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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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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的庭院,红木的案几围成一个四方型。一群人坐在矮桌子旁欣赏着一群美女翩翩起舞。然后坐在上座的老头一边摸着山羊胡子一边看着美女一边春风满面——古装剧的必有的不变情节。变的是坐在上座的这个人,或是君王,或是大官,或是武林盟主……
秦雨偷偷看了一眼上座的男人——吴越国的国主钱?,在乱世中称霸一方的枭雄。这阻碍北宋统一中土大业的,除了占据南方大片土地的南唐,割据遥远山西的北汉,就是这盘踞在两浙、与南唐比邻的吴越了。
吴越不过是个小国,到现在都能在乱世中屹立不倒也实属不易。
上座的人红色的面堂,犀利的眼神,浑身散发着威严的气息让秦雨都不敢正眼去瞧。
不瞧了不瞧了,要瞧也瞧对面的秦王呀,秦雨心想着,目光就又偷偷地落在秦王身上了。
刚刚钱惟演跟钱?引见秦雨的时候,秦雨也光注意着秦王了。俊美、温柔,嘴角边春风般的笑意,一直暖到了她心里。可就是不知道认出秦雨还是没有认出。到是那千年不离秦王左右的跟班战非一看到秦雨,就愣住了。
“秦兄,为什么桌子在抖呢?”
“小地震吧,不怕。”
是的,不怕。秦雨想,这个战非没那么无聊来揭穿她女扮男装的事吧。
只见那战非先是一愣、再是一惊、然后向上推了推因吃惊而张开的嘴,就这么死死看着秦雨,搞的她像什么怪胎似的。
秦雨心想,不就是女扮男装嘛,老兄,是你少见多怪,不用玩变脸吧?
还好他也没多事。秦雨不满地给了他个白眼,既然无意揭穿就不要用这么吓人的眼神打量人家嘛。
“孤听闻四皇子在宋倍受器用,日理万机。今日一见果然甚有王者气魄,宋国日后的江山迟早交托于王爷之手。”那钱?几杯酒下肚,话也多起来了。
“吴越王严重了。小王上有兄长,长幼有序,对太子之位绝无非分之想。”秦王谦逊地拱拱手。
“王爷谦虚了。孤听闻大宋与南唐最近在长江两岸蓄势待发,可没想到王爷竟还有雅兴至我吴越,不知有何贵干呢?”
“小王也算是游遍大江南北,可是一到杭州城仍是如入仙境一般。山水如画,杭州城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秦王嘴角边挂着笑意,眼神却渐渐凌厉起来。
“哈哈哈哈,王爷过奖了。我吴越不过是个小国,要说风景名胜怎么比得上宋朝的锦绣山河?”钱?豪放大笑,满面通红,“王爷不是就来我吴越游山玩水的吧。”
“吴越王见笑了。如今这天下到处战火纷飞,小王想要游山玩水还真找不到地方。要不是像吴越王这么明智懂得独善其身,怎么能保得住这一方净土。”秦王悠闲地抿了口美酒,意味深长地看了钱?一眼。
连秦雨都听出这话中带刺了。这不是明褒实贬吗。
果然,钱?的笑容僵硬了:“要是不懂得独善其身,孤这吴越国怕已是成了人家的一个郡了。”
“那吴越王觉得,只要这么独善其身下去,这吴越的美景就能持续千秋万代了吗?”秦王说完这句话,四下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宁重了。
“此话怎讲?”钱?的脸色越来越差。
秦雨嗅到了这股火药味,不禁为秦王捏了把汗。
“请问吴越王如何看待这天下局势呢?”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自信满满。
“孤自知吴越地小人稀,实力自不可与你们大宋同日而语。”钱?阴下了脸。
“自唐覆灭以来,我们汉人的国土变的四分五裂。五代十国征战不断,本是同胞却自相残杀。加上西夏、辽人和蒙古族对我们汉人的国土虎视眈眈、不断侵扰。硝烟四起,民不聊生。”
“难道王爷以为孤愿意看到自己的子民如此艰苦吗……”钱?皱了皱眉。
“其实解救百姓的办法又何尝没有。”秦王笑道,直视着钱?。
“那王爷高见?”
