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有毛线关系》高地

124、青丘少主一枝花25

　　神坛再开，一众信徒再次跪拜在广场上，灯影将他们的面部变得幽深难辨，看不清是真的虔诚亦或是忿恨。

　　陈夫人身着圣装，带着一个装扮漂亮的狐孩，朝着神坛上走去，突然，她停下脚步，对着陈达礼招招手，“你若能当个见证，或许村民更愿相信我的说辞。”

　　陈达礼大喜，即便陈夫人今日不召唤他，他也有无数理由跟着去，当即就要上前，陈默却一把扯住他，脸上的神情既有担忧，又有兴奋。

　　陈达礼不欲耽搁，扒拉下她的手，却又被陈默一把抓住，“不要胡闹。”等此事一了，他定要休弃这个蠢妇。

　　陈默不肯松手，凑过来低声说道，“夫君，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我有了你的孩子。”

　　陈达礼脸上闪过一丝惊愕，继而是复杂，他极快地在陈默耳边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去。

　　陈默惊得无法动弹，好半晌才回过神，当一个花容月貌从她面前经过时，她突然变得面目狰狞，“孽畜，你害死我了。”

　　涂牵闪身，躲过陈默的攻击，他品味着陈默的话，笑嘻嘻地凑过去，“怎么？陈达礼以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啧啧，你跟那个死老寡妇一样恶心，我碰谁都不会碰你，省省吧！”

　　陈默阴毒地盯着涂牵，若不是他在村中闹出这样的风波，一向期待孩儿的夫君怎么会说出如此无情的话。

　　打掉他。

　　我回来之前打掉他。

　　四人依次前行，踏上虚空之前，陈夫人再次回头，语气飘渺，仿若已经提前沾染神性，“牵住狐孩，你从未踏足神域，狐神不识得你。”

　　陈达礼自然不愿意，犹豫了片刻还是拉上狐孩的手，跟着陈夫人的步伐踏上虚空，月光越发明亮，穿过厚厚的云层，将整个广场照亮，突然，一道虚影裂开，就像无声打开一扇大门，隐隐有咯吱一声响起。

　　众人从未听过这个声音，纷纷抬起头，与此同时，一道白蓝光刹的从角落里蹿起，直觉蹿入那道虚门，又轰的散开，仿佛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将此处秘境敞开来，众人只觉得眼前瞬间开阔，那里面的情景一下清晰通透起来。

　　雾气散去，瀑布轰鸣，一汪清澈的池水，繁花锦簇，村民所能想象到的所有极致美景尚不及此处的十分之一。

　　陈夫人忽的转过身来，她的容貌看起来年轻了不少，习惯下垂的眼角和嘴角微微翘起，目光冷漠中带着危险的诱惑。

　　“你就是跟她作对的人？”黑颜睥睨着眼前弱小的人类，连一只蚂蚁都搞不定，这是垃圾。

　　她瞥了眼被人为破开的结界大门，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安的气息，虚弱期即将过去，容不得宵小前来作乱，黑颜挥出左手，直接抓向陈达礼的胸口。

　　陈达礼是最先发现陈夫人发生变化的，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胡诌的邪妖借口竟然是真的，当即转身就跑，他尚未进入神坛，在众人眼里，他还如神仙一般足踏虚空，突然见他转身朝外跑，却是跌落的姿势，四肢乱舞，面带惊恐。

　　村民们心惊胆战，不知是去接还是任其自由落下，忽然，陈达礼的身体在半空一顿，然后就像被一股神秘的看不见的力量捏了一下，整个人瞬间缩成一团，然后猛地炸开，变成血雾和肉泥，撒了众人满脸。

　　血雾之后，陈夫人冷漠的脸上露出一抹蔑笑，一撩衣摆朝前走去，她大手挥下，似乎想关掉什么，却不见任何变化，村民们犹如僵鸡，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陈夫人突然解开华丽的外衣，朝里走去。

