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度玉门关》奚泉

1、一战扬名

　　玉门关外，戈壁狂沙中，独坐一片绿洲，百里方圆，富饶称奇，是为扶苏城。
　　城内一色，城外又一色。
　　扶苏城内行人熙熙攘攘，个个衣鲜面润，一派喜悦升平的景象。
　　城外却是只见狂沙不见人，红烫烫的骄阳成日吞金吐焰，随便烤焦一两人不过小儿把戏。尤以城外西北方为甚。过扶苏城往西北方行十里之外，已不再是大明王朝的辖地。那儿一圈一圈群居着西夏、鞑靼、蒙古等异族。在烈日狂烤下生活的这些人，不分男女，悉数皮肤黝黑，身格宽壮，脾性粗犷，难得寻个伶俐剔透人儿来。
　　这日，从比异族群居地更远的北边，走来个手牵骆驼的女娃。按说她应该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皮黑个大，粗眉粗眼。可出乎意料的，她像个江南的丫头，白皮嫩肉不说，模样更似那春葱剥绿，灵秀婉约。个儿也不高，身形瘦削，和身后肥硕的骆驼相映成趣。煞是招人眼光。
　　她这一路行来，轻哼着谁也听不懂的曲子，一点也不吝啬地展开酒窝，荡漾浅浅笑意，不觉行在伏阳下，仿佛身在春风中。
　　她丝毫不知道在西夏部落中鼎鼎大名的“贼王”独孤涛早已看中她手腕上摇得叮当作响的碧玉镯子，更无从得知扶苏城中闻名遐尔的“好色君子”萧十一对她的美色已垂涎多日。她来自一个他们谁都不知道的神秘地方，可他们却一厢情愿地把她当成一个流落关外的富家小姐，一个不可多得的绝佳猎物。
　　当她走过西夏人的行营时，俏皮地给卖皮物的西夏小孩一个微笑。用自己的一个珍珠簪买下他粗糙以及的皮外套，披在自己水蓝的裙衫上面。她觉得这样很划算，簪子本用不着，可皮外套却可以把背部遮得严严实实，烈日再也烤不着。西夏小孩得她一个簪子，占了便宜，也朝她愉快地笑起来。她觉得这样的笑容无比可爱，忍不住弯下腰，揪了揪几岁孩子幼嫩的皮肤，却发现比自己的肌肤还要粗糙，教她纳闷不已。她记得自己这么大时的皮肤不是这个小孩这样啊。
　　正走神间。一只手很合时宜地伸向了她背后的骆驼，驼峰上挂着一只看起来沉甸甸的布包。
　　西夏小孩看得真切，想做声却发现是部落里惹不得的恶人，噤若寒蝉。
　　她看到西夏小孩惊恐的表情，意识到身后可能出什么事了。一转头。
　　一个青影从她的骆驼旁急掠而过，迅若惊兔。她耸了耸肩，那人大概是有什么急事，跑得快一点而已，和她又不相干。转过头，继续搜寻西夏小孩的皮货摊，看还有没有其他中意的东西。
　　忽然一下想到了什么，扭头一看，大叫一声：“谁偷了我的包。”这一声叫得，却是惊天地泣鬼神。周围十丈方圆之人，通通觉得耳膜鼓胀，离她最近的西夏小孩更是不得了，耳根处竟渗出血水。小孩哇的一声哭出来，“姐姐你害人，我什么也听不到了。呜呜……”
　　她顿了顿脚，自顾骂道：“完了，又忘了娘亲的嘱咐了。我老是没记性。该死。”心里对那偷盗的贼子越发恨了起来。对小孩急急说了一声抱歉的话，左脚点地，蓦地一个腾空而起，瞬间已往前纵跃三次，毫不费神就赶上了那奔跑在前的盗贼。
　　偷她钱物的人正是西夏部落中人称“贼王”的独孤涛。独孤涛万万料不到这貌似羸弱的女子竟有如此厉害。他“贼王”的名声大半是靠自以为卓越的轻功赚来。这女子却在晚他起步许久的情况下轻巧巧追赶而上，其内蕴、外功比之自己何止强上百倍。俗话说先声夺人。独孤涛这场仗还没开打，心已虚了，基本输定。可女子并不知道。她想既然是做盗贼的人，手头必然有两下子，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全神贯注地盯着独孤涛不放。
