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宝贝04]海与命运之歌》鼠小贼

46、第四十六章：恍然如梦

　　在“群架事件”之后，琴绘被半强迫式地记住了木村同学的脸和姓名。
　　“早上好，清水同学。”因为在那之后的每天清早，她走进教室后木村同学都会自然而然地和她打招呼。从病院回学校那天她还为这出乎意料的情况愣了片刻，而后在班级同学们或是惊讶或是好奇或是窃笑的表情中一言不发地走到自己的位置。
　　不过木村同学的态度没有因她的冷淡而发生改变，长此以往，琴绘也习惯用点头或是小声问候替代沉默与无视，两人逐渐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
　　也是在那之后，岛田不会愚蠢地再来找她的麻烦，倒是她在走廊中穿行时偶尔会听到一些窃窃私语。所幸除此之外，她的生活较之前也没有太大改变。
　　直到寒假归来，一年级的第三个学期。
　　那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周五下午，当天的最后一节课是音乐。当琴绘慢吞吞地从音乐教室返回班级，发现有不少人凑在黑板面前，嬉笑着不知在讨论什么。
　　忽然有个姓佐藤的男孩转身看见了刚进教室的琴绘。“女主角终于来了！”他像是个主持人那般大声宣布。
　　于是围在黑板前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琴绘身上。女孩子们三五个自发形成小团体窃窃偷笑，男生则不断地起哄。
　　琴绘歪了歪脑袋一脸茫然，也就在这时，不断哄笑的男生们推出一个之前被他们堵在教室里的身影，硬是把他推到了琴绘身边。他们不在乎用什么样的力道，就导致琴绘被那人撞得重心不稳险些摔倒，还是那个被欺负的家伙，好心地伸出手来搀住了她的胳膊。
　　“对、对不起……”木村低声对她说。许是愤怒所致，他的颊上还染着一层薄红。
　　教室里的笑声更夸张了。在那一刻，琴绘终于意识到自己和木村变成了一幕戏剧中的丑角，由于某种不知名的缘由，现在的她和木村是这群恶毒的观众们用以消遣的笑柄。
　　“怎么回事？”她皱起眉，瞥了眼同样站在人群中的岛田，问身边的木村。
　　可爱的西原同学也是这个队伍的其中一员，在与她的女伴偷偷说着悄悄话。
　　不等木村开口，佐藤便率先发话了，“喂，木村，你就老实交代吧，是不是喜欢清水啊？”
　　喜欢。在不少数六七岁的男孩子眼里，这个词仅仅是代表了一种能够作弄他人的理由。
　　木村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他低着头一言不发，但双颊却已是红得快要低滴出血来。
　　沉默当然无法使好事者放弃，“怎么了木村，难道你是在害羞吗？”
　　“别害羞啊，难得有个机会，不如就向清水坦白了吧？”
　　“那个，清水同学，”西原同学走到琴绘身边，笑眯眯地对她道，“既然木村君喜欢你，那你要不要给他一个机会与他交往呢？”
　　比起一旁既是窘迫又是气愤的木村，琴绘的神态则平静许多，“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她一脸平静地询问西原同学。
　　“哎呀，这个，怎么说呢……”西原同学似是有些羞赧地捧着脸颊。而黑板边的人则自发地让开位置，使琴绘得以看清一副画在黑板上的图画。
　　那是一把伞，伞柄左右各写了木村辉一和她的名字。
　　“我们上课回来时就看见这个了，”佐藤大大咧咧地道，“上节课前还没有呢，而木村又是第一个回教室的，这不是他偷偷画的还能是谁呢？！”
　　“不，不是我，我没有……”身边的木村立刻小声地辩解道。
　　此时所有人都在欣赏着琴绘的表情，就像她即将踏上一块香蕉皮，但无人提醒，只等着要看她出丑的模样。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
　　“嗤，无聊。”在众人的瞩目中，琴绘径直走向黑板，停在那副画面前，“这么画了几笔，就能证明木村喜欢我？”她冷笑一声，顺手取出一支粉笔，在那副意义不明的图画边上画了一顶一模一样的雨伞，只是在伞柄的两侧，她写的分别是岛田和佐藤的名字。
　　得意的笑声消失了。
　　“那这样是不是也能证明，佐藤喜欢岛田呢？”琴绘故意咬重了“喜欢”的发音。
　　这回轮到佐藤脸红了，原因当然不是羞涩，“你……！”
　　“怎么，你觉得还不够？”琴绘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寥寥几笔，她又在伞柄处填上了西原的名字，“这样就可以了吧？”她利落地把粉笔丢入盒中，转身返回位置拿起书包及冬装外套，“西原同学，既然佐藤和岛田都这么喜欢你，不如给个机会你们三个人一起交往吧。”在走出教室前，琴绘把西原对她说的话原样奉还，而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清水同学！”
　　快到校门口时，琴绘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不解地停下脚步，发现木村背着书包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过来。
　　“又怎么了吗？”琴绘不耐地问。
　　“西原同学哭了。”木村诚实地向她汇报，“还有，那副画真不是我画的。”说着，他有些不自在地转开眼，颊上又浮现出一片浅浅的红。
　　“……我知道。”琴绘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这种事都不用费心思去想，罪魁祸首不是下课后第一个回教室的人就是上课前最后一个从教室离开的那位。而黑板上留下的并非木村的字迹，那么答案不言自明。说来也巧，今天这节音乐课岛田迟到了几分钟，还险些被老师罚站。由此看来他真是得不偿失。
　　许是没想到琴绘这么容易就相信了他，木村的嘴角抿起浅浅的笑容，“谢谢你。”他郑重地向她道谢。
　　琴绘听完扭头就走。她还要早些回去，给家里的餐馆帮忙。
　　只是走着走着，琴绘很快觉察到了异样。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她仰头看了眼立在拐弯处的一面圆形的反光镜，可那名背着黑色书包，头戴棒球帽的男孩依旧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不紧不慢地跟着。
　　眼看都快要到家，那个身影依然跟在她后面。琴绘忍无可忍，即刻转身提高声音质问，“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有什么话不能一次性……”
　　最后半句话尴尬地卡在嗓子口，琴绘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原本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男孩子这时已经拐了弯，正要走向一幢公寓的入口。
　　木村辉一很快意识到她误会了什么。他眯起眼，向她露出温和的笑，“清水同学，这里是我家。”他指了指公寓的其中某扇门。
　　这回狼狈的人成了琴绘。她极力将脸埋入围巾，双手死死地拽着衣角，好像这么做就能够让自己的窘迫减少一分。她再没有理睬木村，而是果断转身，试图以自己能达到的最快速度离开这里，也试图以自己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去忘记自己的这件糗事。
　　她埋着头一路快步回了铃兰馆，也没和雾绘打声招呼就匆匆跑上二楼。
　　“琴绘？”但雾绘及时喊住了她，“哎，”她用手中的圆珠笔比划着大厅的方向，“那个是你朋友？”她不确定地挑起一侧的眉毛，几分疑惑又几分好奇地观察着与自己的年龄差整整一轮的妹妹。
　　对于琴绘的性格，她这个做姐姐的是再了解不过，平日在学校里能与同班同学搞好关系已经实属不易，更别提拥有能够前来做客的“朋友”。
　　“朋、朋友？！”
　　琴绘忐忑不安地走下楼梯。当她走进被改装成餐厅的前厅时，果不其然，看见了背着黑色双肩书包，头戴棒球帽的男孩正一脸惊叹地欣赏着店内独居风格的装饰物。
　　“你、你怎么……！”
　　可惜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雾绘用指节敲了脑门，“什么‘你’？！礼貌什么都忘了吗？”她故意无视了琴绘愤愤然的表情，走到男孩的面前，“你好呀，请问你是，小琴的朋友吗？”
　　“不要这么叫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琴绘在身后小声地抗议。
　　雾绘无声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七岁不是小孩子那怎样才算小孩子？
　　不过她面上依旧是那副和蔼可亲的笑容，“我是清水雾绘，是小琴的姐姐。”
　　木村先是愣了愣，接着他立刻摘下棒球帽，对着雾绘弯下了腰，“初次见面，我是木村辉一。”他用满含笑意的眼睛瞥了眼琴绘，这才接着说道，“我是和清水同学一个班级的，同班同学。”