　　“乖孩子们，夫人来疼你们了。”柔媚又邪性的声音响起，却分明是陈夫人的声音，她淌过池水朝瀑布后的深潭游去，不多时，就有欢声笑语传出。

　　“贱，贱妇……家，家门不幸……”族中最老的老人睁着眼睛颤巍巍地指着半空，村民骤然见到这么惊骇的一幕，反而失去惊叫的能力，各自收回目光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唯有陈默跌坐在地，尚未从陈达礼的死亡中惊醒。

　　涂牵早在变故发生之际，携着小虞返回人群，将小虞交到其父亲手上，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地飞回神坛，其后，大大小小，二三十之众的光团从各处追了上去。

　　“涂牵。”涂牵听见碧玺的声音，回过头去，只见人群中，碧玺抱着一个漂亮的孩子看着他。

　　不许改嫁，涂牵本想说，不知为何，喉咙有些哽噎，他狠下心不回去，一头扎入神坛，直到所有光团都飞入神坛，那道虚影再次合上，半空中所发生的一切仿佛不过幻影。

　　“也不知你的爹爹看见你没有。”碧玺有些遗憾地说道，她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袱，今夜她就要跟着陈世智父子下山，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再见着涂牵。

　　陈世智父子也是一身简洁装扮，各自只背了一个简洁的包袱，跟着他们的那些人都是如此装扮，细细一看，就将他们跟村民区分开。

　　陈世智将一样东西交给晓云，“少奶奶，这是二少爷让我给你的，你们真的不用我们留下帮忙？”

　　“刚才那一幕你们也看见了，对他们来说，你们的凡胎□□就如泥土一样脆弱，帮我照顾好碧玺，还有她的孩子。”晓云一颗颗解开衣服上的扣子。

　　陈世智点点头，有些尴尬地扭过头，对着陈广义说了一声，父子俩头也不回地去组织那些愿意跟着他们离开的亲属。

　　碧玺连忙走过来，“小姐，你要干嘛，且不可学夫人那样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

　　晓云愣了愣，忽然发现她的动作确实令人遐想，顿时刺啦一拉，整件华丽的外裳尽数剥掉，一身飒爽的黑色作战服包裹着高挑玲珑的身体，她又散开长发，随意挽了个丸子，“碧玺，我不是你家小姐。”

　　碧玺两眼通红，只不流泪，倔强地说，“你就是碧玺的小姐，生生世世都是。”

　　“傻丫头。”

　　晓云抛出黑刀，犹如闪电般消失在众人眼里。

　　“碧玺姑娘，我们该走了。”陈世智接过她手中的孩子，两人一言不发地朝村外的方向走去。

　　众人这才发觉不对劲，吵吵闹闹地问着那些一言不发要离开的人，“你们要去哪儿？”

　　“大蛮子，你们背着包裹做什么？”

　　“小胡子，你背着老母做什么？”

　　他们原本就是村中沉默寡言的一批，但也是村中仅剩地还保持着良知的一批，面对村民惶恐不安的面，他们也不会再保持沉默。

　　“我们要离开陈家村。”

　　“我家虽然穷，却不会拿闺女做狐母，听说山下招绣娘，我们愿意去看看。”

　　“你们还相信这样的狐神？”

　　又有村民问，“你们就带这点东西？”

　　“山下的东西可贵了，还瞧不起我们山里人。”

　　“一路走出去，最近的镇子都要走一个多月。”

　　“山路不是塌方了吗？”

　　陈世智抱着小褂爬到就近的一个垛子上，“大雾只在今夜散开，有一条路被我们打通，只容一人通过，要走的赶紧回家收拾东西，一切大件的东西都无法带走，并非我世智在此危言耸听，刚才的情形大家都看见了，再留在陈家村会有性命之忧，山下的日子亦十分艰难，要走要留，自己决定。”

　　议论声纷纷响起，最终又有两三家人急忙回去收拾行囊跟上队伍。

　　其他的人也没闲着，回来牵出驴马，将家中值钱的东西尽可能地装上车，有些人为了能装更多的东西，甚至将老人的物用全部丢下，还有些怕老人跟上，提前将老人锁入房中。

　　接下来，他们就照旧吃饭睡觉，只等形势不对再走。

　　黒颜正‘交流’得欢快，直到被一掌击中后背，才发觉有人潜入，转过头看见涂牵，不由露出一脸‘飘渺的笑’，“小九尾，你是想亲自上阵？”

