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宝贝04]海与命运之歌》鼠小贼

89、第八十九章：渐行渐远

　　“检查结果没什么大问题。”直记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在病历本上记录，“至于你的药……还是算在我的帐下吧，只要你以后乖一点，在雾绘面前多帮我讲讲好话就行。”
　　琴绘重新坐回病人看诊的位置，“直记医生，你真的在追求我姐姐吗？”
　　医生瞟了她一眼，面上是不置可否的笑容。随后他把写完的病历交给她，“你还是快去药房拿药吧。”
　　琴绘接过病历，却还是坐在原位不动。
　　“这是怎么了？”她的表现在直记医生眼中着实有些反常，“你从前可是很不喜欢呆在我这里的，怎么今天就一直赖着不走了？”
　　琴绘垂着眼，看似专注地把手中的纸对折，“辉一的双胞胎兄弟还在呢，”她边摆弄着纸张边小声说，“他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我想再给他们留一些时间……”
　　直记医生搁下笔。他用一种似是觉得有趣又十分无奈的眼神看着琴绘。琴绘被他的眼光盯地着实不太自在，她慌慌张张地从椅子上起身，“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吗？！”可不知她自己是否察觉，她在这时的恼羞成怒更像是欲盖弥彰。
　　“那我可直说了，”直记医生的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小琴，现在辉一的双胞胎兄弟就让你这么介意，那如果以后辉一有了女朋友，你该怎么办啊？”
　　她最讨厌直记医生这点，总是笑眯眯的他说的话让人分不清是认真还是在调侃。但转瞬间琴绘的怒气便消弭无踪，她像是被扎破了的气球，软趴趴地耷拉下脑袋，“不是你想的那样。”
　　“辉二……就是辉一的那个双胞胎弟弟，他和我不一样，是个很优秀很出色，也很受欢迎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总是和我在一起的话，辉一应该会和他一样的吧。”琴绘黯然地道，“其实他更需要的是像辉二那样的兄弟、朋友……而像我这样的人，是不是一直在拖累他呢……”
　　过去她总是拽着辉一陪她躲在她一个人的安全区里，但是辉二的出现让她忽然意识到，其实辉一在她之外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他可以飞往更高远辽阔的天空，而不是缩在狭隘黑暗的井底——那里是只适合她这样的人独自呆着的地方。
　　“琴绘，”忽然她听到直记医生的声音，他难得不再学姐姐的音调戏谑地喊她的昵称，“对于需要和什么样的人交往，辉一有自己的想法和考虑，你就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钻牛角尖了。”
　　他有自己的想法……
　　但是像辉一那样的性格，只怕是宁愿委屈自己，也不会向她说一个“不”字吧。

　　辉一的检查报告显示他一切正常，当天下午他就顺利出院，而且第二天一早也准时候在路口等着琴绘一同去学校。
　　“早上好。”
　　可是与辉一的一如既往相比，琴绘却显得有些恍惚，她像是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才想到该作出回应，“早、早啊……”
　　她的不在状态表现得过于明显，很难不让人介怀，“琴绘，怎么了吗？”辉一有些担心地问她。
　　“没什么，”女孩走在他身边，她一直垂着眼，视线持续落在脚步前的一小片地面上，“我只是觉得，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你两个人一起去学校了……”
　　不提在数码宝贝世界渡过的那些日子，在前往数码宝贝世界之前的一段时间，他把大部分的私人时间都用以探寻那位他素未谋面的双胞胎兄弟。在琴绘看来，上一回与他这般并肩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听她提起这一点，辉一有些歉意，“抱歉，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你关于辉二的事，所以才……”
　　"不，你不需要道歉。"琴绘温柔地打断了他，“这是你的私事，就算你什么都不愿说，我也是能理解的。”
　　辉一忽然感到了些许不安。
　　琴绘的语气落在他耳中是一如往常地轻柔平和，但她的遣词用句中却明显透出几分生分与疏离的意味。他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可本与他一同前行的女孩在此时却浑然未觉，顾自脚步不停地继续前进。
　　——就像那时候一样。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那个基路比兽为蛊惑他的心智而创造的梦魇，偏偏此刻，他目送着琴绘往朝阳初升的方向前行时，竟生出一种自己仍旧深陷在那个环境中的错觉。他还是被钉在黑暗笼罩的阴影之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蒙着光晕的背影，与他渐行渐远。
　　不，不可以。
　　他抬起自己的手……那仍然是一把锋利的血红长剑吗……
　　“辉一？”
　　辉一倏然间回过神，发现琴绘就站在不远处困惑地看着他，“你怎么突然停下了？”
　　他还维持着手举在半空的动作。当然在得到琴绘的询问后他就自然将手落回了原处，“没、没什么。”辉一驱散脑中挥之不去的幻觉，小跑两步就追到她身边。
　　琴绘仍然偏着头，有些茫然地打量着他。
　　“怎、怎么了？”辉一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唔……大概是错觉吧。”仿佛是为了配合这句话一般，琴绘在话音未落时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看来我还得适应一阵，才能重新习惯早起上学的日子呢。”
　　她不咸不淡地开着玩笑，想借此掩饰方才自己察觉的异样。
　　那一定是她的错觉吧，是阳光的折射或者别的什么的原因，否则就无法解释，她在看向辉一的那一刻，竟会以为自己再次看见了那双曾经属于暗黑兽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血红色的瞳仁。

