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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第六十二章】阴谋初现 ...


  •   忘情馆是建在山中的一座别院,古朴典雅,颇有大唐风韵。

      樱子挑着一盏灯笼,袅袅地跨过流水,越过石桥,穿过片片盛开的辛夷,走到檐廊之下。那粉色的背影,在这景色中显得分外协调。

      “请进。”

      樱子深深地鞠躬道。她带路至此,却站在窗下,不再进门。

      楚留香毫不犹豫地推开门,走了进去。花满楼和张洁洁跟在他的身后,也没有任何迟疑。张洁洁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四下打量着。

      樱子一直木然的脸上,似也露出一丝敬佩。

      并不是所有人,在来到陌生的环境时,都能表现得如此坦荡。

      但她马上听到楚留香的轻笑声。

      “几年不来此地,没想到还是旧时风貌。”

      ◇  ◆  ◇

      忘情馆是一家青楼,住在这里的姑娘名字就叫“情”,大家都喜欢叫她小情。

      忘情馆只有小情一个人,有时候一个月也不会接待一位客人,但忘情馆一直都在。

      因为并不是任何人都能来忘情馆的,而来过的人,谁也不会忘记这段经历。

      他们忘不了小情。

      所以忘情馆的正厅上,就悬着这样一副对联:

      何以遣此

      谁能忘情

      这一定是个来访的名士才子写的,也说不定是楚留香写的。

      楚留香当然也没忘记小情。

      “情”本就是最令人难忘的。

      然而小情并不在厅上。

      那副对联的正中,摆着一张曲足案,案旁两张坐榻,亦是唐式风格。

      其中一张榻上,正有一位身着广袖锦袍的老者垂足而坐,手持水晶杯,杯中盛满了琥珀色的美酒。

      老者看着楚留香他们走进来,慢慢举起酒杯示意。他的行动中有一种古雅的风范,也有一些疏狂的气质。

      他甚至没有站起身来。

      楚留香微微一笑,曼声吟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椀盛来琥珀光。”

      老者便也笑道:“楚香帅好眼力,这正是兰陵美酒。只是不知香帅可愿赏光,在此尽兴一醉?”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白喝的酒,我向来是不拒绝的。不过……”

      老者重复道:“不过?”

      楚留香道:“不过,这里的椅子却太少。”

      老者看了看花满楼和张洁洁,爽然笑道:“我只道香帅孤身来访,却是怠慢了。”

      说着,他便放下酒杯,拍了拍手。立刻有两个身着黑衣的人送进两张坐榻,另一张低案。

      老者仍微笑着道:“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贵客海涵。”

      他的话虽客气,但他的笑容已明明白白在说“我请的只有楚留香,不相干的人且坐到一旁”。

      楚留香脸上带着礼貌的笑,眼中却掠过一丝阴云。

      他不是爱发脾气的人,别人对他不够客气,他也只是笑笑了之。但他并不喜欢有人蔑视他的朋友。

      而花满楼又岂是寻常的朋友?

      但花满楼的神情却一点也不在意,只微一躬身,就准确地在一张榻上坐了下来。

      张洁洁则一直笑吟吟的,好像眼前的一切只让她感到好奇,而没有厌恶和反感。

      楚留香只得也坐下,就坐在老者对面。

      老者终于换上一副肃容,双手扶膝,就在榻上一躬,道:“在下石田斋彦,来自东瀛。”

      楚留香的目光闪了闪,道:“那位樱子姑娘……”

      老者道:“樱子是我的属下。如果她对香帅有所不敬,我在此替她致歉。”

      楚留香笑道:“阁下倒是坦诚得很。”

      老者道:“面对楚香帅,又安敢藏私?”

      张洁洁在旁边听着,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笑?”她问花满楼。

      花满楼虽然看不见她的眼神,却适时地反问:“为什么?”

      “只因我第一次看见一个人当面说谎,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

      花满楼也笑起来:“说谎不一定要脸红,但心总还是要跳。心不跳的岂非是死人?”

      张洁洁撅起嘴,眼中却有会意而兴奋的光芒。

      “你这个人,就爱挑我话里的毛病!就算他的心还在跳,你说他的脸为何不会红?难道他说谎说得自己都已相信了?”

