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宝贝04]海与命运之歌》鼠小贼

57、第五十七章：兄弟

　　“他已经都告诉你了？”
　　琴绘与拓也赶到时，战狼兽与黑鹰兽已经展开了战斗。或许用“战斗”这个词来形容不是那么恰当，因为在攻击的只有黑鹰兽，而战狼兽仅是不停地躲闪和用剑防御，根本没有战斗的欲望。最后，当辉二险些被黑鹰兽的绝招吞没时，两人中速度较快的拓也直接把辉二扑出了黑鹰兽的攻击范围中。没有任何准备的辉二滚进了一侧的一道狭小的沟壑，而拓也则进化成了火龙兽，将黑鹰兽牵制在空中。
　　琴绘赶到沟壑中时，看到的是陷入震惊和恍惚之中的辉二。
　　听到琴绘的声音，辉二缓缓地抬起头，“你早就知道这件事……”
　　琴绘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地上的辉二，“是啊。”她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你难道还不相信吗？”她仔细观察者辉二的表情，忍不住皱起眉，“还是你不相信他——你的双胞胎哥哥说的话？”
　　“我……不，我不知道。”辉二摇着头，思绪和语言组织能力一起陷入了混乱。
　　琴绘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是你撞见我站在你家门口的那次，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琴绘边回忆着，边慢慢地说着，“你们的脸型轮廓都和木村伯母的很像，再加上你的发型，”她瞥了眼辉二的马尾，“你应该注意到了，他的姓氏是‘木村’。木村朋子，这是木村伯母，也就是你们的生母在嫁人前的姓名。”
　　琴绘的话像是一个决定性的证据，彻底消磨了辉二心中潜藏的怀疑。他失落地垂下头，自嘲地笑着，“怪不得，怪不得你要喊我‘少爷’，怪不得你会说我‘可怜’……我还一直以为自己是独生子，呵。”
　　琴绘垂着眼，一语不发。她不是不能体会这件事对辉二的影响，毕竟一直以独生子身份活着的他，没想到会在这个异世界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兄弟的事实。他束起长发用以怀念自己的生母，却没有想到她与自己的双胞胎哥哥，实际上在这座城市的另一个角落过着与自己有天壤之别的生活。
　　其实在发现这件事情之后，琴绘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那位在源家过着优渥的生活的小少爷在得知这个真相后的表情，她甚至想象过要在他知道这个事实后应该说些什么话语才能让他背上更多更沉重的心理负担，她想让他知道木村伯母这些年来生活的艰辛，想让他知道在前段日子离世的木村婆婆对他放不下的牵挂，想让他知道因为一个残缺不全的家庭，辉一在学校中所受到的所有嘲笑。而他，源辉二呢？住在豪华的洋房，养着名贵的宠物，理所当然地享受着继母给予他的那些小心翼翼又无微不至的关怀。她知道辉一和木村伯母都太过善良，一定不愿去让辉二再承担这般沉重的心灵枷锁。但是她不是这样的人。如若是她，必定会在源辉二得知一切之后将失去的一切对待一分一分地全部讨回来！
　　她真的有想象过，就算在这件事中扮演局外人角色的她都会在无人知晓的时刻想象着，想象着在未来由于的某个未知的契机，源辉二知道所有真相的时候，她究竟应该对他做出什么样的对待。尤其是每当她知道辉一提前离了家，却看着他踩着时间点才赶到教室时，或者是他每回放学后第一个离开教室，但在夕阳几乎快要沉入地平线后才到家的时刻，她脑中都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样的幻想。
　　可是琴绘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契机的出现，竟然是在数码宝贝世界。更让琴绘没想到的是，此时的她俯瞰着无力地坐在地上的辉二，原本准备好的锋利词句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最终，她上前两步，在辉二面前蹲下，保持与他的视线相平齐的位置，“辉二，你想要怎么做？你……也想要逃吗？”看辉二的样子，似乎是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意。
　　“但是、但是他是我的双胞胎哥哥啊……我怎么能够和他，战斗呢？”抛却了伪装出的冷漠神情，极少见到辉二这般不知所措的模样。
　　没想到，听到这样的疑问，琴绘竟然笑了。她移开视线，将双臂交叠着置于双腿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说：“我明白，我明白的。我也做不到。”
