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是郁金香[楚留香]》莫沉吟

61、【第六十一章】阴谋与离别

　　胡铁花回来的时候，打听清楚事情经过，就开始拍着桌子大笑。

　　“老臭虫啊老臭虫，你也有今天！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去勾搭小姑娘！”

　　他这一笑，忍了半天的姬冰雁也终于咧开了嘴。柳烟飞虽不好意思笑，但黑珍珠却是不管不顾的。这一屋子里，只剩下花满楼还保持着平静的样子。

　　楚留香想找镜子看一看，又觉得不好意思，手又不敢再摸眉毛，只得喃喃道：“还不至于全掉光吧？”

　　大家碰到他询问的目光，却都笑得说不出话来，花满楼则露出一个无能为力的微笑。最后还是曲无容道：“没……没有，不认识你的人大概看不出来。但你体内余毒不清，总有一天……”

　　她话没说完，胡铁花已笑倒在地上，捂着肚子道：“那他……那他头发会不会掉？最后变成一个秃子？”

　　楚留香气得踹了他一脚，恨恨道：“真是交友不慎！我现在跟你绝交还来不来得及？”

　　胡铁花忍着笑道：“绝交吧！要是绝交能让你马上好起来，你不绝交，我也要绝交！”

　　姬冰雁已收住了笑容，望着楚留香道：“老胡就是这个性子，你莫要真生气。”

　　楚留香哼了一声，还是忍不住摸了摸已变得稀疏的眉毛，嘟囔道：“我若生他的气，早就气死八百回了！”突然之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指便僵在半空，目光闪了闪，自语道，“画眉……无眉……无眉？画眉？”

　　胡铁花奇道：“你这是气糊涂了，还是又要犯病？自己念叨些什么？”

　　花满楼却也神色一动，道：“你莫非……但她好端端的一个世家少夫人，怎可能是画眉鸟？”

　　胡铁花跺脚道：“莫要卖关子了！你们说的到底是谁？”

　　楚留香摇头道：“未下定论之时，这关子先卖着。我要去问问无花。”

　　◇　　◆　　◇

　　石观音留在石谷中的那些女弟子，都被黑珍珠所率的军队擒获，带回了驻地，分别关押着。而无花则在看守得最为严密的房间。

　　楚留香他们一进门，就看到无花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倚靠在墙边坐着。但他的神情仍然像一位坐在宝座上的国王。

　　看到楚留香时，无花立刻露出厌恶的样子，但马上又笑了起来。他笑得那么大声，仿佛天下再没有更好笑的事了。

　　“我以为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你来嘲笑我了。”无花喘着气道，“谁知道你这副模样，简直让我同情！”

　　楚留香轻轻抚了下眉毛，淡淡笑道：“然而被捉住的仍然是你，不是么？”

　　无花停止了笑声，斜眼望着他道：“我知道你心中不忿，一定会来报复的。只不过你还能想到什么手段，比我那些主意更加巧妙？你若只能用一些下三滥的招数来对付我，我一样还是会同情你的。”

　　花满楼轻轻叹了口气，但同样听到这些话的胡铁花和姬冰雁，都露出了愤怒的神色。只因他们已猜到，楚留香在囚禁的时候，一定被很残忍的方法折磨过。而现在这个罪魁祸首竟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楚留香的表情却一点改变都没有，只是平静地道：“我并不想报复任何人。我只希望你能回答我两个问题。”

　　无花似乎愣了一下，才道：“什么问题？”

　　楚留香道：“第一，‘画眉鸟’是不是柳无眉……”

　　无花的身体猛地一僵，不可思议地盯着楚留香的脸，听他继续道：“她是不是石观音的弟子，原来叫做萧无忆？”

　　站在众人身后的曲无容，突然也发出一声惊叫，但马上掩住了口。

　　无花冷冷地望着她，却冲楚留香道：“这个问题，你叫丑八怪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楚留香并没有回头，只笑了一下，道：“我想曲姑娘不会愿意见到她。”

　　无花大笑道：“我只知道你是个大情圣，没想到你对这样的丑八怪也有兴趣！还有这个瞎子，你们到底是着了什么魔，被一个曲无容迷得神魂颠倒！”

　　花满楼再次叹了口气，走到曲无容身边，低声道：“我们先出去好吗？”