“那就是吴越归顺我大宋。”
秦王语出惊人,顿时四座群臣一阵骚乱。
“哈哈哈哈。”钱?干笑两声,“王爷真是不胜酒力,才喝了几杯竟就醉了。”
秦雨担心地看着秦王,可并没有在秦王的眼神里看到一丝的畏惧。
“我们大宋十几年东征西讨,吴越王以为这是为了争天下吗?”
“依王爷的意思?难道不是这样吗?”
“难道吴越王不觉得只有我们大宋统一中土,结束这五代十国的割据局面。百姓才能安定下来,休养生息吗?天下一家就是收拾现在这战乱残局的唯一办法……”
秦雨听着,突然觉得敢情这张艺谋和秦王是认识的还是怎么来着,连这统一天下的理由这么像呢。
“……如今大宋已统一了半壁江山。南唐虽仍在负隅一战,但离覆灭也已不远。南唐一灭,您觉得吴越还能像现在这么独善其身吗?”
似乎这夜幕都被秦王的光芒照亮了,那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人透不过气来。
“大胆!”钱?身旁的小太监很不会拣时候地喊了声,这一下子使原本宁重的气氛更加紧张了。
秦雨不知什么时候也冒了一身冷汗。
“所以说,吴越不如尽早归顺大宋,使百姓免受战乱之苦,齐众一心,共抗外敌。”
下面的大臣们已经乱成一片了。
“陛下,此人大逆不道,应该就地正法。”有人义愤填膺。
“陛下请息怒,这秦王毕竟也是宋太祖的皇子,不能随便取其性命啊。”还是有冷静的人的。
“陛下,我们就是战到一兵一卒也不会屈服于宋朝皇帝的。”有人已经主动请缨了。
“陛下,百姓安危才是大计啊。”几个老大臣已经跪在地上了。
半响,钱?终于冷冷开口,“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不是在宋,而是在吴越,我可以随时取你项上人头。”
“吴越王是聪明人。”秦王一脸从容地迎上钱?危险的眼神。
“来人啊,还不快把此人拉下去。”那个死太监又自作主张,秦雨恨不得把他一脚踹飞了。
然后竟真有一群白痴侍卫冲了上来。
秦王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白饭的,战非迅速抽出剑护住主子。
双方拔剑张弩一触即发。
“且慢!”一个小白蹭得站起来。
秦雨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无数遍,这个小白不是我,这个小白不是我,这个小白不是我……是幻觉,是幻觉,是幻觉……但是睁开眼,这鹤立鸡群的不是自己还是谁?还有在这庭院里渐渐回荡开“慢——”字,这么熟悉的声音不是自己的还是谁的?
总之,眼前的一切都告诉了秦雨一个特残酷的事实——这个小白就是她……
怎么办?秦雨心想这回完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先无助地看看钱惟演,他两眼放光满脸崇敬的表情似乎在等着秦雨接下来的高谈阔论。指不上他了。秦雨再瞟瞟那钱?,他正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
逃不过了,秦雨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可爱的脖子,再瞅瞅秦王。
这一瞅,秦雨像触了电似的。秦王微笑着看着自己,双唇一个完美的弧线,看得秦雨……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要不是人家救了自己,自己能成功穿越嘛?穿过来也便宜那些古代的鱼了。
豁出去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秦雨的小宇宙爆发了。
只见她大义凛然,以无比悲壮的心情款款走到钱?面前。
“你就是演儿说的秦雨?”钱?浓眉上挑。
“回陛下,正是。”
“你有什么话要说?”
“回陛下,草民没什么话说,草民是来领罪的。”
“领什么罪。”
“死罪。”秦雨突然无比佩服自己,说那个“死”字的时候声音竟然颤都没颤。(请大家不要忽视小白的爆发能力。)
“你何罪之有?”钱?被弄胡涂了。
“是欺君之罪。”秦雨不知怎么的胆子越撞越大了,明明也就只跟着钱惟演喝了两杯啊。
“怎么说?”