　　琴绘坦诚的话语让辉二惊讶地抬起头。联系与暗黑兽相遇之后的种种，他很快想起了被他遗忘的事实，“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他还是没有勇气说出辉一的名字，“知道被暗系斗士精神控制的那个人，是我的，双胞胎哥哥。“
　　“他不止是你的双胞胎哥哥，”琴绘打断了辉二的话，“他还是我最重要的朋友。”琴绘眸光一暗，“他是我在人类世界‘唯一’的朋友。”
　　在辉二惘然不知的时候，琴绘比他更早一步就开始被动开始迷茫。在魔弹兽体内时，辉二还用警告的口吻告诫她：如果没有一战的决心，就不要妨碍的他的战斗。辉二没有想到的是，当时的场景如今彻底对换，失去了战意与决心的变成了他自己，当时被他丢在身后的女孩蹲在他面前，浅灰色的眼眸中闪过坚定的微光。
　　“如果可以的话，我比你更加不愿与他战斗。”琴绘冷声说道。
　　注意到自己的口气中又多了些不善的成分，琴绘叹了一声，收起自己的尖锐棱角，“我没有指责你的资格，在发现这件事之后，我也有想过逃跑……”琴绘仰起头，像是回到了某个记忆的片段中。
　　“但是拓也告诉我了。”她的目光捕捉到牵制着黑鹰兽的火龙兽，“逃跑了，就是什么都不去做，那么什么都不会发生改变。”她扶着膝盖缓慢地站起来，随后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就算是我也好，你这个双胞胎弟弟也好，与其抱着悲伤的现实自怨自艾，不如做些什么改变这个令人痛苦的现状。”
　　辉二仰起头来看她，似是从琴绘的话中感到某种震动。
　　“我会战斗的。”琴绘握紧了手中的武装暴龙机，“我会的。”她重复着，不知是说给辉二，还是说给那个害怕会有动摇的自己。她不能要求辉二去做什么，她只能决定自己应该去做什么。
　　当火龙兽被黑鹰兽的翅膀扫翻在地时，一道水雾凭空出现托住了火龙兽的身体。
　　“这样可以吗？”
　　秋莉兽娇小的身形出现在火龙兽身旁。她一扬广袖收起水雾，神情严肃地注视着在空中盘旋的黑鹰兽，“嗯。只有一战了。”也许是因为有伙伴在身边，直面黑鹰兽也没有她预想中那般紧张与不安。
　　“辉二呢？”火龙兽问，朝着沟壑的方向瞥了眼。见他面上露出微笑，秋莉兽同样循着火龙兽的方向望去。她看见离开沟壑的辉二，目光坚决地取出了武装暴龙机。
　　“秋莉兽，你有什么计划吗？”即便两人已经获得了更强力量的双重武装进化，但是战狼兽和火龙兽却在这时统一地询问着秋莉兽的意见。
　　“诶？”本来以为会被他们说些“你的力量不足我们强大还是为我们做辅助攻击比较好”之类的话，所以被询问的秋莉兽反倒先愣了片刻。不过见这两人确定要把攻击策略交给她来决定，那她便不再客气。既然自己的力量无法与这两位融合斗士相比较，那么，她也得发挥些自身的优势才行。
　　“那么就由我来限制黑鹰兽的行动，到时等他速度迟缓的那一刻，就拜托你们集中攻击了。”秋莉兽说得轻轻巧巧。
　　“呃……好。”口头是应承了，但火龙兽着实没想到秋莉兽提出的策略竟然是让她自己去当限制暗黑兽行动的诱饵，虽然没多说什么，他的表情还是泄露了些许不安。
　　“不相信我？”秋莉兽悠游地在半空中大幅度地漂浮着，觉察到火龙兽的表情，她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丢下一句，“如果小看我，可是会吃大苦头的。”话音未落，她已然向着黑鹰兽的方向漂去。
　　“兽型斗士精神真的能改变人的性格？”知道时机不对，火龙兽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与庞大的黑鹰兽相比，秋莉兽的体型基本可以算作忽略不计，她漂浮在黑鹰兽的身体周围，就像是环绕着的他的一个蔚蓝色的光点。秋莉兽胜在动作灵活，再加上体态轻盈，黑鹰兽使用的任何攻击都无法伤及她分毫。
　　经过简单的试探，秋莉兽已然大致掌握了她所需要的情报。及此，她便无需再做避让。
　　“透明噩梦！”宽大的广袖分岔延展成无数细长而透明的触须，触须延伸扩展早已超出秋莉兽本身的身长多倍。那些细长的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的触须密密麻麻地缠绕在黑鹰兽的一双翅膀，就像是为他添了一副造型诡异的外壳。
　　被触须束缚的黑鹰兽不断地挣扎着，似乎轻松就能挣开秋莉兽的触手。
　　“难道是现在？”不明所以的火龙兽将炎系力量逐渐聚集于掌心，却被战狼兽制止，“等等，再看看情况！”
　　不多时黑鹰兽就将秋莉兽的触须齐齐挣断。这个情况让还未到登场时机的两人有些急躁。但渐渐的，他们也觉察到了异常。秋莉兽那些被挣断的触须并未就此脱离黑鹰兽的身体，而是更加紧密地将黑鹰兽的翅膀缠绕在一起。潜藏在触须中肉眼看不见的细小针头挑拣着羽毛之间的缝隙扎入黑鹰兽的身体，拥有麻痹效力的毒药从翅膀的关节向着其余部位扩散。