　　这一天与以往相比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琴绘在昨天晚上特意复习了功课，重新拾起了那些几乎快被她遗忘在角落的知识点。她想辉一应该是与她做了同样的事，因而在课堂上遇到老师提问时，两人都有平安无事地过关。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早晨无意提起的那句话，最后一节课结束后，辉一迅速地收拾完东西打算与她一起回去。可是当两人离开教室时，有个隔壁班级的女生挡在了两人面前，她似乎是在门口候了有一阵子了，以至于一见到辉一离开教室就迅速蹿了过来。
　　“那个，木村同学，我是足球部的经理朝日，能耽误你几分钟吗，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她说着，同时忐忑地瞟了一眼跟在辉一身旁的琴绘，不想后者在接受到她的目光后自然识趣地退到一旁。慌慌张张的足球部经理即刻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容易让人产生误会，急忙出言不救，“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清水同学你在也没关系……可以吗？”再度抛出一个充满希冀的问句，她紧张地看向辉一。
　　“当然。”辉一点了点头，“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朝日同学？”
　　“是这样的。”朝日惴惴不安地开始了叙述，“我们球队的后卫城之内君在昨天的训练中受了伤，情况不太好，医院里的医生说他需要调养几个月，这段时间都没法再踢球了。可是在两个星期后我们和别的学校会有一场友谊赛，如果队伍缺人的话，就是默认的不战而败了。”
　　“这，球队里难道就没有别的替补队员了吗？”辉一不解地问。
　　听他提及此事，朝日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有是有，但是……”她黯然地小声道，“因为前任指导老师的决策错误，导致目前社里的替补成员都是些没怎么经过训练的低年级生，就算要从他们之中选一个和正式队员磨合，两周的时间恐怕不够……”
　　“但是……”
　　不等辉一问完，朝日突然向着他弯下腰，双手合十高举过额前，“拜托你了木村同学！这件事我之前也有询问过体育老师的意见，他同样推荐了你，说你是最合适的人！所以能不能请你帮我们这个忙，代替城之内君参加这次的比赛！”
　　“那个，朝日同学，我……”
　　辉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向琴绘投以求助的目光。可琴绘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朝日同学，你刚刚提到的对手学校是……？”
　　“诶？”朝日没想到琴绘的关注会偏向这一点，不过她还是老实地将对方学校的名称重复了一遍，“清水同学是有什么问题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唔。”琴绘思忖了片刻，而后转向辉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好像是拓也的学校。”
　　她是说给辉一听的，但也没有避讳同时在一旁的朝日同学。
　　“拓、拓也……？清水同学指的，难道就是神、神原拓也君吗？”听到了她的这句话后，足球部经理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想应该是的。”琴绘回答，“朝日同学也知道他吗？”
　　“岂止是‘知道’？！”提及这个名字后，朝日同学霎时激动不已，“他可是对方学校的王牌！上个赛季我们没能进决赛都是因为他！”
　　“呃，这样啊……”琴绘只知道拓也是学校足球社的成员，却没想过他竟然这么厉害。
　　“所以，”不知是不是被“拓也”的名字暂时拉进了距离，这位足球部经理对琴绘的态度也稍许自然了一些，“之前我们在准备完全的情况下都输给了他们，这次如果还少了一名主力选手的话……”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那好吧。”一旁的辉一忽然出声。
　　朝日同学愣了半秒，“真、真的吗？！”她一扫片刻前的满面愁容，双眸闪闪发亮地注视着辉一，“那真是太好了！还好我有听小晶的话试试直接来问木村君，果然木村君是个很好说话的人！那么我们能不能现在就……”
　　就像是有人按下了朝日同学继续向外施放喜悦的按键。她雀跃的尾音被强硬地掐断在喉头，似要扬起的嘴角则凝固在半当中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呃，清水同学……”着实无法忽略，她不得不对上琴绘无表情的脸孔，“你，要不要，一起……”
　　班里的女生们都说木村同学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偏偏整日几乎与他形影不离的清水同学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她整天面无表情说话带刺，似乎还体弱多病。怕是整个学校的人都想不明白，温柔优秀的木村同学为什么会选择和清水这样除了成绩单好看些之外别的方面一无是处的女生做朋友。
　　除非那些个道听途说都是真的……但若是真的，朝日不免为木村同学感到有些不值。
　　“不用了。”
　　幸好琴绘拒绝了，这让朝日同学暗自松了口气，毕竟她不知该怎么和清水同学相处，也不知要怎么和球队的其他人解释。
　　“那我就自己先回去了。”琴绘假装没看见朝日纠结的表情，顾自对辉一道。她晚上要给餐馆帮忙，所以必须得尽快回去赶在晚餐时段前完成课后作业，“嗯……”她想了想，还是补充道，“训练加油。”
　　在与辉一分开后，琴绘先按照原本的计划去了一趟图书馆。她在书架间耽误了一会儿工夫，因此离开学校的时候，各个社团早已开始了日常的训练。
　　迎着倾斜的夕阳，琴绘隔着学校的护栏往足球场的方向眺望了片刻。
　　辉一换上了足球队的制服，以至于她一时竟没法从一群身着同色系服饰中的男生中找到他的身影。在她总算辨认出辉一时，正看到他漂亮地拦下一次对方的进攻，于是他的队友自然而然围到他身边与他击掌庆祝。
　　那一刻，琴绘蓦得想起了她瞥见的朝日同学的表情与眼神。有些话语不需要切实说出，她便能听到。来自朝日同学无声的言语，无一不在似有若无地表达着她对辉一的不平与惋惜。
　　只因为他一直和她在一起。
　　如果没有与她有交往的话，他是不是早就成为那个队伍中的一份子了呢？
　　琴绘黯然地收回视线。这些过去她从未细想过的念头，在悄无声息间爬满了整个思绪，难以摆脱。

