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是郁金香[楚留香]》莫沉吟

204、【番外】山之华，月之芳（五~六）

　　五

　　自从那个名叫花满楼的少年痊愈以后，月华宫就又变回了“客栈”的性质。

　　这一次出门的变成了峰麒和花满楼两个人，而女仙们也渐渐对于“一个普通少年骑在蓬山公背上”这件事见怪不怪了。

　　至于峰麒，他表现得与其说是忍耐不如说是乐此不疲。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不问情由地陪伴着他。

　　白蓉也好，蓬山上所有的女仙也好，当然都对峰麒有着不容置疑的忠诚。但她们和峰麒是一样的，从不会为了命运而担心什么。

　　天命眷顾着他们，保护着他们。

　　而花满楼不是这样的。

　　当峰麒飞渡过重重云海，感受着那种湿润的冰冷、同时听到背上的少年发出惊喜的笑声时，他的心情也像被明朗的阳光照彻了。

　　这、就是“朋友”吧？

　　真想永远都这样……

　　峰麒就是怀着这种憧憬，回到蓬山的。夕阳在远方只残留一线浓重的红，他有点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决定先行钻回自己房间，换好衣服，再来和花满楼一起吃饭。

　　“蓬山公……”

　　这个称呼让峰麒止住脚步，有点不满地转回来，用额头的角蹭了蹭花满楼的手。

　　“都说过多少次不要这么叫了！”

　　花满楼却带着温柔而执拗的笑容。

　　“谢谢了，蓬山公为我做的一切……”

　　峰麒猛然睁大了眼睛，隐隐觉得事情不妙。

　　“我想，再也回不去了吧……所以蓬山公才一直陪着我……

　　“所以我也该告辞了。

　　“去哪里都好，总要学会一个人生活……

　　“蓬山公也有蓬山公的责任，不是吗？”

　　峰麒一句话也没能回答，就那么看着花满楼走进大门。

　　那确实不像是个失明的少年应有的、沉稳的步伐。

　　·

　　“你到底知不知道，麒麟是神兽来的？”

　　峰麒堵着想向自己告辞的花满楼，相当不满地发问。

　　和往常打算出行时不同，此刻的峰麒是人形的姿态，连已长至及膝的银发都用翠环束得整整齐齐。

　　仿佛这样就能和少年身份对等地说话了。

　　对于峰麒来说，在花满楼面前，所谓神兽之类的头衔是没有意义的。但这时反而执拗地提起了。

　　花满楼对此只是扬了扬眉梢。

　　“也就是说，”故意顿了顿声音，峰麒本来的打算是卖个关子，然而对方毫不在意的神情令他感到有些恼火，于是加快了说话的速度，“麒麟是可以制造‘蚀’的！”

　　如他所愿，花满楼的表情变得有些惊愕，也有些激动。

　　“我可以送你回家啊，笨蛋！”

　　“这……真的……”

　　花满楼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一个怀抱紧紧地拥住。

　　“回去以后也要记得，你在这边有一个朋友哦！”

　　从被尊称为“蓬山公”的麒麟口中吐出的话，似乎带着寂寞的味道。

　　花满楼用力地点着头。

　　“还有……”

　　说到这里，峰麒突然变得有些难于启齿。

　　“你知道，麒麟、是没有名字的……

　　“想要一个你那样的名字……”

　　·

　　在白蓉发现她的孩子不管不顾地使用还不熟悉的力量试图开启“蚀”的时候，一切都为时已晚。

　　那两个手牵着手的少年身影一同被卷入空中巨大的空洞里，几乎分不清谁是谁了。

　　与其说是黑暗不如说是刺眼的白色的空洞。

　　峰麒、她的孩子，就这么不见了。

　　白蓉觉得，她再也无法原谅自己。随后赶来的红袖等人也开始低下头啜泣。

　　尽管如此，这么大的事是不可能不禀告给玄君的。

　　·

　　“啊啊！昆仑是这么荒凉的地方吗？”

　　仍然牵着花满楼的手的峰麒四下张望着，有点抱怨地嘟囔。

　　本以为拥有这样气质的少年，一定生活在山清水秀、好像他名字一样的地方呢。

　　“说起名字……”

　　“抱歉，”花满楼报之以一个温和的微笑，“还没有想好。适合蓬山公的名字不应该太轻率吧？”

　　而且这里也实在不像是家乡。

　　“那么花满楼的家乡是哪里呢？”

　　“是在中华中间的长江以南，名叫‘桐庐’的地方。”

　　家乡的空气，是带有湿润的山间青草味道、和温暖的阳光的。现在虽然也身处山地，但呼啸的风声一听就觉得很凶恶。

　　“大概走错了。”峰麒这样辩解，“毕竟是第一次使用‘蚀’。”

　　尽管如此，心里还是感到内疚，和隐隐的不安。

　　“中华的国土是很大的。而且蓬山公也从未来过不是吗？”

　　“就说要快点想个名字啦！”

　　丝毫不晓得危机的两个少年，一前一后在山里走了起来。

　　远处、在视野所能看到村落的相反方向，传来隐约的、如沉闷雷声般的震动。

　　游荡于边境山区的山贼，又到了出来掠夺村民的时候。

　　·

　　“青泽！”

　　呼出九尾狐之时已经晚了。几匹马将携手的少年包围在当中，马上的乘客笑得十分粗野难听。

　　刀锋闪电般地劈下！

　　下一刻，持刀的骑士连人带马都被狐狸的利爪撕成了碎块。

　　“快走！”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花满楼。尽管目不能视，但捕捉逃生机会的敏锐度却是一流的。然而他的手中却陡然沉了下去。

