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青灯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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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副空空如也的躯壳。
却极其悲哀的生起了一丝明火，在黑暗中几乎灼目的青色之火。
我下意识伸出手，指尖划过重重冰冷的黑暗，手伸过去，靠着形状触摸眼前的火花，五指收缩，握住，其实什么也没有，直到低下头的那刹那，我才看见——
这是一副空空如也的躯壳。
直到我遇见了那个要为我掌灯的女子——修。
千年的孤寂刹那间浮起了一层层涟漪，向灵魂荡起了波纹。
我隐约预感自己偏离了原定的方向，只是不知前路是什么，也许与这百年毫无差异，所幸没有。
譬如她在寒冷的夜里寻求我的温度，譬如她毫不犹豫地把所有交给我，却正如她不留痕迹地隐瞒所有，正如她在我的身旁，却在暗自精心算计一切。
修时常会忽然的消失，每次出现在眼前时她总是喝的烂醉如泥，她摇摇晃晃地走来，神情醉狂，眼底却一片清明，我已经不记得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嗜酒，但她喝的酒，都是好酒，只是每次都喝的如此烂俗不顾形态。
她蹬掉了鞋子，轻浮地用手指着我，眼睛眯成了缝，她张开口笑，完全不顾形象，她说：“……你……你是妖。”
我的视线往她身后一移，远山开始下起了细细的冷雨，从她正面看，似乎那雨就下在了她的身后一般。
这时她收回指着我的手指，转而指向她自己，走到身前，身形摇摇晃晃：“唔……我是……什么，呃…………我是修啊……是巫女……是……人类啊……青灯，哈哈哈哈哈……”说完她忽然自顾自傻兮兮的笑，却在下一刻，她的嘴角变得有些扭曲，脸颊红潮褪去几分，清明的眼底渐渐湿润，最后她收起了这可笑的脸。
我没有说话。因为“你是妖”“我是人类”这样类似的话经常会从她的口中说出，我亦不是很能明白她反复说这些话的意义。
这时雨势渐渐压过来，我伸手拉她走到檐下：“你又喝醉了，修。”
身后顿时沉默片刻，雨势渐大，冰冷的雨珠划过额头，半晌后，我听见修说：“我没有醉。”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满是压不下的无奈和酸楚。
我没有回头，这雨却下的愈加顺畅，我忌雨。
***
修除了酒，还喜欢做生意，做巫术的生意。虽然如此，但她只收除鬼的报酬，却从不做任何关于妖的生意，她说，人恶所以妖恶，鬼恶却是万劫不复。
恶这个字眼，在她看来就是如此狭隘与随意。
可是无论怎样，似乎这一切都与我无关。这个世界从始至终在按着既定地轨迹走，有晴有阴，有善有恶，有生有死，这些都与我毫不相关，阴晴又如何，善恶又如何，生死更是轻的不值一提。
我只有想知道意义——
我存在的意义，我虚晃了几百年来苍白的意义。
这些，修不明白。
直到有一次她回来，她的衣袖几处沾满了黄色的泥土，裙摆也脏乱竟然还破了几个洞，她就这样魂不守舍地走来，她的脸色苍白，疲惫和混乱同时交集在她的脸上，我坐在台阶上，注意到她落魄的样子，暗自讶异。
印象中，我从没见她如此狼狈过。
她神游的视线木讷地落在我的身上，随即低下头，她的发丝也不再像平时那么干净。
“发生了什么事？”头顶上浮云掠过，遮挡了极为柔和的日光，我问修。
她缓慢地蹲下身，她的身影从远处看有些轻飘飘，就像魂魄一样。
我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音，站起来，想要走过去，她忽然开口：“别过来。”
她的声音很低，还有些沙哑，我犹豫了下：“你怎么了？”
她依旧没有抬头，我看不见她的脸，她的灵魂十分微弱……不，与其说微弱，不如说是有另一种陌生却极强的气息压过她的灵魂。
我下意识退后一步，这不平常的气息对于只有一半灵魂的我来说太过于强大。
“……青灯。”修的身体在我退后的时候轻轻一颤。
我仔细盯着她，不知不觉中，身体不由自主警觉起来，这是本能。
她似乎不打算等我的回应，自顾自说着，像是喃喃自语：“十年后我会怎样？”
