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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节 ...

  •   念修他们到时家铁铺的时候,老爹正巧咳累了,刚入睡。肉肉正盘坐在床板上,喜滋滋的捧着一大碗肉团子,专注的享用着。

      “那该死的王八羔子,下回别让老子再遇上,不然非得拆了他一身的骨头……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时云龙,你到底听见我在吼什么没?改日吃成了我这样的大胖子,硬生生把自己这张清秀的脸给毁了,你就知道恼了……时肉肉!不准吃了,老子再跟你说话!”

      大伙刚跨进门,胡大叔铿锵有力的喊声迎面而来,响彻云霄,像是恨不得把屋顶给掀了。

      彼此相视会心一笑后,才一块走了进去。谁都没注意到,珏尘在听闻肉肉的名字时,身子轻震了下。紧随着,他打量了眼这铺子,一些渐渐淡去的记忆涌了上来,让他的颊边添了抹明快的笑容。

      “胡大叔,谁又惹你生气了?”董盎嘻笑着问道,手没大没小的搭上了胡大叔的肩。话说得很是随意,压根就没把胡大叔的怒气当回事。

      算来,哪次见胡大叔他不是这样又吼又叫的?

      “你们怎么来了?”肉肉闻声后,总算舍得暂放下香喷喷肥嘟嘟的肉团子,笑脸盈盈的招呼开了:“别客气,随便站。”

      马盅抑制不住的翻了翻白眼,这才发现屋里的椅子全没了,没的坐了,也确实只能找块地随便站了。

      “他是……新请的大夫?”肉肉这才注意到了一旁的陌生男子,目光只略微在他身上逗留了片刻。

      “是好兄弟,离开临阳很多年了,昨晚才回来的。不过也算得上是大夫,他义父的医术可精湛了,所以才特地请他来看看老爹的。”董盎走到床边看了眼睡梦中的老爹,又瞧见了那碗肉团子,无奈的摇头说着。

      听闻这话,肉肉的视线才又调回了那人身上,微眯了下眼睛,她咬牙轻语:“不要看我傻傻的,你要是敢骗我银子,胡大叔会帮我一块凑你的!”

      一旁的胡大叔也跟着不住的点头,眼露凶光,龇牙咧嘴的试图恐吓凌珏尘。

      珏尘并没动怒,只是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依旧面无表情,目光锁在肉肉的左手腕上,那里被白布用乱七八糟的方式缠得像个猪蹄,极其的壮观。

      “你的手怎么了?还有,屋里的椅子呢?”念修也注意到了,他蹙紧眉,挨近了肉肉几分,见她紧闭双唇,一副打死都不开口的模样,他只好看向胡大叔。

      “就是那个该死的王八羔子,老子还特地去樊阴把他请来的,听说医术了得。结果……他把老子当傻瓜不打紧,反正我本来就傻。可是居然把云龙也当傻瓜,开了些止咳化痰的药,就要收云龙好多银子,云龙火气一上来,你也知道的嘛……”

      听着他粗声粗气又不着边际的叙述,董错忍不住了:“大叔,讲重点。”

      “哎呀,你们真烦,跟女人似的。快让这人先去看看老爹!”说着,肉肉起身把珏尘拉到了床边,抵不住一旁念修怒火中烧的目光,只好自己解释:“我一气之下就打了他,椅子是我自己砸坏的,手上的伤是打架时不小心被烫的。不打紧,我家可是开铁铺的,我可是老铁的儿子,烫伤算什么。”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们不在的时候,不准跟别人打架……”

      肉肉不耐的抬了下眸,扫了眼正吼得兴致勃勃的念修,懒得搭理他。肉肉一直都是喜欢念修的,那种喜欢不同于对马盅他们,而是男女之间的,这点她自己很清楚,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向来直言直语的肉肉,曾经也鼓起勇气问过念修会不会喜欢上她。念修那会只是笑,越笑越大声,直到最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涨得通红,说是“你觉得自己的左手喜欢上了自己的右手,会不会特别扭”。

      之后,肉肉就明白了,她的爱情注定没有结果。他们太熟悉对方,就像左臂右膀,互相依赖扶持慰藉,可是若在一起了,那是不会有丝毫感觉的。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肉肉便开始讨厌念修这种看似过分的关心,太过暧昧不明,她是握不住就会立刻放手的人,死心要比拖沓来得爽快多了。可偏偏,每次他的关心,总能轻而易举的把她濒死的心,又唤醒了。

      “怎么样?”念修还在吼,肉肉还是不理会,见珏尘直起了身子,先前紧锁着的眉舒开了,她满心欣喜的追问。

      “没事,不过是肺痈和风病,不难治,怎么就拖了那么久?”珏尘的眉心又拧在了一块。

      肉肉这才发现,这个男子似乎特别喜欢皱眉,听了他的话后,肉肉已经兴奋的跳起来,晃到他身边了:“只要能治好老爹,要多少银子都成,卖了这铺子也成。”

