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顾夫人》温昶

4、第〇四章 回家的人，撑伞的人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灯火摇摇的街上。
　　夜晚的C市，华灯耀耀，霓虹灯变换着迷离的色彩，给所有的灯红酒绿镀上了更加如魔似幻的光华。音像店里随机播放着流行歌曲，声音混在吵杂的人声中，断断续续传进沈箴耳里，大商场里甜美温和的女声，反复播报着当日的打折促销活动。偶尔促起的喇叭声，“嘀——嘀——嘀——”像是孩子一时兴起在凑热闹。行人从身旁疾步走过所带起的风，有时参杂着女士香水味，拂过沈箴面颊。
　　沈先生，是你吗。沈箴想，嘴角轻轻扬着。
　　终于遇见你了，顾锡华。
　　有时候你会觉得，沈箴真的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她对有些东西有超乎常人的执念，也会不可理喻的保留很多只是一瞬间宛如直觉的情怀，并且还认为重要得不得了。宋清挽在她当年一意孤行要跑去N市读书时发了很大的火。是啊，有哪个正常人会放弃北上广的优秀大学不读而跑去那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呆四年。沈箴读的是中文专业，大上海某所大学中文专业国内第一啊，你说她是不是秀逗了。
　　沈箴说：“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里有这样一段话——人永远都无法知道自己该要什么。因为人只能活一次，既不能拿它跟前世相比，也不能在来生加以修正。你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检验哪种抉择是好的，因为不存在任何比较。一切都是马上经历，仅此一次，不能准备。清挽，你可能觉得另一种选择对我的人生更好一些，可是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好呢？什么是好呢？做我喜欢的事情就是好，我不富有，我没有声望，我不认为物质能满足我真正的渴望，我会失败，我会被现实嘲笑我今天所作的决定是多么愚蠢可笑。可是——”她顿了顿，“我在做一个独立的我，人生是一张成不了画的草图，我不能为了让它好看将所有的快乐丢掉只为成全一个光芒万丈的人生。”
　　在某种程度上来讲，沈箴是一个任性的人。她的生活方式从来都是随心所动。你无法在一种正常的思维方式里将她圈定起来。爱情亦是。
　　她的爱情观很明确——高质量的爱情，宁缺毋滥。

　　老天爷最喜欢做的事情什么？
　　答：刮风下雨。
　　对于C市夏天阴晴不定的天气，沈箴表示很无语。
　　不带你这样破坏气氛的啊。喧嚣又宁静的夜晚，霓虹灯闪烁，两个人相伴回家……能更唯美一点儿吗，老天爷你突然暴雨倾盆，几个意思？
　　沈箴很怨念，她怨念得想一口气把这场雨喝掉。当然，她就没想过能在大雨一来就招到计程车是多好的人品，也多亏顾锡华眼疾手快，可能是腿长比别人跑得快的缘故？
　　两个人上了车。
　　沈箴沉默地想着事情——突如其来的大雨从客观上减少了她思考怎样获取沈先生手机号以及相处的时间。
　　本来她家离蜀留香就不远，打车的话十分钟就能到。
　　也就是说，她现在只有七八分钟的时间去勾搭沈先生。
　　车里一时静谧。大雨啪哩啪啦地打在车窗上，力气重得人心惊。
　　沈箴进入冥想状态，挖心挖肺的想办法，而顾锡华坐在一边怡然自得，偶尔回司机几句话。两个人全程没交流，但司机却一点儿没发现两个是头一回见面。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沈箴家小区门外。外面雨依旧很大。
　　“你等一下。”当沈箴还在纠结手机的事情并且渐渐觉得江郎才尽的时候，顾锡华放下这句话就打开车门冲出去了。
　　沈箴在车里坐着，透过模糊的车窗看见他跑进最近的便利店买了东西，他撕掉包装、丢掉垃圾、抖了抖，然后撑开，然后大踏步朝她走来，掏出钱夹付了车款，走到她车门外，拉开车门，放低了伞。
　　很大一把黑伞，可以遮两个人，握着伞柄的手，骨节分明，指节很长，干净，有一些小小的青筋因为用力而突起，手上有水，不知温凉。
　　沈箴下了车，外面的凉意让她神思一激。雨噼里啪啦打着地面，溅起的水花都快到膝盖上面。顾锡华穿的是黑色西裤，看不出来干湿，紫色衬衣是全部湿了，深紫色变得很暗，贴在他身上。两个人离的很近，沈箴甚至可以感觉到头顶微微起伏的呼吸。
　　两个人默默无言走了一路，不一会儿就到了沈箴家楼下。
　　“顾锡华。”沈箴开口叫他。
　　想一想，这是她晓得他名字后第一次喊他，唔，感觉不错。
　　顾锡华撑着伞看着她。
　　“我觉得我对你三见定终身了。”
　　“嗯。”他的回复不知道是因为无意识还是漫不经心，又轻又简单。
　　“你得给我手机号。”软的不行来硬的，非常无赖非常不要脸。
　　“你手机不是停机了吗。”男人面色如常。
　　“那是情趣对话，你也信？”
　　“我信了。”
　　“……你给不给？”继续耍赖。
　　“给。”
　　“真的？”
　　“那是情趣对话，你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