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翼》初石

2、表白

　　在我还是一只幼鸟的时候，便知道自己长的不好看，彼时娘亲因怕我自卑，便哄着我说只要我对着月亮祈祷，次数多了，月亮就会帮我实现愿望。是以两百岁之前，除了修炼，我干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对月祈祷，幻想有朝一日能变成一只有着华丽羽毛的孔雀。

　　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一直持续到我两百岁生辰，那时候我已知道一切多半不过是娘亲善意的谎言，只是许愿已许成了习惯，但凡有月的夜晚，我总会不由自主地仰头默默凝望夜空，边望便叹气，侥幸地想着，即便变不成孔雀，变成一只长有七色彩羽的胡锦雀也行，更低落时甚至想，便是变成翠翠那样的花喜鹊也行。

　　这样又过了两百年，我算彻底死心了，承认一只百灵鸟是无论如何也变不成喜鹊的，自然也就变不成胡锦雀和孔雀。

　　就像瘦子永远不会理解胖子的苦恼，天生丽质者永远也无法理解相貌平庸者对于美貌的渴望，天知道我想变美想的发疯。曾经我试图用我的歌喉换取美貌，被翠翠知道后臭骂一顿，娘亲更放言只要我敢就与我断绝关系，自此，我以为这一生，我都只能做一只歌喉动听却相貌平平的的百灵鸟时，不想生命走到终结时，会等来司命大人如此惊喜的神来一笔。

　　是的，我成了一只孔雀！这种心情，用美梦成真已不能形容。

　　犹记醒来第一眼，看见铜镜里头那个弱柳扶风但容貌倾城的自己，以及后来因体力不支撑不住人身而幻化出的原形时，我的反映便是笑--一直笑一直笑，把负责照顾我的翩翩吓得花容失色，扔了盘子直接冲出去喊：“啊啊啊啊啊，公主失心疯了，公主失心疯了！”

　　呵呵，原谅我方才太激动忘了说，我不仅如愿成为孔雀，还是美貌与智慧并重、身份尊贵、血统比身份更尊贵、神羽族有史以来诞生的唯一一只白孔雀，被尊为孔雀公主。

　　果然人类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是有依据滴，瞧瞧我，对上第一凶禽不仅不死，还圆满渡劫、白日飞升，得到上仙之体，从灰不溜秋的柴火妞摇身一变成人见人爱的白富美--激动的我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引吭高歌，嚎两声那首我从人间听来，彼时觉得甚为低俗，如今却奉为神句的经典--司命司命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在暗中观察了我好几天，确认我只是太高兴而不是失心疯后，翩翩终于去请了众长老来看我。

　　我还在人间听过另一首歌，其中有两句词我特别喜欢--只是因为在人群中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那一天，于百鸟众仙之中，我一眼望见了他，金色的袍，暗绿色的靴，华而不俗，高贵迷离。衬着那张清冷的脸，高挺的鼻梁、淡漠的眼，薄而优雅的唇……容颜俊秀，傲视无双，天生的高贵。

　　那双高傲冷漠的眼在望见我的一霎眸中带着波动和惊讶，低沉道：“灵？”

　　我想我一定是爱上了这个人。因翠翠说，爱就是当你看见一个人，眼里再望不见其他。

　　周遭衣着华丽花花绿绿的仙官和长老、包括身后金碧辉煌气势磅礴的凤漪宫全部失去颜色，沦为陪衬，唯有他，是我眼中的亮色。我傻傻地仰着脖子，心里想着世间怎会有如此好看的人，好看到想就这么一直看下去，看到海枯石烂，滴水穿石……直到他微微皱起那双好看的眉，问我：“你叫灵？”

　　依旧是好听的淡漠的声音，我的心却立即虚了。

　　我本是一只修行浅薄的百灵鸟，长着毫不起眼的灰白色羽毛，故名白灵，虽然不知历劫时出了什么岔子，导致我阴差阳错成为孔雀，还是无上高贵的上仙之体，但到底不是原装货，这副美丽的白孔雀身体里，装得还是我原本的灵魂--一只平凡无奇的小百灵鸟。此刻满屋仙光灿灿，又是蓝雀长老又是黄雀仙官，连门口侍奉的丫鬟都是绿羽，我唯恐说出自己的本身会丢了丑，便有些心虚地将解释的话咽下，点头默认。

　　四周很静，丫鬟和仙官们把头垂的很低，长老们一脸凝重，围着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似是在检查我的伤势，有一个还伸出手要来为我把脉。他也在看我，虽然我因为心虚，并不敢回视，心却跳得很快，嗓子也有点干，只得没话找话地小声重复：“我叫灵灵。”是我的乳名，只有娘亲和最亲密的好友这样唤我。

　　话音落，他已起身，我以为他要上前，他却是转身向外：“歇着吧，好生养伤，勿要乱跑。”

　　清清冷冷的嗓音，不带一丝温度，如他对我的态度，看似关怀，实则漠然。我想要说什么，但他步子迈得极大，走了几步便施法隐去身型。我觉得，他可能是不大喜欢我的，可我却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想要他也喜欢我。

　　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我光着脚从榻上跳下来，飞快地追上他，捉住他已隐了一半的袖子：“等等！”我望着他的双眼，一鼓作气道：“我喜欢你！”

　　满屋子倒抽冷气的声音，长老们神色微妙，翩翩嘴巴张成了蛋形，保持着将要来扶我的姿势定在那里。我只是踮着脚看他，手里握着那半截云袖，心里并不觉有多尴尬，亦不在意他人如何看我。

　　非是我脸厚。

　　翠翠说过，爱是两个人的事。喜欢，便要早一些讲出来，勿要让自己有遗憾，勿要让爱你的人等，因为等，实在是一件太过痛苦的事。见过阿诺那般守候和等待过翠翠，便是一分一秒，我亦不舍得让他等。虽然我知道他现在还不喜欢我，也并没有要等我，但我想，也许将来，他会喜欢我也说不一定，我知道自己喜欢他，却不知道他会在哪一天喜欢上我，与其将来等他喜欢上我之后，再来同我表白，不如我早一些说出来，也可省去许多麻烦。

　　他愣了，似是不解。

　　我笑了笑，近前一步：“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开屏给我看？”羽族的规矩，开屏代表示爱，他是雄鸟，这一下必然能懂了。

　　他惊讶地望着我，长眉渐渐蹙起，从我手中抽回袖子，淡淡道：“你昏迷了五个月，春季早过了。”

　　这一下惊讶地换成了我，五个月，我竟昏迷了五个月，亏我还以为只是几天！！

　　“臭翠翠，乌鸦嘴！还喜鹊呢！”我大为失望，见他走远，急的大喊：“那明年春天你再开给我看啊！”

　　可惜他的身型已全部隐入，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而这一次，因为太虚弱，我撑不住化成原形晕了过去，没办法再去追他了。

　　先放两章，咳咳，这个小故事我还是蛮喜欢的，希望有人看……在jj如此抽搐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