      “你是念修的朋友,我不会收你银子。”珏尘睨了她一眼,说的很淡。

      “太好了,念修,你上哪找来这个宝贝的?”没有人能体会肉肉这一刻的心境,就像以往每一次一样,也顾不得别人的话是真是假,即便只是一种哄骗,都能让她欢呼上好一阵子。

      “都说了,是儿时的好兄弟!”董错自然的轻拍了下肉肉的脑袋,笑看着她,心情也被她感染的甚好,“珏尘,要用什么药,我们去抓。”

      “不用了,义父从各地收集回来很多上好的药材,我回府取。”

      念修冲珏尘一笑,心里的感觉言传不得。分开了那么多年,他们之间仿佛没有任何的芥蒂,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念修甚至不会觉得因为这事欠了珏尘的人情,他只认为兄弟间自当如是,无论谁有难,本就该万死不辞的。

      “我陪你回府抓药。”念修伸手搭上珏尘的肩,相差无几的身高,两张韵味截然不同,却同样出色的俊颜,站一块那风景别提多诱人了。

      让床边的肉肉看了,都快忍不住流口水了,心想若是自己也有这样的脸,一定到处去勾搭姑娘,绑个一箩筐回来帮着侍候老爹,不然太暴殄天物了。她看得正入神,珏尘瞬间就把话端扯到了她身上:“不用你陪,让他陪。”

      “啊?”肉肉瞪大眼,迷惑的看着他。一旁的众人也愣住了,目光齐齐聚向了珏尘。

      他只是轻拂了下衣裳,说了句:“他手上的伤很严重,这样胡乱处理非但不会好,还会愈发严重。过些天念修看见了,又要吼人了,我不想听见他怪吼怪叫的,吵。”

      这话一出口,念修的怒气又上来了,凶巴巴的瞪向肉肉,逼得她心虚的低下头。他又看向了胡大叔,胡大叔只是干笑着,不自在的摸了摸硕大的肚子,“是挺严重,就那块铁,烧得通红,那个王八羔子被肉肉打急了,就钳了起来,整块都烫上了手腕……念修念修,没事,老子已经把他打的很惨了。”

      顺着胡大叔的手指,大伙才瞧见了一旁地上的那块铁,虽然也不过巴掌大。可若是整块都烫上了手腕,想来这伤定是不会轻。念修更是紧握双拳,牙齿咬得滋滋作响,脖子上隐隐浮上了青筋,胡大叔见状赶紧劝。

      “宝贝,快走,去你府上抓药。”唯独肉肉,丝毫都没在意念修那模样,自顾自的拉起珏尘,正想往门外走去,却被马盅给叫住了。

      “云龙,那个传说中的王八羔子叫什么名字,家住哪?”

      “梅依德吧。”肉肉顿住脚步,说了句。

      身后众人的表情相继抽搐了起来,还有大夫叫这名字的吗?果然没什么医德。眼见他们这模样,肉肉肆无忌惮的笑开了:“哈哈哈,我乱掰的。有谁打架还去请教对方名字,祖籍的……宝贝,咱们走,不理这群笨蛋。”

      “我叫凌珏尘!”珏尘忍了很久,最终所有的涵养全在那一声声的“宝贝”中瓦解了!

      ~﹡~﹡~﹡~﹡~﹡~﹡~﹡~〖.笙乐嫣宁.〗~﹡~﹡~﹡~﹡~﹡~﹡~﹡~
      
      一路上他们始终没有说一句话,肉肉实在是憋得难受,进了凌府后,珏尘只跟迎上前的小厮交待了两句,就领着肉肉往后头走去。

      对于凌府肉肉是不陌生的,以往跟念修一块来打理过无数次。她领着河道工去夜闯衙门的时候,更是把这里选做了聚集地。他们穿过两条回廊,才到了栋屋子前,光是站在门口就已经闻到了药材的味道。

      这栋屋子看起来很简陋,青砖马头墙,屋外堆了不少废弃的木材。就是那堆木材中,突然的爬出来个人,让肉肉吓得往后倒退了一大步,狠狠的踩上了珏尘的青丝履,喉间抑制不住的溢出一声怪叫。

      “你怎么从这出来?”被肉肉这么一叫一踩,珏尘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这才看清木材堆里爬起的人,他边扶稳肉肉,边问道,口吻里还是平静异常。

      “你让人传话说来这边等你,我走得太急,不小心跌了跤。刚巧又瞧见地上正搬家的蚂蚁,就看了会,忘了起身了。”

      肉肉听闻眼前男子的话后,毫不顾忌的大笑出声。意识到了有些失礼,才稍有收敛,聚精打量起他,男子一袭浅亚麻的布衣,发髻高高的挽起,髻尾系着同色的发带,风一吹就飘舞了起来。看这标准的儒生打扮,应该是个书生。

      “珏尘,这……这位是?”肉肉的眼神太过专注,大咧咧的不懂得避讳,直瞧的男子倍感不自在。

      “一个故人,你叫他云龙就好。”珏尘并不想费心来解释和云龙的间关系,轻描淡写的带过了。

      “公子好,在……在下周……周择逸,有礼……礼了。”