　　在浓重的血腥味中，没有麒麟还能够行动自如。

　　花满楼毫不犹豫地把峰麒软绵绵的身体甩到背上，冲向青泽撕咬开来的缺口。

　　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令山贼都不敢少动。为了保持震慑力，青泽落在了最后，露出血淋淋的牙齿。

　　花满楼奔向方才峰麒指点过的村庄方向。

　　“你怎么了？”

　　“血……”知道自己倒下的不是时候的峰麒，尝试着挤出完整的词句，“不能见到血……唯一能做的，是不让自己变回原形了……”

　　如果恢复到麒麟的本来形态，单凭花满楼的力量是无法将峰麒带走的。了解到这一点后，花满楼拼命地加快脚步，想让方才沾染上的血腥气散得更快一些。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村庄这边弥漫的，是更加新鲜和厚重的血气。

　　从另一条路而来的大股山贼，已经将这个小小的村庄洗掠了一遍。仅存的失去抵抗力的村民，被集中赶到村头的空地上。

　　虽然不会再要他们的命，但山贼的期望，是再压榨出最后一些财物来。

　　一枚老旧的铜戒指，一串拴在领口的小钱，包银的长命锁片……诸如此类的微不足道的东西又被零零星星地搜刮出来，落进为首的骑马汉子的手中。

　　汉子一直带着一种无动于衷的神情，仿佛手里的东西并不是这些村民最后的一滴血。

　　“走了！”

　　在扫视过缩成一团的人们脸上那种绝望到木然的表情后，汉子发出这样的命令。

　　“啊、你！不是三郎吗！”

　　勉强抬起头、恰巧看到最后一名骑士的面孔的女人，忍不住喊了出来。

　　“臭女人，乱叫些什么？”

　　被认出的骑士拼命催着马，然而马匹不听话地开始原地打转，完全不在乎已经远去的同伴们的样子。

　　结果是原本还在逞威风的山贼被不甘心的村民一下子拉住，几乎要摔下那匹劣马。

　　“当然……”藏身在土墙后的峰麒虚弱地叹气，“加入山贼一伙、带路来劫掠自己的同乡吗……要比在这种贫瘠的地方种地求生容易多了……”

　　花满楼犹豫了一下。

　　“你……能听懂？他们说的是什么？”

　　峰麒又叹了一口气。想要支撑起身体，但混着烧焦气味的血腥气不断传过来，令他浑身都像被冰冻住一般僵硬。

　　花满楼握了握他的手，就脱下外衣给他整个都裹起来。

　　“抱歉……我想，我弄错了一件事……

　　“这里应该是黄海之外的某个国家吧……

　　“没能带你回到昆仑呢……”

　　峰麒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变成了沉睡般的呼吸。

　　六

　　世界的中心是崇高山。蓬山是环绕崇高山的山峰之一。这之外就是黄海。

　　黄海有金刚山包围着，凡人无法轻易穿越。而再渡过金刚山外的四海，就是这世界凡间的国家。

　　共有十二个国家。

　　听说，峰麒是属于芳国的麒麟，在选出新任的国君后就会去芳国担任首相，称作台辅。

　　花满楼这么回忆着之前闲谈时听到的事，终于明白了峰麒在昏迷前的意思。

　　这里、只是十二国中的某一国而已。自己仍然停留在“这边”的世界。

　　但比起怎么回到自己的世界，眼下更重要的事是带着峰麒安全离开。

　　发生在不远处的争执，是花满楼听不懂、也无能为力的。

　　叫喊声却突然大了起来。

　　有人倒地的声响、和女人痛苦的□□。

　　新鲜的血腥气。

　　因为眼睛看不见的缘故，花满楼的嗅觉远比常人更灵敏。就算周围的气味已经很浓重，也能分辨出这股血腥气是来自争执的村民当中的。

　　又有人受伤了吗？

　　正在猜测的时候，就听到利器破空的响声，好像是持刀人把凶器在空中挥舞了两下。

　　余下的村民惊叫着，脚步零乱。

　　不能再坐视不理！

　　花满楼随手摸到墙边的石头，就这么握着冲了出去。

　　·

　　刀锋在空中划了个半圆的形状，向倒在地上的女人的头部劈下去。

　　“去死吧你！”

　　被称作“三郎”的山贼咒骂着，其实自己也不清楚是否要真的杀人。

　　从没有杀过人。一直只是跟着山贼的队伍虚张声势，遇到老弱的行人和村民就吓唬一下，如此也得了不少财物。

　　因为这样已经被同伙嘲笑了很多次。

　　这一回，居然又被小时候的邻居认出了。真是倒霉！

　　从那些家伙头也不回地自顾回去，就能想像他们对自己的蔑视。

　　三郎觉得，这口气一定要出在什么地方。

　　刀上传来了沉重的手感。完全没想到有这么大的力，一下子松开了刀柄。

　　——砍中了……吗？

　　看着脱手飞起来的刀，三郎茫然地想着。

　　其实根本不懂得怎么用刀。这之前镰刀和锄头才是称手的工具，每天在田间劳作，直至太阳落山，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被自己的刀插进肚子的时候，三郎还在不甘心地回忆。

　　·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冲出来的少年。

　　只穿着一身短衫裤，但很明显和劳作的短打是完全不同的质料。容貌也干净得像雨后初绽的阳光，一下子就让人心生亲切。

　　但就是这个少年手中投出的石块，打脱了三郎的刀。人们眼睁睁地看着受惊的马转了半个圈，把背上的三郎抛在地下，正好迎上从半空落下的刀锋。

　　“杀……”人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发出声音来，凄惨的喊声在村庄上空回荡着。

　　“杀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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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在导演的放飞自我之下，完全是不管不顾的剧情了……
我说这样的剧情也有大纲你们相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