“其实,草民并非男子。”说罢,秦雨竟放下发髻,任由一头长发倾泻而下,“而是女子。”
刹那间,四座惊讶声此起彼伏。连那些准备上前拿下秦王的侍卫也都停止了前一秒的动作,直勾勾地看着这男装打扮的女子。方才还是俊俏的书生,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一亭亭玉立的女子。
秦王的眼里也流动了一丝神采。在场的每个人也都为自己的看走眼而感到惭愧。
月光下,秦雨的目光炯炯有神。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般盛开于夜幕之下,那清新的气质、洁白无暇的灵魂甚至使人憎恶起自己心灵里那丑恶的一隅。细嫩的肌肤在乌黑长发下衬托得更加白皙。似乎正应了那两句“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皎若明月舒其光”。
“呵呵,真是个奇女子。”秦王轻轻地笑道。
这回,连那太监也忘了说“大胆”了。
“秦兄,你?”秦雨特镇定地给了钱惟演一个略显尴尬的微笑,算是回答了他的质疑。却见他红着脸低下头去。
秦雨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古人们,睁大眼睛瞧好了。
“小女子本住苏州。家中以务农为生。几年前父母尚健在之时,上有一位兄长,下有一小弟。虽不算富裕,但也自给自足。一家五口人和和睦睦,其乐融融。那幸福的光景有如昨日之事,历历在目……”秦雨努力回忆起那可爱的电脑屏幕,露出幸福的表情。
钱?倒也耐心听她说。
“……谁知六年前,乡里说要征兵,每家每户定要出男丁一名。爹爹考虑到兄长尚且年幼,便自己跟着大军走了。这一走便再也没了音信。于是,娘亲没有了夫君,兄弟妹三人也没有了爹。从此,田里重活就靠我那可怜的娘亲。曾经欢乐的情景小女子更是不再拥有。”秦雨一想起onepiece里梅利号沉没的镜头,伤心地流下了眼泪。
“一个弱质女流要挑起一个家的确不容易。”钱?的口气稍稍软了下来。
秦雨心里暗笑:“好在过了三年,哥哥终于长成,开始挑起了家计的重担。娘亲也不用这么辛苦了。”这谎话编的越来越溜了。
“这生活应该好些了吧。”
“回陛下,家里是刚刚有了点起色,可不幸的是,一群官兵路过家乡,说是什么最近逃兵太多,人数不够,不由分说便硬把哥哥拉去充了数。不管我们如何哀求,他们都无动于衷。就这样,哥哥也离开了我们……”
“那你娘亲呢?”钱?问道。
“娘亲哪受得了这个打击,从此一病不起。不到一年便撒手人寰,去世之前还千叮万嘱要我好好照顾弟弟。”
“唉……”钱?深深叹了口气。
“娘亲去世后,我一弱女子哪有能力打理那一亩祖田?只能忍痛变卖,靠刺绣与帮人浣洗来维持生计。我牢记娘亲临终前的话语,好好照顾弟弟。令人欣慰的是弟弟也算乖巧懂事,很体贴我这个做姐姐的……”
“原来秦姑娘这么不容易……”
“然而,今年年初,刚给弟弟过完十六的生辰,便听说陛下要与宋开战,乡里又开始征兵了。如果我让弟弟就这么去了,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娘亲,怎么对得起九泉下的列祖列宗?要知道,我们秦家只剩这一个男丁了啊。”
秦雨想想几天前的倒霉事,声泪俱下,有多凄惨就扮多凄惨。
“真是‘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我又何尝不希望自己是个男儿身,可以代替弟弟去刀山火海。这是,我想起了儿时听说过的花木兰代父从军的故事。我为何不可效仿花木兰,代弟从军呢?于是,我便女扮男装,忍痛扔下弟弟,随着军队一路南下。不想路上遇上洪水,与大军失散。之后碰巧遇上钱兄,甚为投缘,便结伴而行。因怕钱兄嫌弃我是女儿身,于是一直没有透露身份。”说着,秦雨还非常哀怨地看了一眼钱惟演,看得他特感动。
“本来小女子想大胆隐瞒身份,但方才听闻秦王一番言论,感怀饱受战乱之苦的身世,觉得自己无法再隐瞒下去了。如今我自知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了欺君的死罪,也没妄想自己可以苟活。请陛下赐罪。”女儿膝下有白金啊,算了,关键时刻,跪就跪吧,顾不了那么多了。秦雨啪嗒一声痛苦地跪下了,心里把这封建主义骂了几千几万遍。
