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落户》风筝飘雪

7、心事（修）

　　几位太太都没想到柳氏会有此话出，再看向柳氏时，众人也发现，今日的柳氏其实也是好好打扮过的，衣裳虽然不是很华丽，却一改往日的素净，今日竟穿了见暗红色玉兰花比甲，以往头上最多是几件银饰，今日竟也带了一只金镶玉孔雀步摇。
　　刚还准备送几样首饰给四房来膈应另三房的五太太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拿着帕子的手紧紧的捏了捏，脸上神情更是变了几次，方才带上一脸讨好的笑容对太夫人道：“四嫂说得对，母亲，按理，我们也要叫太夫人一声姨母，合该一起去才对，也是我们对姨母的孝敬。”
　　此言一出，另外三位太太也反应过来，忙点头附和，哪里还见方才的剑拔弩张。
　　太夫人却是看着五太太冷笑道：“曹熙荣好歹是过继在我名下的嫡子，柳氏是正经的伯夫人，你们几个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庶子庶媳，也配跟着去？”
　　此话说出来，曹十七这个不相干的人听了都觉得太侮辱人了，更何况是当事人？偷眼看几位太太，只有自己的母亲柳氏面色平静，只是，从曹十七这个角度还是看出那嘴角得意的笑。
　　出了闭云斋，五太太就气不顺的唾道：“说我们算什么东西，再神气，也是下不出蛋的......”似是注意到还在闭云斋附近，五太太忙闭了嘴扬长而去。另三位太太也脸色不好的带着姑娘们纷纷离开。
　　曹志远要去上学，也先走了，倒是曹五娘留了下来，多日的相处，曹十七也终于知道曹五娘和自己亲近的原因：两人是同月同日出生的。因为这个原因，曹五娘与曹十七比与曹元娘这个同胞姐姐还要亲。
　　“十七，你们正院离闭云斋最近了，今天我去你那里做秀活，我们一起等祖母她们回来！”曹五娘拉着曹十七就往正院的方向去。
　　曹十六在后面嘟着嘴跟上：“五姐姐，你又把我给忘了。”
　　曹五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去拉上曹十六的手。
　　三人窝在曹十七的房间边做绣活边说笑着，不久曹十六便被康姨娘叫了回去，彩娟端了一盘果子进来：“姑娘若是累了，就先歇歇。”
　　曹十七闻言果真丢了手上的东西去吃水果，曹五娘见了不由得笑道：“你啊，没个定性的。”
　　曹十七吐吐舌：“我都埋头一个时辰了，这还叫没定性？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曹五娘也不责备，只是笑着摇头，又对彩娟几个道：“我和十七在这里说说话，你们几个出去玩罢，留两个在外间侍候就好。”
　　曹五娘的丫鬟青桃自是先退了下去，彩娟和素娟皆看曹十七点头后方退下。一时房中只剩曹五娘和曹十七两个，曹五娘也丢了手中的绣活，手里拿了个果子问曹十七：“十七，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将来想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曹十七拿过一个抱枕放身后，整个人再往后一趟，顿时舒服的眯起了眼睛：“没想过，我才四岁，离嫁人还远着哩！”
　　曹五娘也斜躺在榻上，声音有些怅然：“是啊，你还小......”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娘给大姐姐订的是小户人家，不过未来姐夫是秀才出身，娘说虽然家世差了些，但只要未来姐夫肯上进，就不愁没有出头的日子。那次我和姐姐路过后园的时候不小心听大婶婶跟三姐姐说，未来姐夫家只是一个两进的院子，家中仆人也才四个......”
　　与曹元娘定亲的是个秀才，这个曹十七倒是听说过，只是没听说那个秀才家是什么样的情况，如今听曹五娘这么说，才知道那家的家境不怎么样，想到那毕竟是曹五娘的亲姐姐，曹十七便琢磨着怎么安慰，却听曹五娘又说：“当时大姐姐脸都绿了，咱们家再怎么落魄，好歹也是诚意伯府出来的，怎么能嫁那样的人家呢？可是娘却说，那家人虽然家境不怎么样，却是人口简单，而且未来姐夫也小有名声，未来不见得会比一般人家差。
　　二姐倒是订了一门好亲事，是平川侯府的庶三子，虽是庶出，但平川侯府不比诚意伯府，当今太后是平川侯的姑母，平川侯长子又是个厉害的，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正四品的佥都御使，说起来，还是二姐高攀了人家......
