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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九回桥(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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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是阎铁珊的天下,陆小凤等人刚到山西,阎府总管霍天青便送来了帖子,他摆好了酒宴,请陆小凤与花满楼过府一聚。
珠光宝气阎府的酒宴摆在了水阁之中。
阎府的管事霍天青是个谨慎而又细心的人,处事更是十分得体。见陆小凤和花满楼带着一个带着面具的女人走进阎府,他的面色也仅仅只闪过一瞬间的错愕,面上仍然是热情的微笑。几人相互介绍,虽然霍天青从未在江湖上听过铜先生的名号,却也细致而又周到的接待,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四月的天气已经开始微微闷热了,空气中偶尔有风轻轻拂过,像情人的手,带着细腻的温柔。通向水阁的是一座九回桥,桥身被漆的通红,像春日里最鲜艳的花朵,也像人的血。
——不过那不是带有腥气的血。
相反的,荷叶的清香沁入心脾,让人愉悦。
除了他们三人,霍天青还请了两个人作陪。一个叫苏少英,一个叫马行空。当然霍天青介绍他们的时候可没说的那么简单,他们似乎还有许多响亮的名号。
但在邀月看来,肯记住他们的名字,便已是最大的恩赐。
虽然二人皆是作陪,但对霍天青的态度却截然不同。苏少英清瘦模样,人也带着书生的几许清高。与苏少英不同,马行空话里话外都离不开霍天青,谄媚之情行于色。
几个男人人在一起,从大事到琐事,却也好似有说不完的话。突然,这话题不知怎么引到了南唐后主李煜的身上。霍天青是主,客人难免要恭维一番,都说李煜若有霍天青这样的管家便不至于亡国了。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声,“像他这样多情之人本就不适合做皇帝。”
邀月听了,冷笑一声。
众人都看她,“铜先生似是不屑,难道这话说的不对?”
邀月冷笑,“他若有情,怎会在大周后病危之际还与小周后纠缠不清?若说他是多情之人,不如说他是无情之人。”
霍天青面色有些不自在,“也是也是。”他潦草附和道。一时场面有些冷寂。
陆小凤连忙打趣,“怎么酒菜还不上来?”
有人暖场,霍天青也缓和了神色。他微微笑道:“大老板听说有陆小凤和花满楼这样的客人,非要凑凑热闹……”这话一说,众人都笑了。
另一个人也笑了,他从九回桥上匆匆赶来,“看来是我来迟了,快快摆上酒。”
众人循声望去,却正是珠光宝气阎府的大老板阎铁珊。他声音十分尖细,像个太监,皮肤又白又细腻。那么大的年岁,即便是女子也鲜有人保养的如同他一般。
马行空听到他的声音,立马站了起来,堆砌出一脸的笑意,“大老板好。”
阎铁珊连个正眼都没给他,只拉住陆小凤的手,惊奇的问道,“我上次见你,你还有四条眉毛,现在怎么只剩下两条?”阎铁珊说话的声音口气不仅豪迈,还总带着点山西腔。若不是陆小凤他们已然知道了真相,恐怕真的会以为他是个土生土长的山西人。
陆小凤尴尬地笑笑,他用手摸了摸嘴唇,也学着阎铁珊的腔调回答道:“俺喝了酒没有钱付帐,所以连胡子都被那酒店的老板娘刮去当粉刷子了。”
阎铁珊挤眉弄眼的与他笑骂了一阵。这时酒菜已上桌,是地道的山西菜。
陆小凤问道,“阎老板是山西人?”
阎铁珊又爆了一句粗话,“我是土生土长的山西人。”
阎老板是个实诚人,上的也是大荤的菜。花满楼微笑着听着,注意到身旁并没有碗筷交错的声音,他自然地挟了一筷子的素菜到邀月面前。
陆小凤听了阎铁珊的回答,伸出手在嘴唇上摸了一圈,光溜溜的。他这才记起自己已经没有胡子了。“不知道严总管又是哪里人?”