秦雨也不记得是哪部电视剧里看来的故事了,老妈那时候还一边看一边抹眼泪鼻涕一边骂那编导缺德。用这个桥段肯定不会错的。
“父王,秦……姑娘也是有难言之隐的,请父王开恩啊!”旁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钱惟演终于忍不住了。
“是啊,陛下,这位姑娘身世凄凉,扮男装也是为了救弟弟,此情可歌可泣,令人佩服啊。”又一红眼睛的兔子。
“难得我们吴越竟也有花木兰般的奇女子,此等奇女子杀不得呀。”
………………
秦雨纳闷了,演替身那会儿的导演眼睛肯定是瞎了。
“秦姑娘起来说话吧,孤念你救弟心切,不降罪与你。”
“小女子还有话要说,要是陛下不让小女子说的话,小女子长跪不起。”
什么叫做得寸进尺?这就是!秦雨啊秦雨,你还真不要命了呀。
“起来说吧。”钱?竟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秦雨不等他说第二遍就嗖得站起来了:“小女子也曾跟随哥哥读过一点书。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
“天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高考的时候写上下半句的时候就有这句,是清朝的哪个说的,记特牢。
四周一下子又静了下来,每个人似乎都被这句话镇住了。秦雨得意地瞟了一眼秦王,那双原本温柔如水的双眼如今却如火般炽热地凝视着她,眼里写满了惊讶雨赞许。
秦雨心跳不觉地加快了,人也飘起来了。
“此话怎讲?”
“国家治理得好还是不好,其标准不是国君家族的兴旺还是衰微,而是看千万百姓的忧乐疾苦。”秦雨稍稍回了回神,“宋朝皇帝治理天下的才能大家有目共睹。小女子斗胆说一句,现如有外族入侵,估计以吴越一国之力无法抵抗。到时我们百姓一定会处于水生火热之中。而战争一起,天下像我这般的女子不知会多了多少。秦王所言有理,如陛下把吴越交给大宋,我们便不会再担心外族的侵略,也不用为与大宋没有胜算的战争而忧心冲冲。古语有云: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人之天下也。”
敢情那时候古文的阅读做成像现在这样,分数还不高?秦雨稍稍顿了顿,
“况且,陛下可知为何宋不先取吴越这个小国,而先攻打比较强大的南唐呢?”
“说吧!”只见钱?眼神稍显动摇。
“因为大宋皇帝知道陛下你爱民如子,有一颗仁爱之心,一定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子民受到战火的摧残。只要对陛下稍微晓之以理,陛下便能作出令百姓景仰的决策。小女子也早已听闻陛下是贤明之君,可惜生不逢时。论治天下,陛下定能使其他君王望尘莫及;但是说到打仗,陛下的仁慈之心一定使陛下不及大宋皇帝。如今是乱世,方才听闻秦王一席话,连小女子这一介女流都觉甚是。更何况陛下,相信早已有所决断。”
自古帝王哪个不喜欢听人拍马屁的?看看钱?旁边那个得宠的油嘴滑舌的太监就知道了。果然,秦雨就见钱?眉头一舒。
打铁要趁热,秦雨忙给已呆若木鸡的钱惟演使了个眼色。
钱惟演也终于反应过来缓缓起身道:“不瞒父王,孩儿也觉得秦王说的有道理。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臣儿每次微服,看到百姓受苦便心如刀割一般。”
“只要吴越愿意归顺我大宋,父皇一定不会亏待吴越王及众大臣的。”秦王不动声色地就给了钱?一颗定心丸。
一听到自己也有好处,众大臣180度性格大转变,纷纷劝钱?归顺。
其实钱?早就知道吴越终究敌不过大宋,也早有降意,只不过一直等着有台阶下,如今看到了这么多台阶呈现在自己眼前:
“好一句‘天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钱?一说话,那些叽叽喳喳的大臣都安静下来了,“小顺子,谁允许你自做主张了,你们还不退下,真是失礼。秦王受惊了,快请入座,秦姑娘也坐吧……”
“那这件事……”秦王挥挥手也让身边还举着剑的战非退下,问道。
“此事……不急。稍后再与群臣好好商议商议吧。今朝有酒今朝醉。来人,上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