　　最惨的还是三姐和四姐，一个订了三品副都御使的嫡次子，据说是个瘸子；一个定的是四品左通政的庶子，却是风流贯了的，全京城都没人敢把姑娘嫁给他。”
　　这些事，曹十七也是听过的，当时听的时候就纳闷她们怎么都不反抗一下，这会听曹五娘提起，忍不住问道：“三姐和四姐都不反抗吗？”
　　“反抗有什么用？左右不过是姨娘生的，大婶婶要是一个心情不好，还能给她们找个更差的。”曹五娘说着，又左右看了看，才凑近了曹十七小声道：“听我娘和大姐说，那位副都御使承诺提携大婶的父亲，大婶的同胞哥哥在左通政手底下做事呢。”
　　曹十七听得目瞪口呆，又问：“大伯父都不管么？”
　　听曹十七提到曹大老爷，曹五娘便冷笑道：“大伯父是什么样的人？跟大婶婶吵个架都会脸红脖子粗的人，哪里争得过大婶婶？成姨娘倒是想争，就是告到崔姨奶奶那去又如何，大婶婶早就给崔姨奶奶和成姨娘的娘家送足了东西，别说是两个不怎么亲厚的外甥孙女，就是要把成姨娘送出去，估计那两家人也都乐意。”
　　曹十七听得咋舌，这就是庶女的无奈。曹五娘说完后，又感叹：“最近娘也开始为我的亲事走动了，不知道娘会为我挑一户怎样的人家？”
　　曹五娘神色悠悠的，心思早不知道想哪里去了，曹十七见了，忍不住逗弄：“那五姐想嫁怎样的人家？”
　　曹五娘全然没有听出曹十七戏谑的音调，竟真的开始想起来：“我啊......不求家世有多好，只要少有薄产就行，嗯，样貌也无须多出众，看着能行便是，不过，人品却是必须要好的，可别像三伯父和五伯父那样，一个好赌一个好色，也不能像我爹那样，懦弱无能，像大伯父那样平庸无才也不行，嗯，可以像四伯父那样出口成章，但绝不能像四伯父那样眼里心里只有那些书。然后，最重要的得是个有本事的，现在可以没好的家世，但我愿意陪他一起努力，但凡是个有本事的，将来日子还愁不风光吗？”
　　一边听着曹五娘的要求，一边对比，最后曹十七蹙眉：“我怎么听着你说的，这么像大姐夫那样的人？”
　　曹五娘被惊了下，忍不住伸手去掐曹十七的腰：“要死了，你说什么呢！”
　　曹十七躲了一下：“大姐夫家不就是少有薄产嘛，没人说未来大姐夫貌丑，那便是过得去了，再说这人品，听说未来大姐夫的品行在京中是少有名气的，既不吃喝嫖赌又有诗书才华，眼里心里都扑在考举上去了，这算是好的了罢？最后说的这个有本事，未来大姐夫已经是秀才出身，只要再用功努力几年，中个举人状元什么的回来，将来的日子可不就风光了？”
　　曹五娘听曹十七这么一说，也有些恍然：“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呢！”说着，曹五娘又独自陷入自己的思绪里，曹十七见她这副神情，也不去理会，又拿了个果子开始吃起来，一时，屋里只听到曹十七吃果子的卡兹声。
　　许久，曹五娘才幽幽的开口：“可是，这么一想未来大姐夫的情形，我又觉得不满足，总觉的，我的丈夫家世该更好些，本事也该......更大些......”
　　曹十七忍不住翻个白眼：“你这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心里这么想着，可真要有这么回事了，你又开始不满足了，觉得该更好些才是，但你也不想想咱们的出身，虽然顶着个伯爵府的名声，可哪家高门愿意跟咱们结亲？未来大姐夫那样的倒是愿意了，再好的，该是看不上咱们了。”还有一点曹十七没说出来，曹九娘和曹十七好歹是诚意伯的嫡女，可曹五娘却什么也不是，只是曹家二老爷的嫡次女而已。
　　曹五娘眼中神色瞬间便暗淡了下来：“我知道......我知道的......虽然外祖母从小就跟我说，我是伯府的小姐，跟几个表姐不一样，以后定能嫁高门大户，可是，看未来大姐夫那样的人家，再细想想自己的出身，又哪里能进高门大户？至多......至多嫁个有本事的，以后我们自己做高门大户，寒门出生的高官，多了去了，我们自己也能行......”
　　空气都仿佛静默了，曹十七愣愣的想着曹五娘后面的那句话，可不是吗？如曹五娘这样想嫁高门过好生活的又岂止她一个？可是她们这样的出身，如果还想要一世风光，想突然飞上枝头做凤凰难之又难，倒不如找个有本事的，搏下半辈子，又想到曹三娘和曹四娘订的那样人家，就是飞上了枝头，那也都是些枯枝了。
　　曹五娘见曹十七目光呆呆的，以为曹十七听不懂，想了想又释然：“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才四岁，哪里就懂这些了？”
　　曹十七也不辩解，只是将手中的果子咬的咔咔的脆响。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用过午膳又小睡了半个时辰，之后觉得无聊，便又去后院的花园子里扑蝴蝶，直到用了晚膳，才听到太夫人回府的消息，曹十七两人听说后，便急忙往闭云斋的方向跑去，途中又遇到兴冲冲赶来的曹四娘和曹六娘，到了闭云斋门口，柳氏并曹元娘四姐妹已经出来了，五人都是笑意十足的，曹元娘拉着曹三娘说着话，曹二娘在一边抿嘴笑着，曹九娘紧挨着柳氏，听柳氏说着什么。看来，这次是收获颇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