      花满楼悠然道:“也许是因为人老了,脸皮就会厚一些。”

      他们面前的案上也有酒。花满楼说完,就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喝下去。

      张洁洁并没有动自己的酒杯,却双手托腮凝望着他,好像他喝酒的样子比什么都好看似的。

      他们谁也没有理旁边的老者,老者却忍不住了,缓缓道:“香帅的朋友,似乎并不相信我。”

      楚留香笑道:“说实话,我也不敢完全相信阁下。”

      老者道:“哦?为什么?”

      张洁洁笑嘻嘻地把玩着面前的杯子道:“若有人初次见面,却不报自己的姓氏,只报斋号,这样的人难道可以信任么?若这人还口口声声说并未藏私,难道不是说谎么?”

      花满楼菀尔道:“怪不得你一见面,就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张洁洁道:“你总该知道,我没有对你说谎了吧!”

      花满楼也笑道:“先前是我的错,可我记得已经赔过礼了呀!莫非你还在生气?”

      张洁洁道:“对,我还在生气哩!除非你敬我一杯酒,我才原谅你!”

      花满楼就真的拿起那盛满了五光十色琼浆的琉璃酒壶,把两只酒杯都斟满,然后端起自己的一杯,一饮而尽。

      张洁洁已笑得眉眼弯弯的,捧着酒杯慢慢地啜着。

      老者盯着楚留香,咳嗽一声,面上已浮现出一丝尴尬,缓缓道:“姓名只不过是个符号,相信香帅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介意的。”

      楚留香这才把目光从花满楼的身上收了回来,笑道:“那我该如何称呼阁下?”

      老者道:“石田斋确是在下的斋号。”

      楚留香点点头,道:“我想请教石田斋阁下一些问题,不知阁下是否能够赐教?”

      石田斋也慢慢地拿起酒壶来,望着楚留香道:“香帅似乎还没答应我的邀请。”

      ◇  ◆  ◇

      “你们把一位姑娘装进箱子偷了出来。现在她在哪里?”

      这是楚留香的第一个问题。

      石田斋凝视着他,突然呵呵地笑了。

      “我以为香帅会问,我为什么要让樱子去偷她出来。”

      楚留香道:“那是第二个问题。”

      “哦?你们口中的异族,偷了你们国家的公主,你却认为这是次要的问题?”

      楚留香静静道:“不是次要,只不过我首先关注的,是人的安全。”

      石田斋道:“我不能理解你们这种想法。国家和民族难道不比一个人的安全更重要吗?”

      楚留香道:“我没有那么自大,认为可以代表我的民族,我的国家。我也只是一个人。”

      花满楼突然笑道:“不错!听你说话,简直是痛快极了!”

      他又喝下满满一杯酒。

      张洁洁咬着嘴唇笑道:“古人以汉书下酒,你却以楚留香的话下酒,也算新奇。”

      花满楼道:“只因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我心里想的。世上有这么一个人在,我岂非太愉快了!”

      张洁洁拍手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很愉快了!你们的身上,好像就是有种能令人愉快的力量。”

      楚留香看着她高高兴兴地喝了一大口酒,才继续道:“那么,公主在哪里?”

      石田斋顿了顿,便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

      楚留香的眉梢一跳,道:“你不知道?”

      石田斋道:“信不信由你,公主已不在我们的手上。现在你想知道我们的目的了么?”

      楚留香端起酒杯,笑道:“阁下要说,我自然洗耳恭听。”

      ◇  ◆  ◇

      石田斋有一个阴谋。

      没有人会平白把一位公主装在箱子里偷出来。

      但现在,石田斋好像要主动说出这个阴谋。

      也没有人会主动把自己筹划的事告诉别人,尤其是和自己作对的人。

      除非这也是一个阴谋。

      所以楚留香什么也没问,等着他说。

      石田斋沉吟片刻,道:“你可知道公主即将成婚?”

      张洁洁抢先笑道:“公主成婚,关这个老臭虫什么事?莫非他是驸马爷?”

      花满楼的心里却动了一动,想起很久以前,楚留香对自己说过的话。

      “我若说我见过公主,你信不信?”

      楚留香口中的“那位公主”,难道正是“这位公主”?

      不然的话,他怎么知道“这位公主”住在玉剑山庄?公主难道不是住在皇宫里的么?

      楚留香则只是缓缓道:“我不知道。”

      他又用手指搔着鼻梁的侧面,像要掩盖一丝惊讶的神情。

      石田斋望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道:“公主要嫁的人,就是那海上的霸主,你们朝廷钦封的‘天正将军’、史天王。”

      这一次,花满楼也不禁讶然道:“史天王?”

