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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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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银瀑,水击三千。姬云袖在清潭旁一巨岩上坐定,将七弦瑶琴横置膝头,一双玉手抚琴如行云流水,琴音铮铮,蕴杀气于水势,掩戾气于湿岩。忽而从苍柏青松间窜出一花鳞大蟒直向巨岩扑去,抚琴之人却目不斜视,,一道弦气狠厉划过,鲜血霎时便喷涌而出,大蟒见一击不成反被重伤,复又夹尾溜走。
云袖将琴一收背于肩上,运起步云流风决直向山巅飞去,饶是古木参天,云团如絮,自树顶掠过,亦不过片刻便至。黄山有峰,名曰青鸾,相传是上古黄帝炼丹采药处,诗曰:卓立峋岩鸾风形,翩翩舞翠炫花纹。冲霄千载飞腾处,犹剩峰头一片云。苍苍松柏,落落绮皓,云涛雪浪,一铺万顷。
昨日夜游翠微峰时自山道拾阶而上,只见山愈高林愈幽水愈清。下有瀑宽而广,响若惊雷贯若长虹;上有瀑窄而陡,月洞飞水蟠龙腾空,花石林海,香草叠溪,云翔露夜,月老霜天,任谁皆会感慨不虚此行。而今日一见青鸾峰便又是另种风情,令人心悦,只是不知为何青鸾峰中妖灵异兽较其他峰峦更多数倍,单看方才的大蟒便可知一二。
本来云袖是想着蓬莱阁阁主即位之事已了,倒也不必如前些时日一般劳心劳力,这位新继任的阁主到与先代一样不愿受拘束,诸事甫定,便巴巴的拉上岳西窗离了蓬莱仙山,前往下界云游四方。二人途径黄山之时听闻近来青鸾峰异象丛生,山中时有异兽伤人,便暂且留宿黄山脚下的客栈里,一来是查清异象的缘由,毕竟云袖终究是道门弟子,不可放任妖物为祸世间;二来嘛,这黄山佳景可是盛名已久,怎可过其而不赏玩一番?算盘打得倒是好得很,只是天不随人愿,西窗到了此地便推说有急事须办,整日不见个人影,再过几日更是留书离去。无奈之下,云袖只能一人独游黄山。
“哼,真是无趣得很。”云袖嘴里叼着一根芦苇坐在江岸边,百无聊赖地用苇管编着小小蜻蜓。只见云袖纤纤十指灵活地翻动几下,一只蜻蜓便躺在他掌心里,惟妙惟肖,莹碧可爱。许久之前,朱楼重檐,碧瓦乌栏之处,他还在叶摇清影之际调香设案,慢捻细弦,那人酒已半酣,伴着清越琴音,长歌一曲。“还以为带着他离了蓬莱相处的时间会更多些,没想到人影都没让小爷见到,真真是...”长叹一声,见暮云低沉,将玉未雨,云袖复又运起步云流风决直落山脚而去。
次日清晨,月甫西沉,天光晓白,渺渺江上一抹船影划开青色烟岚缓缓驶来,似无人执桨,只顺着江水漂流而下。船头一人墨发紫衫,正端坐抚弦,琴声悠远缈入天际,不是旁人正是姬云袖。行至半途,眼前豁然开朗,波光粼粼,一望无顷,此地乃一大湖,名曰‘巢湖’。
提衫步下小船,凤尾森森,龙吟细细,风摇叶响,翠竹泠泠,此间除却风声,并无他人,倒是个抚琴自娱的妙处。客栈酒肆之中迎来送往,纷烦杂扰自然不是乘兴奏乐之地;青鸾峰倒是远离俗世的很,可异兽众多,虽然以云袖的道行自保倒是无虞,但也不能安安静静弹完一曲。
实在手痒得紧,只好找店家赁了条乌蓬小船顺江而下找寻清静之所,所幸找到了巢湖。拣了块干净的白石坐下,伸手轻弄弦丝,七弦泠泠,潺湲成音。清幽琴声和着竹林清气,更添雅致出尘之意。欲将心事赋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寄君一曲,不问曲终人聚散。一曲罢,复又仰望碧空,但见长空如洗,山高水长。
突然,密竹深处有影倏忽而过。“谁?”望声响传来处探去,云袖不由得一惊,原来是一当康正在发足狂奔。当康,瑞兽也,其状如豚而有一对雪白巨牙,其名自叫,见则天下大穰。当康一族有令万物生发的力量,而此地却并未见参天大木或是四时不凋之花草,此地绝非这只当康栖息之所,思及此云袖挥袖卷起阵阵劲风阻断了当康的出路。事情尚未探查清楚,先拦下再做打算。
云袖念动咒诀,自地下冒出许多盘虬卧龙般的粗藤缚着当康动弹不得。正当他欲细细查问时,远处似又有兽类向这边奔来。素手一拈,狂风乍起,将两旁草木吹斜,如此那兽类便无所遁形。不过,云袖又是一惊,他没想到来者居然是一赤豹,不对,应该是没想到来者居然是岳西窗。赤豹也是一惊,翻起个跟斗便化作了人形,玄衣劲装,眉目清朗,不是岳西窗又是谁?