      看周择逸说话的模样,肉肉实在是憋不住想笑,可碍于有求于凌珏尘,只好强忍着,脸也跟着涨的通红。直到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她赶紧转过头,躲去珏尘的身后,放心大胆的笑开了。

      “他性子内向,见了陌生人就会结巴。”珏尘倒也没怪罪她的意思,反而解释了句,才看向周择逸,“你帮我送些药材去时家铁铺,是治风病和肺痈的,我走不开。出了凌府往后拐,过一座桥问别人时家铁铺在哪就好。”

      “好。”应了声,周择逸始终都不敢看肉肉,低着头,尾随珏尘进了屋子。

      周择逸的脾性是真的内敛,肉肉这双热络直条条的眸子,让他觉得呼吸不怎么顺畅。

      他从小生活的村子很贫困,平日里见到的都是些光着膀子,扛着锄头,粗声粗气的庄稼汉。上月一场大水,冲毁了半个村子,存活下来的人不多,他爹娘也是那时候去世的。

      那会的周择逸总算是明白,什么叫百无一用是书生,他甚至连自己谋生的能力都没有,只有满肚子的四书五经、三纲无常。凌珏尘就是那时候和他的义父路过他们村子的,也许是因为可怜他,周择逸更愿意将珏尘的用意理解为怜才,总之珏尘和义父最后带着他一块上路,到了临阳。

      他本是要进京赶考,一心想博个功名。可是珏尘说了,天下乱了,南有许逊的农民起义军,北有常年盘踞塞北突然崛起的前申遗民,皇上昏庸无道,太子残暴不仁。昶国已经不需要治世之能臣了。

      珏尘是周择逸见过最俊朗的男人了,他不知道珏尘究竟是什么身份。只是觉得他沉默稳重,举手投足间有股大将之风、正气凛然,可挑眉淡笑时的又有掩不住的邪佞,会把他原先的霸气磨损了去,透出骨子里的阴美。周择逸一直就很想有这么一个哥哥,就下定决心,跟定珏尘和义父了。

      直到现在,他见到了眼前这个云龙,他纵是没有珏尘那么的无暇谦逸,眉目里还满是玩世不恭的顽劣。可是偏偏却帅气极了,五官比姑娘还清秀,脸上有些脏兮兮的,反倒更显俏娆。

      “喂,周兄,你不会是有断袖之癖吧。这么火辣辣的瞧着我做什么,我会害羞的。”既然珏尘都说了周择逸内向,肉肉本也不想去逗这老实人,可实在受不了他那股打量的目光,瞧得她背脊都发毛了。

      “我……我只是觉得你……你和珏尘站一块……很登……登对。”

      “宝贝……不对,凌珏尘,你这朋友真逗。”肉肉闻言后脸色僵了下,跟着也就不当回事了,人家凌珏尘也不动声色的,她要是太计较定会显得扭捏,反倒惹人生疑了。

      “坐下,我替你重新上药。”珏尘是真没把周择逸的话放心上,肉肉对他而言不过只是个朋友的朋友,疏远极了的关系,或许儿时的相遇让他们是有那么几分亲切的。可珏尘并不怎么喜欢肉肉的性子,这种粗劣不像念修的直率,横冲直撞的教人心惊。

      尤其是那总挂在脸上的笑容,跟盛夏骄阳似的,晒得人无处可逃。

      周择逸找齐了珏尘交待的药材后,就离开了,珏尘这才安心的打量起肉肉的伤势,掀开那层层白布后,赫然入目的景象很揪心,那巴掌大的一块几乎整块皮都被掀了,赤红赤红的。他听见头顶传来一阵抽气声,却也没听见肉肉喊疼。

      说不上为什么,珏尘抬头看了肉肉一眼,有些坏心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不想她这么憋着,怪难受的。

      “你跟我有仇啊,轻点!”终于,肉肉忍不住了,低喊了声。颊边疼出的汗就这么滴落,在伤口上酝开,咸涩的汗水更让她疼得扭曲了表情。

      凌珏尘嗤笑了声,那笑声只是刹那,不经意的让唇间也跟着轻吐出了口气。凉凉的气息触上伤口,让肉肉好受了些,她侧过头看着珏尘专注的模样,想到了以往每次念修替她疗伤时的样子,他不像凌珏尘那么安静,总是絮絮叨叨的骂个没完。

      “你叫时云龙?”半晌后,凌珏尘突然开口,边说着边替肉肉开始清理伤口。

      肉肉点头,他又继续问道:“那时肉肉呢?”

      “是娘给取的名字,老爹病了之后只有胡大叔偶尔会这么叫我。”肉肉眨了眨眼,语焉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像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云龙……真好听。”凌珏尘自顾自的念叨了起来:“我一直都很喜欢这首诗,汤武偶相逢,风虎云龙,兴王只在笑谈中。直至如今千载后,谁与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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