      楚留香道:“正是和我们打过一回交道的那位史天王。”

      花满楼道:“我已听人说过,史天王威震海疆,令倭寇不敢来犯。既尚公主,可见朝廷对其器重。”

      石田斋的脸上,却浮现起一种狡黠的神情,跟着呵呵笑道:“你们觉得,史天王尚公主是件好事?”

      楚留香道:“美人配英雄,我看不出这有何不妥。”

      张洁洁好奇地道:“这位史天王的相貌年纪如何?跟公主不般配么?”

      石田斋仿佛很耐心地道:“史天王今年四十六岁,正值壮年,公主今年也已满二十岁,可以算得般配。”

      张洁洁咋舌道:“哇!年纪差这么多,你还说般配!倘若要我嫁给这么个老头子,我宁可死了算了!”

      她一边说一边瞟着楚留香,好像要让他阻止这桩婚事似的。楚留香只得摸着鼻子,把目光转了过去。

      花满楼忽然道:“石田斋阁下为何对史天王和公主如此了解?”

      既然能准确地说出两人的年纪,就证明之前已派人调查过。如果不是对这婚事有什么阴谋,又为什么要去调查?

      石田斋正色道:“只因我要阻止这桩婚事。”

      他竟把这阴谋说出了口,这就不再是阴谋,而是阳谋。

      张洁洁道:“为什么?你刚刚还说这婚事很般配。”

      楚留香摸着鼻子笑了笑,道:“只因史天王在海上独大,并非东瀛所乐见。”

      史天王的本名当然不叫“天王”,他纵横七海十数年,才得到了这样一个外号。人们早已忘记了他的名字。

      这“天王”并不是朝廷封的。史天王原本是个海盗。

      楚留香像是在对石田斋说话,也像是在给花满楼和张洁洁解释:

      “史天王在海上与其他帮派争夺地盘的时候,朝廷还腾不出手来对付他。等到想动他的时候,他已有了钢铁一般无法翦除的羽翼。

      “海上并非只有中国的帮派,也有倭寇。值得庆幸的是,屡屡来犯我海境的倭寇,也都慑于史天王的威力,不敢轻举妄动。

      “权衡利弊之下,朝廷选择不消灭史天王的势力,而是对他招安,加封了‘天正将军’的名号,而实际上,他的势力仍完全是自己当海盗时建立起来的。

      “朝廷不费一兵一卒,便平靖海疆,东瀛自然看不顺眼。要挑拨朝廷与史天王之间关系的最好办法,莫过去搅乱这次联姻。只要公主不能顺利出嫁,史天王必反。”

      楚留香冷冷地露出一个笑容,望向石田斋的目光仿佛是锋利的刀。

      “阁下要对我说的,就是这些么?”

      石田斋道:“不错。你说的一个字也没有错。”

      他的神态还是那么平和,带着古雅,也带着些疏狂。

      他竟然没有否认。

      “我要说的正是这些。但我没有想到,楚香帅不涉政事,却对朝廷局势如此清楚。”

      花满楼在一旁听着,双手已不由自主地握紧。

      他知道楚留香一定会去阻止石田斋。无论楚留香口头上怎么说,他既已知道了这件事,就把它当作是自己的责任。

      然而石田斋这么明白地承认了自己的计划,就证明这计划背后还有另一个计划,更深的计划。

      楚留香能不能识破?能不能斗得过石田斋?

      石田斋固然只是个老人,但他的背后,必定还有更大的势力。

      而花满楼呢?花满楼要怎么做?

      花满楼一定会帮助楚留香,从他们相识开始,就已经是这样。

      但是,花满楼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个和楚留香一模一样的声音。

      “我想请你照顾他,不要让他遇到危险。”

      “你好像知道他会遇到什么危险?”花满楼听出那语气中的沉吟,就这样反问。

      那个声音淡淡地笑起来。

      “有些事……是不可以说的。你也要答应我,不对他提我的事。”

      “那我应该怎么做?”花满楼又问,“你知道,他想做的事,没有人能拦得住。”

      “你也不能么?”

      花满楼微笑:“我也不能。”

      “那你最好带他走,走得远远的,走到没有事可让他管的地方。”

      花满楼有些犹豫,也有些好奇。

      “你知道的那件事……你预感到他会去管的那件事,他若管了会怎么样?”

      “会死。”那个声音冷冷道,“他一定会死,没有第二种结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0章 【第六十二章】阴谋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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