　　曲无容的目光已变得冰冷，像是又恢复了原先在石谷中那不近人情的样子，生硬地道：“为什么？”

　　无花仍然望着他们笑道：“你听他的话吧！一个瞎子，一个丑八怪，正是天生的一对。远远地逃到天边去，才不会有人对你们指指点点！”

　　花满楼猛地揽住曲无容已僵直的手臂，仍然温和地道：“走吧。”曲无容并没有再表现出什么，就被他拉着走出门去。

　　无花正在得意，忽然觉得楚留香看着自己的眼神还是那么平淡，就变得有些讪讪的，强笑道：“你的‘好朋友’，把你看中的女人带走了，你没什么想说的？”

　　楚留香也不禁叹了一声，淡淡道：“我实在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我认识的那个高洁出尘的无花，果然已经死了。”

　　无花噎了一下，才道：“难道我说的不对？花满楼不是个瞎子，曲无容也不是丑八怪？他们都有自知之明，所以躲开了我，你又何苦为他们打抱不平？”

　　楚留香摇头道：“他们不是躲，只是没必要在这里平白被你侮辱。用人家无法避免的缺陷去攻击别人，是件很下作的事，我真不明白，你为何会让自己堕落到这种地步。”

　　他的神情很平静，他的语声也很淡定，就像他只是在和朋友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无花却一下子闭上了口，狠狠地瞪着他，满脸都胀得通红，却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因为楚留香知道，无花这样恶毒的谩骂，只代表着他内心的不平衡。他想用攻击别人自尊的方式，来挽回他自己的自尊。而楚留香只是让他意识到，这已是一个没有自尊的人所做的事。

　　无花毕竟是骄傲的，他的骄傲不容许他变成楚留香口中那种堕落的、下作的人。他觉得楚留香在说话的时候，看着自己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街头的下三滥。

　　于是无花努力让自己重新平静下来，才用一种沉着的口气道：“那第二个问题呢？”

　　他要保持主动的地位，现在要求他回答问题的是楚留香，而他还可以选择。他就算成为阶下囚，也还是那个站在高高的云端、不食人间烟火的无花。

　　楚留香的手摸到了鼻子上，缓缓道：“苏蓉蓉她们在哪里？”

　　无花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盘算着什么，然后再次爆发出一阵大笑。这一次他笑得毫无顾忌。

　　“我不会告诉你的！”他狂笑着道，“就算你现在就杀了我，就算你跪下来舔我的脚，我也一样不会告诉你！看到楚留香无能为力的样子，我已比什么都高兴！”

　　胡铁花和黑珍珠都已忍耐不住，同时跨上一步，但他们还未出手，又被一边一个地拉住了。

　　黑珍珠气得甩开柳烟飞的手，叫道：“你不要拦着我！我早想杀他了！”

　　她口中虽这么说，却也明白柳烟飞阻止她的用意，并没有再向前走。而姬冰雁则面色如常地看着胡铁花，道：“你们先出去，让我和这人单独谈一谈。”

　　胡铁花疑惑道：“你、你有办法？”但随即被楚留香使了个眼色，于是跟着大家一起走了出去。

　　无花看着姬冰雁那平淡的神情，呵呵笑道：“我认识你么？”

　　姬冰雁道：“兰州姬冰雁。”

　　无花装作认真地想了想，才恍然道：“原来是兰州姬老板，西北边陲最大的□□地头蛇。真是失敬了！”

　　姬冰雁道：“你知道就好。”

　　无花笑道：“你不会是想威胁我吧？用什么方法？”

　　姬冰雁道：“你对楚留香用过什么方法？”

　　无花悠然道：“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打脱他手臂的关节，过一阵再接回去，第二天就换另一只手。第三天第四天，是他的两条腿。我看他每一次的神情都很刺激，你也不妨抄我的卷子，我不会找你要钱的。”

　　姬冰雁突然笑了笑。他并不是经常笑的人，因此这个笑容出现在脸上，显得有些诡异。然后他缓缓道：“我不会那么对你的，那太无聊，太没有新意，配不上你。”

　　无花的眼中竟闪过一道热烈的光芒，大声道：“那你要怎样才有新意？”

　　姬冰雁仍然不徐不疾地道：“首先，我会拿一只麻袋，大到能装下一个人的那种。”

　　无花怔了怔，重复道：“麻袋？”