　　涂牵呸了一声，“你又老又丑，看着都倒胃口，这些少年要不是被你下了重药，怕是宁愿自宫，都不会看你半眼。”

　　黒颜大怒，推开身上的少年，一划水波，溅起三丈巨浪，如同一条灵活的蛇，朝着涂牵攻去。

　　白泽进来时，正看见一副白花花的‘躯干’追着涂牵满洞穴乱跑。

　　给少年们喂下解药，虽不再受黒颜控制，但长期高强度的‘交流’还让他们出现衰竭的迹象，其中一个少年撑住身体问白泽，“上神，我父亲还活着吗？”

　　“还有一些活着，他们也来了，现在你们最好恢复原身找个地方躲藏起来，一切事情容后再说。”少年们马上变成一只只狐狸，在一只狐狸的带领下朝着洞穴深处跑去，领头的那只，白泽辨认出正是说话的那只，看来他们即便身陷囫囵，也没放弃过自救。

　　“黒颜。”

　　追得正欢的黒颜突然刹住脚步，这个声音并未对她的神魂进行震慑，但她突然产生一种极为不妙的感觉。

　　回头，一个偏瘦弱，却长得惊为天人的白衣青年，站在水池对面毫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是谁？”黒颜上下打量白泽，“陈宅二少爷，不，你不是他，你是谁？”

　　本能让黒颜想立即杀死这个男人，但是她尚在陈夫人体内，受陈夫人的影响，竟然在看见白泽这么美貌的男子，一股邪火从腹下直蹿脑门，明明要亮出杀招，却是抬手撩动头发，对着白泽展颜一笑。

　　涂牵已回到白泽身边，看出陈夫人光溜溜地露出这番姿态，不由倒牙，“老寡妇，是个公的，你就想上，你也不照照镜子，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丑，我原先以为你丈夫是操劳过死，现在算是明白了，被你丑死的吧……”

　　涂牵一张口就没好话，黒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不像她，她知道自己多少受了陈夫人的影响，但是没想到影响会这么大，虽然虚弱期还未过，但已经接近尾声，只要她将那些少年吞噬掉，只不必害怕对面那个男人，何况整个陈家村都在她的结界内，没有人能超越她之上。

　　涂牵真是大开眼界，他原先只当陈夫人修炼了什么妖法，才变出这样，只要接着再骂，只见从陈夫人身体里分离出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身黑鳞，双瞳赤红，左手轻轻一丢，陈夫人就如同一件衣服，瘫软在地上。

　　“报上名来，我不战无名之辈。”黒颜身上的鳞甲瞬间幻出一件鱼尾黑衣，泛着冰冷的荧光，是一片片锋利的刀。

　　总算是出来了，白泽嘴角微微勾起，“白泽，以族名为名。”

　　黒颜的脸色顿时大变，“灭我族幼子，杀三位舌魁的白泽？”

　　“正是。”白泽不再废话，一道蓝影冲突而起，紫蓝色的闪电犹如蜘蛛网，遍布洞穴，又自天下降下，数百数千，宛如光链。

　　晓云将阻碍最大的几条山道贯通，回到山上时，梨花已经将狐母和狐孩聚集到一起。

　　“所有的人都在这里？”晓云叉腰问梨花。

　　梨花从未见过少奶奶这副样子，既觉得奇怪又心中狂跳，她已预感到陈家村将会发生剧烈的变化，“有几个狐母不愿过来。”岂止是不愿过来，对着梨花简直是破口大骂，说她们自甘堕落云云，即便愿意过来的，里面有大半也是被生活逼得实在没办法了，若有机会选择，她们也不一定会来这里。