　　独孤涛心下大急，这回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看那女子毫不害羞地将自己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个遍，额头上早瀑布为汗。他忍不住说道：“不就个破包包吗，我还你便是。”
　　女子道：“不行。娘亲说过，抓住偷东西的，要报官。倘若无官可报，需得取下那贼一根指头，以儆效尤。”
　　独孤涛嘿嘿一笑，道：“那你取了我去报官吧。”
　　女子点头道：“好，不过你得告诉我官府在哪里？我从来没见过官府耶，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言及此处，却换了一脸小孩儿的顽皮之色。
　　独孤涛心道，这女子从面容看年龄甚小，张嘴闭嘴娘亲东娘亲西的，还拿一只珍珠簪换假皮背心，定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世家子弟，要撇开她反而不难了。便假意曲迎道：“在下这便带姑娘去那扶苏城的衙门。”
　　女子拍手笑道：“好啊好啊。”一想又觉不对，歪着脑袋问道：“你好像很高兴去衙门啊。那里不是关人的地方么？那怎么能惩罚到你呢？不成。你越是想去越不能教你去。不如还是砍指头吧。我以前被针扎过指头，蛮疼的。恩，对，就要这样。”说罢，也不管独孤涛愿是不愿，一只纤手忽然便绕到了独孤涛手上。
　　独孤涛身为“贼王”，自非浪得虚名，反应奇快，立即抽手后退，女子娇喝道：“好你个贼子，溜得恁快。方才说得好动听，什么随我去衙门啊之类的，原来都是假的啦。小兰子今日不剁你一个手指头，誓不罢休。哼！”嘴里说着，手上可没丝毫懈怠。就着独孤涛后退的势头一脚踢出，直逼其右下肋。
　　独孤涛心下赫然，这丫头貌似啥也不懂，其实机灵得紧。句句话都隐藏险恶后着，稍不留神，便被她耍个灰头土脸。不过瞧她目前出的第二招，却是毫无经验的打法。按说自己匆忙抽身后退，重心十分不稳，她这脚若直扫下盘，自己便躲无可躲。可她却偏选了右肋来踢，殊不知这个位置是最易被对方反客为主，抓住脚尖，形成劣势。不过，这丫头古怪得紧，此举说不定又是设了什么暗道道来迷惑人。反而不敢按着常规的法子，去抓她的脚。只好再左闪一步。原本便未站稳，如此更是脚步虚浮。
　　女子笑道：“你这贼子很聪明嘛。方才你若是抓我的脚，你的手指头现下已经废了。”
　　独孤涛听得一身冷汗，虽不明白女子怎样能在方才的形势下直接废了他的手指头，但心中却不觉怀疑，直大呼侥幸。这时女子又欺了近来，看她十指尖尖，做了个孔雀的形状，微微一笑，往雀头处吁气一口，轻喝：“着。”独孤涛顿时眼前一花，明明只有一个的雀头忽然化做了五个，每个都指往身上一处要害，避得此处彼处不保，躲了上面躲不了下面。当下只得长叹一声，闭目待死。
　　女子却没有指上他任何一个要害。他只听她格格娇笑，手中钻心一疼，偷来的包包已被拿了过去。但听女子清脆的声音说道：“贼子，姑念初犯，只取小指头一个。下次再犯，取食指和无名指二个。再再犯，取三个。记住姑娘姓名，兰若兮，若想报仇，只管找来。嘻嘻。”声音渐行渐远。独孤涛睁开眼来，哪里还有她的影子，只是小指头处不停涌出鲜血，忙不迭用衣物包扎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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