　　姬冰雁在屋内环视了一圈。这本是一间存放杂物的库房，他就走到角落里，抓起一只积满了灰尘的口袋，递到无花面前，道：“差不多就像这样。”

　　无花嫌恶地看着姬冰雁那沾上灰尘的手指，半天才道：“然后……然后呢？”

　　姬冰雁笑道：“我会往这个袋子里装进一百只老鼠。”

　　无花像是被谁咬了一口似的，猛然尖叫道：“老鼠？”

　　姬冰雁讶然道：“你不会连老鼠都没见过吧？哦，对了，兰州的老鼠又肥又大，一百只恐怕装不下，就算五十只好了。因为最后一步，我会请你也进入这只袋子里。”

　　无花一下子吼叫起来，直直地盯着姬冰雁还握着袋子的那只手，仿佛那袋子里已装进了姬冰雁说的那些老鼠，而那袋口马上就要套到自己头上。他的脸因为强烈的憎恶而扭曲变形，变得狰狞恐怖，再也没有半点的清高和风雅。他狠狠地喘着气叫道：“你……你怎么敢！怎么敢！这种肮脏的……卑鄙的……毫无美感的手段……”

　　姬冰雁静静道：“我问话的时候从来不讲美感，我只讲效率。”

　　无花红着眼咬牙道：“你真是无耻！”

　　姬冰雁道：“那么你肯说么？”

　　◇　　◆　　◇

　　胡铁花满以为他会焦急地等在外面，谁知他还没开始抱怨，姬冰雁已走出门来。胡铁花立刻迎上去叫道：“死公鸡，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需要什么家什，我去帮你拿！”

　　姬冰雁道：“不用了。”

　　楚留香目光一亮，上前道：“你莫非已问出来了？”

　　姬冰雁道：“你的两个问题，第一个，是；第二个，她们在柳无眉手里，只怕就在拥翠山庄。”

　　楚留香的神情一紧，胡铁花却兀自挠着头道：“这什么没头没脑的？拥翠山庄，那不是‘凌风剑客’李观鱼住的地方么？那几个小丫头怎么会藏到那里去？”

　　楚留香叹道：“只因柳无眉正是李观鱼的儿媳妇，拥翠山庄的少夫人。”

　　胡铁花以为，当他们问出答案来以后，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没想到现在的问题反倒变多了，而且更加困难。

　　第一个问题就是，他们如何才能从武林三大世家之一的拥翠山庄中，将苏蓉蓉她们救出来。

　　据无花所说，柳无眉正是和曲无容一同被石观音收作弟子的萧无忆，而她在几年前就已逃离了石谷。那她为何能成为拥翠山庄的人，又为何还跟无花联手，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楚留香更已想到，那瓶从无花身上缴获的“天一神水”，现在已落在她的手上。当初只是对朋友的信任，如今会不会造成武林中新的牺牲和动荡？

　　想起这些事，他们简直一刻也不能再停留，只想插翅飞回中原，飞到江南。

　　但就在大家开始收拾行装的时候，一点红却来找楚留香。

　　一点红看也没看楚留香的脸，就直接道：“我要走了。”

　　楚留香的目光跳了跳，笑道：“你又要先走一步？”

　　一点红道：“不是先走。我要自己走。”

　　楚留香讶然道：“你去哪里？”

　　一点红道：“你不用管。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

　　楚留香定定地望着那张冷漠的脸，本来这段日子的相处，尤其是在沙漠里共同经历了各种危险之后，那张脸上的表情已开始有了些变化。但现在的一点红，就和当初在济南初遇时的一样，冷酷得不可接近。

　　楚留香想了想，试探着道：“那……曲无容呢？”

　　一点红道：“她的事，我管不着。”

　　楚留香道：“你也不带她一起走？”

　　一点红冷冷道：“我为何要带她一起走？”

　　他说这话时的神情严肃而认真，一点也不像是在跟曲无容或者其他任何人赌气。楚留香看了他半天，才颓然坐倒在椅中，叹道：“好吧……你要走，我不留你。”

　　一点红没有再解释什么，楚留香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走。只因两人都知道，这个决定已无法改变。

　　在一点红走出门去的时候，听到楚留香喃喃的语声，似乎是有意要让他听见的。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一点红头也没回地道：“我没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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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冷笑话：

奉编辑之命改标题……她没告诉我哪章标题有问题，于是全改了……希望51章修改之后能够解锁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