上的人。
地上的男人身形魁梧，身上的锦袍被血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撕裂的衣衫中露出来的伤口，颇为触目惊心。
那人眯着眼凑过去，伸手去探男人的体温。
手腕突然被攥住，下一刻整个人都被扯过去，脖颈被只铁钳般的大手紧紧掐住。
抬头，对上双狠辣的眼睛。
燕子离眯起眼，看着怀里的人。
是个男孩子。
身量瘦小，抱在怀里不盈一握；巴掌大的一张小脸，脏兮兮的辨不出长相，只一双漆黑的眼睛，在黯淡的月色下惊讶又带些惧意的瞪着他。
燕子离掐着对方脖子的手微微用力，沉着声，“你是谁？”
男孩没想到燕子离早就醒了，刚才是在装睡，被那一下突然的变故吓的不轻。
燕子离虽然伤重，臂力仍是惊人，男孩被燕子离抓着像被老鹰抓住的小鸡一样，动弹不得。
他心里“怦怦”直跳，只能冲着面前的男人拼命眨眼，示意自己出不了声。
待燕子离松了手，男孩大口喘气，剧烈的咳了几下，才哑声道，“魏王，您醒啦？”
声音软软甜甜的，雌雄莫辨。
燕子离眸中精光一闪，刚松开的手又握紧了。
一把扯过那男孩，两人的面孔几乎贴在一起，“你到底是谁？”
怎么会知道我？
男孩的呼吸凉凉的，带着股寒意，大约是因为他身上穿的单薄又破烂，又刚从冰天雪地里进来，他的身子竟然还没燕子离热。
他的手抵着燕子离胸膛，也是冰凉的，看着燕子离，嘻嘻一笑，“我是阿九。”
燕子离面无表情，手下的劲力也没有松下一分，冷冷看着面前的人。
“您不认识我，但我认识您！年初的时候，您回朝，高头大马的那么威风，我就跟在您的队伍后面，还得着赏赐了呢……”
男孩的嗓音比刚才又清亮了几分，若不是那身打扮，听上去倒更像个女孩；在这空荡荡的破庙里回响着，甚为悦耳。
燕子离动了下眉。
年初是他击败蒙国，凯旋回朝的时候。
那天也是下着雪，场面比现在却截然不同。
朝中权贵夹道迎接，天子特准他可着甲进城，他的队伍浩浩荡荡，绵延到几里外。
进城时，一群小乞丐挤挤挨挨的堵在城门口，追着他的队伍，按惯例都赏了，讨个好口彩。
铜钱撒出去的时候，小乞丐们一拥而上，他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都能听到后面那震天的欢呼声，
“谢魏王赏！”
“魏王千岁，福泽绵长！”
“魏王神勇，永佑我朝！”
……
福泽绵长，永佑我朝……
燕子离的唇角讽刺的扯了下，“你是个乞丐？”
自称阿九的男孩费力的点了点头，“是。”
“是你救的我？”
阿九又点了点头。
燕子离看他被自己掐着脖子，脸憋得通红，点头都很费力的样子，把手略松了松，却仍没完全放开，“为什么？”
春风得意的时候自然有人锦上添花，如今他已失势，再跟着他得不着好处，还会受牵连。
“您是大英雄，当然不能死啦！”
阿九看着燕子离，眉眼弯弯，笑得谄媚。
燕子离久居高位，见惯了阿谀奉承的嘴脸，看这娘娘腔的小乞丐年纪不大，却也这样趋炎附势，一时心里十分厌恶。
纵然他救了自己，燕子离也无法对他生出好感。
阿九见男人不说话，只冷冷看着自己，手上的劲道也没松得半分；眼珠转了转，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到燕子离面前，“给您。”
燕子离盯着男孩手里的半块馒头，看那物件颜色晦暗，上面黑糊糊的不知蹭了什么，更兼一股馊味儿袭来，简直令人作呕。
便是他王府里的狗都不会吃这个。
阿九细瘦的手臂举着那馒头，一个劲儿向燕子离面前送，讨好道，“快吃吧。”
燕子离心里一紧，从牙缝里挤出音来，“滚！”
狠狠把男孩掼到地上。
阿九刚才被燕子离抓着衣领扯到身前，脚都是离地的，全靠燕子离的身子撑着，如今被他这样大力一扔，完全没有抓落。
也亏他人小身子轻，燕子离那一下也没有十分用力，阿九的身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撞到殿里的石柱，才停住。
疼得他呲牙咧嘴。
顾不得这个，他趔趔趄趄的爬起来，先去找地上的馒头。
这是他的口粮，自己都没舍得吃，宝贝似的在怀里揣了一天；没想到献宝给了燕子离却是马屁拍到马腿上，反招了不是。
这人真是不知好歹！
终于找到那馒头，所幸它放了不知几日，早就冷硬，掉到地上也没有摔碎，不过沾了些土。
阿九把那馒头掸了掸，重又放回怀里，感觉到燕子离周身都是杀意，他也不敢上前，只得在原地站住，望着他的方向，“魏王，我知道吃这个是腌臜了您，但人是铁饭是钢，您都昏迷两天了，滴水未尽，再不吃点东西……”
燕子离目光像刀子一样刺过去，吓得阿九一颤，不敢再说话了。
燕子离收回视线，只看着眼前的一方地面，“滚！”
阿九被那低沉的一声震得身子又颤了一下，心里虽不忿却是大气都不敢再出一声了。
他知燕子离虽负了重伤，但要杀死自己便如碾死只蚂蚁一样容易。
此人心狠手辣，识相的最好不要再去惹他。
只是外面冰天雪地，除了这间破庙，自己也无处可去。
寒意一阵阵袭来，阿九有些后悔的看着燕子离身边的那几根木柴，怪自己刚才大意了，把木柴放得离他那么近。
现在再去他身边取来生火无疑找死，只得忍着冻了。
在原地僵了会儿，阿九慢慢挪着身子蹭到殿角，后背倚着墙壁抱着膝坐下去。
姑奶奶真是救了条白眼狼！
燕子离不动不语，仿佛没发现阿九的动静；他的身子僵硬如石像，眼睛渐渐被血色染红。
……
“燕子离，你大逆不道，今日本殿就斩了你！”
“太子殿下，本王有免死金牌，要斩本王，可有圣旨？”
“斩了你，再写圣旨也不迟！你的禁卫军都被本殿埋了，你和他们一起去死吧！……”
……
功高震主，这话果然不错。
只是，他当日手握重兵，权倾朝野，若有异心早就起事了，何必等到今日？
那人的太子之位，还是他在圣前力谏帮着争来的，那些禁卫军为他立下汗马功劳，跟着他出生入死。
那人亲口说过，没有这些禁卫军，就不会有他这太子之位。
结果，下令埋了那些禁卫军的，也是那人！
燕子离额角青筋爆涨，紧紧捏着拇指上一枚白玉扳指。
燕子离，你信错了人，这都是咎由自取！
从此后，世上再无魏王；
你日后有何面目，去见那些楚卫军的冤魂！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