西窗跑到云袖身前,挠了挠头,“你怎么在这?”云袖扬眉冷笑,“难道只许你来,我便来不得此地吗?”西窗咽了咽口水,被自家那个的反应呛的不轻。“呃,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怕你”二人静默良久。
云袖复又敛眉,指着那当康问,“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西窗方才回过神来,“这家伙原本栖在青鸾峰地脉上,本来倒也没什么,只是这当康本是主草木生发的灵物,扰乱了青鸾峰的地脉。所以我捉了他,准备把他送到这里栖居。没想到路上这家伙解开了我的腾翔之术掉了下来,才会不停地追赶他。”听罢,云袖微微颌首。“嗯,原来如此,那你是怎么知道青鸾峰异物横生是此物扰乱地脉所致?”西窗咧嘴一笑,“你忘了?我也是兽啊,对山水林木的感受与你们人类不同。”
西窗想了想,讨好的望着云袖,“好云袖,这当康也是无心之失。反正青鸾峰没了这家伙的灵气襄助也孕育不了多大的妖灵,过几年这家伙的草木灵气散尽到也就无事了。”那人横了西窗一眼,“有事快说。”西窗又挠了挠头,“呃,能不能就放了这家伙,毕竟同为兽类我不想下杀手...”
“可。”言罢,云袖解开了当康的束缚,那当康便头也不回的冲进竹海深处。二人乘上乌蓬小船逆流而上,返回所住的客栈。
夜雨染成天水碧。晚间一场倾盆大雨倒也痛快,云袖让店家上了壶茶送到房内,二人一边喝着茶一边望着窗外,清风湿润,茶烟轻扬。再晚一些时辰,云袖说困了,离座而起,西窗也站起,从背后抱住了他。“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本来以为一天就能逮住那当康,没想到它那么能跑,所以...总之我以后做什么不会瞒着你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西窗。”西窗看不见云袖的表情如何,心中正紧张万分,乍听此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什么事?”“睡觉。”
夜半凉如水,泠泠雨声踏着山月走远。西窗仍担心着云袖,轻轻地推开云袖那房的木门,想看看边走。只见床上的那人抱着那一床被子团成一团在瑟瑟发抖。“哪里不舒服?”西窗也顾不得这么多,半跪在床上,伸手去摸他的头,手心传来的是一阵冰凉,“是我不好,没想到冷得这么快,被子都没有让店家换厚的”想抽出手来下床换被子的时候却被人抱住,那发抖的身体隔着内衫摩擦着西窗的身体,让他情不自禁地环抱过去,到也没想太多,只是想用体温温暖一下怀中的人儿。
后颈却在这个时候给怀中的人伸手勾住,楞了那么一下,随即斥道:“就不怕冷么,手放好。”抽手将云袖的手放回被窝内,却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向床上倒去,无意间碰到他那两片冰凉的唇,然后便再也逃不掉了。身下的人微微喘着气,再次伸手环上了他的颈,脸贴着他的脸,在他耳边吹气一样说着:“不要走”。他移开他的脸,在那若明若暗的火光中找准了他的额头,吻了上去,嘴唇滑过他的鼻梁,鼻尖,直到再次碰上他的唇,那种温润暖和的感觉让他没有办法挪开。
片刻,西窗起身准备抱一床厚被子来,却被身下的人拉住,那人静静看着他的眼:“我有你,还要什么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