马行空立刻拍马屁道,“不是严总管,是霍总管。”
陆小凤盯着阎铁珊道,“我说的也不是珠光宝气阁的霍总管,是昔年金鹏王朝的内库总管严立本。”他一字一顿,“这个人大老板想必是认得的。”
阎铁珊笑不出来了,他的脸怪异而扭曲着。
陆小凤接着道,“大老板若是认得这个人,不妨转告他,就说他有一笔几十年的旧帐,现在已有人准备找他算了。”
阎铁珊紧绷着脸,“霍总管,我现在有急事,不能待客。你请花公子和陆公子出去吧。”说完,他一抚袖,也不等众人回神,慌慌张张地大步走了出去。
有一个人拦住了他。
——是一个白衣的男人。
“你最好留在这里。”
“你是谁?”阎铁珊立着眼问道。
“西门吹雪。”
这四个字,犹如阎王的催命符。阎铁珊浑身上下簌簌发抖,他突然大喊了一声,“来人。”他的身边立刻出现了五个人,这五个人的模样、兵器都不相同,但他们有一个相同的身份——阎铁珊的护卫。
他们在江湖中或许已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但是他们并没有打败西门吹雪的信心。
因为很少有人能够打败西门吹雪。
于是他们选择了先发制人,不管怎么说,先动手还有一线希望。
西门吹雪表情从未变过,在他的眼中,这五个人仿佛已经是死人。
局面已然发生了变化,刚才和和美美的在桌边喝酒吃饭的情景仿佛是虚无缥缈的梦,从来没有存在过了。
但是霍天青没动,陆小凤不动手之前他是不会动的。他微笑这看着周遭发生的一切,既没有帮他的东家,也没有倒戈陆小凤。或许他本就是这么一个君子。
马行空不是君子,他只是个镖头,还是个想要讨好阎铁珊和霍天青的镖头,于是他动了。但他的对象既不是陆小凤,也不是铜先生,而是——花满楼。
因为看不见的瞎子总是好欺负点。
他从腰间抽出武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笔直刺向花满楼的咽喉。
邀月眼睛一眯,手中抖出一朵浅粉的桃花花朵,运气朝马行空的手射去。“砰”的一声,马行空的金棒还未接近花满楼便已脱手而出,而他的手上,赫然插着一朵桃花。
不是其他暗器,而是一朵柔软的、可爱的桃花。
可谁也想不到这朵桃花竟有如此的杀伤力,马行空看着邀月,脸上露出惧色。
花满楼的面上终于露出了轻微的疑惑,但他并没有疑惑太久,因为苏少英看向了他。他对花满楼拱了拱手,“久仰花公子大名,今天少英想请教请教您闻声辨位,流云飞袖的功夫。”他话音刚落,竟以筷子做剑,连连向花满楼射出了七次。这七根筷子密密麻麻,仿佛织成一张天罗地网,向花满楼袭来。
花满楼不慌不忙,也拿起一根牙筷,轻松地拨开苏少英的攻势。
苏少英用余光瞥见邀月果真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没有插手他跟花满楼之间的对决,轻舒一口气。他将桌子一拍,把剩余的筷子都执在手上,向花满楼一一射去。
攻势越发的密集,但邀月依旧不动。
陆小凤也不动,他神色轻松,一点也不担心花满楼,反而不慌不忙的跟霍天青聊起了天。
阎老板挥手召来了第二拨的人,因为第一波已经死了。
陆小凤看他行动,突然笑道,“原来阎老板也会武功。”
霍天青赞同,“他的武功世间少有敌手。”
陆小凤看着为他卖命的打手,“有这么高的武功却还找来这么多高手为他保驾护航,看了阎老板真的怕死。”
霍天青紧抿着嘴,没有说话。
苏少英的第二拨攻势并没有伤害到花满楼分毫,他突然住了手,额上低下一滴冷汗。因为他意识到,他可能根本动不了花满楼分毫。可是,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以筷为剑,与花满楼你来我往过起招来。花满楼应对自如。
苏少英更加紧张,他问花满楼,“你学过我们峨眉剑法?”
他的声音不大,却被西门吹雪听了个真真切切。西门吹雪立刻转头,“你会剑?用剑的人为何不找我比试?”
苏少英已然后悔不跌,他浑身都被汗透也只能转过身,看着西门吹雪。西门吹雪看着他,言语里竟有难得地赞叹。可这种欣赏也仅仅是一时的。西门吹雪只会一种剑法,那便是杀人的剑法。
这意味着,苏少英已无活路。
西门吹雪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苏少英,似是很惋惜,“二十年后,你的剑法一定会更有成就。可惜你现在死了,我二十年后再也没有对手。”
花满楼声音微含怒气,“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杀他。”
西门吹雪也道,“我只会杀人的剑法。”剑已出鞘,必要见血。
西门吹雪说的没错,知道这个事实的花满楼也只能选择沉默。
霍天青依旧没动,他目视着发生的一切。阎铁珊请来的护卫已经死了,只剩下阎铁珊一人。
阎铁珊,“你们究竟为何来这里?”
陆小凤道,“严立本知道我们为何来这里。”
阎铁珊深深的看了陆小凤四人一眼,突然,他笑道,“不错!我就是严立本。我……”她再也说不出来话了,因为他的胸前插了一把剑。
这把剑,并不是在阁楼里的四人刺得,而是另外一个人。
确切的说,是一个女人。是一个穿着黑纱薄裙又年轻貌美的女人。
她是大金鹏王的女儿——上官丹凤。
“陆小凤!”上官丹凤看到陆小凤,眼睛晶晶亮,“我来帮你了!”
她说话如此坦然,自若。仿佛丝毫没有意识道永远断绝了阎铁珊再说话的机会。陆小凤着急翻看阎铁珊的尸体,连好脸色都没有给上官丹凤看。
这是极其罕见的,对于美貌的女人,陆小凤总是给几分薄面的。
西门吹雪的眼神更冷,他看着上官丹凤,“下次别让我看到你用剑。”
上官丹凤不服,瞪着圆圆的大眼睛问道,“为什么?”
西门吹雪:“背后偷袭的人不配用剑。”说完,他夺去上官丹凤的剑,单手用力。那剑已被他震个粉碎。
花满楼没有说话,但是谁都知道他的不痛快。他总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努力的照顾到每个人。可是今日这个君子竟冷落了上官丹凤,他转身对着邀月,说道:“刚才谢谢你的出手相助。”
邀月:“我只是不知道你会武功而已。”
花满楼道:“花某无意隐瞒。”
邀月的声音有些扭曲,面色极为不自然,“不是你隐瞒,是我自作多情而已。”
阎铁珊死了,霍天青却没有替他报仇。他向众人一拱手,抱着阎铁珊的尸体远去。
“这下,我们再也不知道阎老板到底想说些什么了。”查看过严立本的尸体后,陆小凤十分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