　　当天晚上辉一又去了铃兰馆。他在前厅和雾绘打过招呼，便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来到琴绘的房间门口。敲了几次门后都没人回应，他只能选择主动打开房门。
　　琴绘就坐在正对着房门方向的矮几旁，她的指间还夹着书本的一页，但凝固的眼神显然是没有落在书中的任何一个文字上。开门的动静声惊动了她，让她如梦初醒般回过了神。“辉一……？”见到是他后，她略显惊讶。
　　“我是来还饭盒的。”辉一在她对面落座，“已经洗干净放在厨房了。还有，我好像还没和你说过……很好吃，谢谢。”
　　“什么嘛，这么客气，又不是第一次了。”书页从她的指缝间落下，琴绘慌张地收回眼神，却根本不记得自己之前看到什么位置。
　　“辉二也说很棒。”辉一继续告诉她。
　　琴绘的动作停了一瞬，片刻前的不知所措所措于顷刻间烟消云散。而重新望向辉一时，她的嘴角带了淡淡的、却有些疏离的笑，“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她想自己今天是不可能把这本书看完了，干脆起身，想把书放回书柜。就在琴绘站在书架前把书摆回原处时，身后再度传来辉一的声音，“其实……刚刚辉二给我打电话了，他邀请我这周日去他家做客……”
　　琴绘敏感地意识到其中的不妥，“去他家？做客？”她疑惑的尾音上挑，似是为辉二那乍一听之下有些欠缺考虑的举动而感到不快。
　　“那个人，我是说……”辉一小心翼翼地选择着词汇，安抚琴绘的同时又能为他的双胞胎弟弟解释，“他的双亲这周日都不在，所以……”
　　“是、是这样啊……”琴绘急积在胸口的恼火眨眼就瘪了下去。她偷偷看了眼桌边仍是神色如常的辉一，那个挥之不去的念头重新浮上心口，使她懊恼不已。
　　“其实，”辉一接着说，“辉二还问了你要不要一起去，但是……”
　　“我还是不去了。”琴绘迅速答道。
　　“也是。”辉一的口吻中依稀有些失落，“还是甄选会更重要些。”
　　琴绘愣了愣，“……甄选会？”
　　她迷茫的反应让辉一也跟着陷入自我怀疑，“那个，你的甄选会不就是这周日进行吗？” 他不确定地问。
　　“甄选会不是在28日吗？”
　　“可是这周日就是28日啊……”辉一无奈地笑着对她道。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