　　黑鹰兽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他胡乱地在空中拍打着翅膀，却无法阻止麻痹感的扩散。
　　终于，半空中亮蓝的光点绽开一朵水花。
　　“火龙能量弹！”得到暗示的火龙兽将手中的能量弹朝着黑鹰兽的方向掷出。被击中的黑鹰兽身上燃起熊熊的火焰，叫声也更为痛苦，看似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趁现在，战狼兽！”秋莉兽与火龙兽几乎是异口同声。
　　战狼兽高高举起手中金色巨剑，剑上闪烁的银色光芒汇聚成体态庞大的狼形，“战狼之光！”随着剑上光芒愈发强烈，战狼兽本身与巨狼融为一体，朝着黑鹰兽冲去。巨狼穿透了黑鹰兽的身体，而同样穿透黑鹰兽身体的，还有战狼兽的剑。
　　“啊——！！”伴随着痛苦的吼声，暗黑兽的影子被从黑鹰兽的躯体之中分离出来，紧接着从阴影中浮现的，是另一个对琴绘而言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战狼兽用武装暴龙机扫描了暗黑兽与黑鹰兽的斗士精神。即刻他便再支持不住，吃力地跪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第二个解除了进化型的琴绘也是腿脚一软，不过她并没有摔倒，而是丢下了拓也和辉二，跌跌撞撞地向着那个人影的方向跑去。琴绘的心脏在胸腔中疯狂地跳动着，激烈的频率让她不由地揪紧了自己的衣襟。在看清那个陷入昏迷的人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喉头一紧，一时以为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跃下沟壑，琴绘一步一步地走近他的身边。偏偏越到近处，她竟越发迟疑起来。
　　面前的这个人即便是陷入昏迷中还依然痛苦地蹙着眉。琴绘在他身边缓缓地跪坐下来，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辉一……”她轻声唤着，努力控制着声线中的颤抖。
　　少年的眼睫微不可见地颤了颤，然后他迷蒙地睁开眼睛，“……琴绘？”在喊出她名字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对她露出温和的笑容。
　　至此琴绘这才是真正地松了一口气。她笨拙地张着口，纠结犹豫了许久，最后终于吐出一句，“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辉一下意识地就接道。他用手撑着身子，费力地站了起来。可紧接着琴绘注意到他的目光触及了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辉二。她清晰地看到辉一的瞳孔惊恐地收缩，“嘶……”他倒吸一口冷气，突然蜷起身子用手扶住自己的前额。脑中那些并没有消失的回忆在这一刻汹涌而出，将他在痛苦中彻底地吞没。
　　“辉一……”琴绘想要去扶他，却见他无意识地退后一步，躲开了她的手。
　　注意到他的动作，琴绘的眼神黯了黯，还是把手收了回去。
　　“为什么！”拓也惊讶的呼声从身后传来，“为什么琴绘你的朋友会和辉二长得一模一样？”没有人给他解释过前因后果，现在的拓也更是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时，他忽然想起了自己返回现实世界时看见的情景，“这么说来，那个时候我看见的并不是什么错觉？！而是，就是你？！”
　　“什么？”辉二疑惑地望向拓也，他一时没有想起拓也提过的这件事。
　　“那个时候他一直在看着你，在同一辆驶往涉谷的列车上。”拓也低声说。他注意到了琴绘给他使的眼色，便暂时地闭上了嘴，没有接着追问下去。
　　冥冥之中的自有定数，谁都没有想到，当时乘坐着同一班列车到达涉谷车站的四人，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再次重逢。
　　“这是真的吗？”辉二上前一步，神色激动地逼问辉一。
　　辉一的眼神闪烁着，他在躲避着辉二的视线。
　　“真的是这样吗？”辉二重复了一遍，“刚才拓也说的话，还有琴绘告诉我的事……不，应该是，你和我是兄弟的事，还有妈妈她还活着的事，说些什么回答我啊！”
　　辉二的一连串询问让辉一的表情越发痛苦。在一番挣扎之后，他飞快地瞥了一眼辉二，又再次将视线垂下，望着脚底那一片寸草不生的区域。
　　他说话了。“是真的。”
　　在听到辉一承认的那一刻，琴绘在心底悄然地叹息着。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