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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9长兄心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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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敏华是个十分聪明的人,他自小在那样复杂的大家族长大,自问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可如今却叫他碰到棘手事。眼前这一位小叔,总是端着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瞅人,说出来的话却每每都能掐中心窝,孔敏华看不透他,总觉得他不会轻易被他们摆布。
可事到如今,就算他不愿意,也由不得他了。
孔敏华定了定心神,脸上的笑容更深:“弟弟,怎么想着见你那两个侄儿?”
杨中元似乎被他看得害怕,却还是道:“我听下人说两位侄儿都很聪慧,是顶好的孩子。我这些年在宫里讨生活,最想的就是家中一切,早先主子打赏了些零碎物件,虽说并不名贵,但到底是宫中之物,便想着给两个侄儿一人一个。”
他这一番话说得也算合情合理,孔敏华和杨中善从未离开过洛郡,但帝京的情况还是多少知道一些。就连杨家里打赏下人也惯会用些玉佩发簪,宫里肯定更是这样。
“那可是了不得,弟弟可得好好放起来,别丢了就不好了。”孔敏华关心地道。
杨中元摇摇头,手里紧紧攥住衣袖:“不会的,我归家的这一路上也担惊受怕,所以都藏在中衣里贴身带着,坤兄您放心。”
难怪之前派人也没搜到呢,孔敏华点点头,状似烦闷道:“你两个侄儿如今都在学堂读书,晚上也不着家呢,这样吧,坤兄明个派人去学堂问问,后日就叫他们归家,给你这位小叔叔接风洗尘,如何?”
听了孔敏华的话,杨中元心中多少有些诧异,他原本以为孔敏华和杨中善是不会让他见两个孩子的,没想到居然还要给他办个家宴,这倒有些匪夷所思。
“好,谢谢坤兄。”心里虽然犯了嘀咕,可杨中元面上却好似十分开心,白皙的脸蛋都跟着红成了熟透的桃子,看起来倒也算清秀端正。
孔敏华见他这样,心中不由动了别的心思,等他和杨中善回到自己的卧房,他才慢悠悠道:“中善,你弟弟是今年刚满了岁数出宫的,按理说,应该二十四了吧。”
杨中善脱掉外袍,躺靠在窗边的榻上,含糊嗯了一声。今日让杨中元这么一闹,他也没心思再去书房看账,索性早早回房歇下。
孔敏华帮他把外袍挂好,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伸手帮他正了正靠枕。
“你想说什么?”杨中善伸手环住他的细瘦的腰,声音也随之温和下来。
无论对外人如何,他们的感情是一直很好的,两个人少时结亲,许多年都一起经营家庭事业,如今也养大了两个孩子,就算满丹洛城人都说他们两个抠门小气,却也有人羡慕他们举案齐眉。
对于这事,孔敏华和杨中善是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的。
在他们两个看来,真金白银握在手里才是最重要的,没有银子就别乱嚼舌根,就算嚼了,与他们又有什么影响呢?
“相公,你看弟弟已经到了这样年纪,可还没有伴侣……”孔敏华低声说。
杨中善一愣,他默默看着夫君好一会儿,却没讲话。
说实话,对于这个弟弟,就算他再不喜欢,也到底是血亲。就算这么些年过去他突然归家,他一开始不想让他进家门,可如今既然进来了,怎么面子上也要过得去。
无论是想让他放弃父亲留给他的东西,还是冷着他让他知难而退,这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的权宜之计,归根结底,杨中善也并没有想要害他。
就算是冲着亡父的面子,就算将来把杨中元赶出家门,他也到底会给点银钱,不至于叫他饿死在接头。
孔敏华是知道他如何想的,所以他面子上也一惯都过得去,可却还是觉得杨中善的心思有些太矛盾了些。可他十分聪明,这些天来,也一丝一毫都未曾点破。
就让他这样顺着自己心意就好了,杨中善既然自欺欺人想让自己看上去有点人情味,好让自己心里好过舒坦。他也万万不会做那个恶人,否则便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中善,弟弟已经这样大了,我们不为他打算,那他将来岂不是要一个人生活?”对于这一点上,孔敏华到没有什么坏心思。
他不是杨中善,除去这几次见面,他以前压根就没怎么想过杨中元这个人。