　　晓云清了清嗓子，“陈家村的狐神是一只九尾，就是涂牵他爹，但是被一只大蟒蛇弄死了，大蟒蛇通过陈夫人，让你们跟狐狸生孩子，作为大蟒蛇的食物，现在呢，我老公跟你们的老公正在里面大战蟒蛇，打赢了，我们都没事，打输了，我们统统完蛋。”

　　所以，你到底是来鼓舞士气，还是来吓唬一堆没见识的村姑？

　　碧玺忍不住钻出来，“大家不要慌，小姐的意思是，他们为了我们在拼命，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干坐着，还有些孩子在村民手上，今日陈夫人的事情已经被众人目睹，大家肯定是不再相信狐神的，那么这些孩子很可能惨遭毒手，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孩子救下来。”

　　梨花点头，“这些可恶的村民，当初被蛇精蒙蔽，就拿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女子去配种，可哪位没在配种前被那些下三滥的糟蹋？狐狸怎么呢？狐狸也不会做出这么恶心的事情，如果今日我们不将那些孩子救出来，一旦蛇精打赢了，我们以及我们的孩子都会遭受更可怕的虐待。”

　　“救出来了怎么办？那蛇精似乎很可怕。”一个女子害怕地问，这些女子都未见过白泽和化作人形的狐狸，在她们心中，陈夫人、族长和里正就是最厉害的人物，这样的人物都能被轻易控制，甚至一掌拍死，即便她们救出孩子，又能逃到哪里去，在过于强大的敌人面前，弱者往往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梨花日渐泼辣，她指着那名女子说道，“孬种，打不赢就躺着让对方欺辱？我梨花做不出这种事，即便是死，我也要狠狠咬掉对方一块肉，抠掉对方一只眼，让其不得好受，我不要再像猪猡一般地活着，如果他们输了，我与小茵子结环自尽，绝不让自己和孩子落在对方手里。”

　　这话说得十分决裂，虽然让几个胆大的跟着站了起来，还不少还是坐在地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她们不是没有死亡勇气，只是没有任何期望的未来，让她们有些麻木。

　　碧玺笑了笑，“梨花姐姐说得有些吓人，有些事情大家可能还不知道，与大家生下狐孩的狐狸们，因为仙人的缘故，已经变成人类，梨花姐姐的夫君叫灰离，人聪明又稳妥，朱裳姐姐的夫君叫白朵，可俊可俊，对朱裳姐姐还非常好，再就是小茵子和小褂子，你们是见过的，他们可有半点狐孩的样子？不过，他们确实也是狐孩。”

　　碧玺再次笑了一下，不过脸上多了一抹忧虑，“我不是鼓励大家跟狐狸在一起，狐狸即便变成人了，那也是狐妖，对我们来说，这是骇人听闻的事情，是不存在的事情，但我想告诉大家，狐狸只是与我们不一样的族群，他们不能言，看似野蛮，对我们来说只是一种动物，可我们凭什么瞧不起他们？可能只是我们听不懂他们的话，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说话，没有想法，也许，他们比我们人懂得更多，也更知道正邪对错。”

　　“他们肯定能打赢大蟒蛇，让我们和孩子在陈家村有个正式并且正确的身份，我们是邪神的牺牲品，我们不应该被瞧不起，不应该做最累活，不应该吃不饱，不应该挨打，之后陈家村太平了，要走要留都随你们，我梨花不会为难任何一个人。”

　　狐母们一个接一个沉默地站起来，比起先前的懦弱害怕，她们眼中有了燃烧的烈火。

　　梨花按照晓云的计划，将人分成几队，趁着夜色前往村中，一路上，碧玺紧紧跟着晓云，想说话又怕挨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晓云突然回过身，碧玺一头撞进晓云的怀里，她连忙后退几步，捂着额头说，“小姐，你骂我吧。”

　　晓云摸了摸下巴，“我为什么要骂你呢？”

　　“因为我没听你的话跟着陈世智他们下山。”碧玺缩着肩，一副鹌鹑的样子。

　　一只手伸过来，碧玺吓得眯住眼睛，小姐这是要揪她的耳朵吧，突然，脑袋被手掌重重一压，然后就是一阵虎摸，“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