“……”
“三十年后我会怎样？”
也许苍老，也许死去。我本想这么回答，却下意识把它压了下去。
最后修抬头，乌黑的眼睛此刻比以往失去了些光泽，她定定地看着我，眼中反射出一股莫名的坚定，修反问道：“你会怎样？”
“……”我似乎渐渐明白了她话语间的意思，我几乎预想到了她下句要说什么了——
“青灯，你是妖。”只是这次她的语气里多了丝轻蔑，我看见她的嘴角扬起，她似乎从混乱中清明了几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认为她是清醒的，她接着说，“修也是妖啊。”
妖和人类永远在两个时间轴上，这是两者极大而基本的区分之一。时间永远是一道障碍。
修摸索着黑暗，被褥散落在地上也浑然不觉，直到她的呼吸一滞，仿佛下意识地缩回了手。我靠着不远处的躺椅上，侧着身，手肘稍借力撑着身体，这样她的全部动作都一览无余。实际上她睡的十分不落神，像刚才那样忽然翻动的身体和游离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摸索着什么的动作，一个晚上都在发生。
白天反常的模样没有持续延伸很久，她只以一个不明意味的笑草草收尾，在那不久后，她却忽然说：“在麒麟手中的灵魂，恐怕你是拿不回来了。”
她几分笃信的语气，在我听来，却带着莫名的可疑——
失去踪迹的这几天她到底做了什么？
这么想的时候，修又翻了个身，完全侧过来的身体完全面向我这边，我盯着黑暗看了半晌，她闭眼沉睡的脸颊清晰映在眼前。
***
修是一个谜，她的生，她的死，皆无人知晓。
刺骨的寒风回旋在深山的上空，四周寂静一片，朱雀走在前面，从后面看她走路的身体不大协调，大概是刚刚从寒冷中醒过来的缘故，但她却说明在昏迷的期间，她做了一个梦。
听到这里，我有一瞬怀疑她是个人类，其实不然，她只是一只很普通的妖。
我们走进了一片树林，枯枝积了一层厚雪，这里不论什么时候来，一样没有变化，我记得我最后一次来这里，是五百年前——修传来死讯的那年。
“你真的是五百年最后一次来的吗？”朱雀缓下脚步，她没有回头，我却能想象她极其困惑的表情。
“嗯。”从见到朱雀第一眼开始，我觉得有些东西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若非要说的准确一点，那就是熟悉感，也就是人类常说的似曾相识。
这时朱雀微微歪着脑袋，似乎在想什么事：“你认识南云暮云吗？”
“不知道。”
“……那真是奇怪了。”
就在朱雀喃喃自语的时侯，我看见了不远处的墓碑，石碑上因无人打理，附上了一层厚厚的冰丝，人死之后，就是这么荒凉吧。
时间永远是一道屏障。我用几百年去明白的东西，明白过来她却早已灰飞烟灭，久而久之，她变成了记忆里的一阵风，不，也许她是这常年落雪的雪落山，实际上封存了一切。
身旁的朱雀终于不再问些奇怪的问题，她的视线落在墓碑上，雪落山的夜似乎也不在那么黑暗，朱雀的声音却兀的穿透积雪，仿佛直刺这积雪染白的夜晚：“你认识她吧。”
这是陈述句，而不是反问。
“嗯，她是一个巫女。”
“她的名字叫修对不对？”
修？
我下意识抬头望着夜空，沉睡的记忆也不由自主由这个名字又想起了一些旧事——
“我们做笔交易吧。”修纯粹干净的声音混着竹叶与风，顿时弥漫了整片山林。
我的脚不由自主地停下来，明明我决定了不再理会她，可是这幅身体终究还是无法抵挡，我回头，便看见她一双仿若看穿了一切的眸子，她说：“我们去看这世间的黑夜吧，用你心中无尘的灯，找你想要的答案。如何？”
灯的归宿是黑夜，妖的归宿是虚无。
那么，我该归去哪里？
也许，我停下身体的那一瞬，已经决定了几百年后发生的这一切，决定我最终的归宿是一片虚无。但无论怎样，此刻我只是想把手伸出去，只是希望能抓住些什么。
视线一低，便轻易就看见了这个说要为我掌灯，一起看这世间黑夜的女子的墓碑，我无声地笑过：“是吧，碑上有刻了——”
“北落巫女，修之墓。”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青灯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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