他结亲到了杨家,来了那么多年杨家也从来没人提及杨中元,那位泉老太爷常年在佛堂里了吃斋念佛,也几乎没跟他说过话。就连杨中元的亲生父亲,也只有临死之前才好似悔悟过来,匆忙立了另一份遗嘱。
他们原本都以为杨中元根本不会再回来,可这么多年过去,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孔敏华想不透以杨中元这样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在宫中活下来的,早些年宫中可没现在太平,就算他没去过,也能想象出来那里面的生活肯定不很如意。
可不管怎么说,他既然回来了,他和杨中善就要想法子面对这一切。
杨中元现在的身份和年纪,却也给他们留了一条看似简单的捷径:“中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能给你弟弟找一门好亲事,他是宫中出来的,手里又没有多少钱,如果我们帮他办了压亲,到时候再跟他说铺子上的事情,想必他是不会拒绝的。”
虽说大梁男子成亲并无特定俗约,无论在双方原本的家里生活,还是另外搬到新宅子居住,更有甚者谁吃朱玉丸都可以,生下来的孩子却大多数都要继承父亲那一方的姓氏以及祖业,但也不一定都是绝对的。
只有一点,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也无论富贵或者贫穷,两个人成亲,是总要有压亲礼的。
没有压亲礼,说明结亲的心意不诚,就算家里穷得叮当响,可为了未来的伴侣肯拿出家里所有,世间却也没有人会嘲笑他。
虽说杨中元身上是有些银钱的,但那到底不多,如果他们能给他办的风风光光,不仅能漂漂亮亮办好这件事,那杨中善心中也会更加好过。
这时正房只有他们两个,孔敏华低声凑在杨中善耳边飞快说完他的想法,然后便安静下来,等待杨中善的回答。
在两个人相处的时候,杨中善一向都很让着他,毕竟朱玉丸是他吃的,忍受痛苦生下孩子的也是他。就是为了这一点,当时的孔敏华毫不犹豫吃下朱玉丸,换来夫夫两个关系更加亲密,也换来了杨中善对他的真心实意。
孔敏华的话当然光挑好的讲,听在杨中善耳中却是夫君事事为他考虑,他手上紧了紧,让孔敏华靠近他怀中:“这虽然是个好方法,可我们不能这样做。”
孔敏华一愣,有些疑惑地问:“为什么?”
杨中善叹了口气,说:“你没见过他小时候的样子,飞扬跋扈,嚣张骄傲,当年他年纪小,父亲哄骗他去了宫里,却没告诉他将来会发生什么。我想他当时吃了朱玉丸的时候,多少就开始慢慢懂事,他现在虽然变成这个样子,可我觉得人不会彻底变成另外一个样子,在他心底里,叫他给另一个男人生孩子,想必会令他非常不高兴,或许会适得其反。”
孔敏华到没想着杨中善会这样说,他低头想了想,觉得倒也是,万一以后杨中元不喜欢自己的伴侣,回来找他们麻烦,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这样想着,他心里又舒服了些,笑道:“还是你懂他,那我们说好了,就后天跟他摊牌?”
杨中善点点头:“也好,拖的时间长了却也不好,说辞还按早先那个来讲吧。”
他们是在杨中元第一日归家时就对了说辞的,不过话里话外大多都是糊弄杨中元,叫他听不明白,却会乖乖任他们摆布。
两个人这样一合计,就又都喜笑颜开,心里舒坦了,自然寻觅些开心的事来,晚上红烛宣窗,倒也十分别致。
这边厢,险些躲过两位兄长安排亲事的杨中元却也在辗转反侧。
十几年了,他心中对父亲的面容已经多少有些模糊,可爹爹的样子却时刻铭记在他心里。
自己从小到大,人生的前十年几乎是日日跟爹爹在一起,这个人养育了他,教会了他许多事情,虽然字认不得几个,也没什么学问,却是位相当慈祥的爹爹。
他总是尽自己所能,给孩子最好的。
杨中元不知道他爹爹到底喜不喜欢父亲,因为他总是带着杨中元过自己的日子,从来不上正院那边凑和,也从来不对父亲有过多的体贴和亲昵。
他幼时并不是太明白为何自己的两位父亲感情这样淡然,后来长大了,又进了宫中,杨中元多少有些了悟。
其实他爹是个很超脱的人,他身不由己,卖身为仆,机缘巧合下做了家主的小侍,却也没有自怨自艾或者邀宠搅和,他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日子倒也平静。
除了他被父亲送走这件事情。
那些年他在宫中,最担心爹爹为了他的事情跟家里闹翻,他怕爹爹无依无靠没地方去,怕他生病苦闷没人陪着,每每想到爹爹的时候,他都万分期望时间快点过去,他好早点长大,早点出宫。
可如今他出来了,却回到家里不得见爹爹一面,心里的着急简直无处可说。
索性,明天便能见着了,杨中元辗转反侧,一直到后半夜才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