　　昏迷中的女孩眉心紧蹙。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令她感到不安的事，她含糊不清呢喃着，重复着谁也听不懂的呓语。
　　黑色的身影如同影子一般立在她身边，无声地注视着她。当觉察到女孩面上流露出熟悉的痛苦的神情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目光移向了女孩的腰包。
　　她的药在包里；使用过药剂之后要将她的身子扶起，便于大量地呼吸；如果情况恶化，那应该尽快送往医院，而她的手机中就存着医生的号码。
　　几乎不需要刻意回忆，这些步骤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中，好似本能。
　　琴绘。
　　暗黑兽无声地默念着这个名字，他突然抬起手扶住前额。在记忆的深处，模糊地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时间真快，一眨眼都已经五年级了。”那时女孩背对着他，踮起脚去够高处取不到的那本书，“再过一年就要六年级，是该考虑未来要选择哪所中学了。”
　　他想不起为何那日他们的谈话会转移到这个方面，或许只是闲谈中无意拐向的话题，却隐隐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辉一你有想过吗，读中学的事？”
　　“我……”他倾身帮她取下了那本书，递到她手中，“还没有。”
　　“唔，谢谢。”女孩双手接过，翻开书页查找想要的信息，“提前考虑也没什么坏处。”她的眼神凝在书本的文字上，却仍能分心和他进行与内容风马牛不相及的谈话，“与家里的距离是很重要，但也得适当考虑一下偏差值吧，毕竟关乎日后高中的选择呢。”
　　“这种事，你来决定就好。”他平静地说。
　　但是在他把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女孩的视线便从书页上抬起，讶然得望向他，“怎么，你还想继续和我读同一所中学吗？”
　　她面上仍有笑容，可那笑更像是为了缓和气氛而做的掩饰。从她诧异的口吻中他已经得到了答案，关于未来，或许她并没有设想过这样一种可能。
　　那一刻他的心脏像是灌了铅，无尽地往下沉。
　　“不可以吗？”他强装镇定地反问。
　　“当然不是。”她口中否认着，眼神却移向了别处。
　　说谎。
　　他心底的那个声音在无声呐喊着。
　　她还是厌倦了。这个绝望的念头在他心里生了根。她早就在等待着这样一个时机，能够头也不回、毫无留恋地从他身边离开。
　　但是，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哪怕……
　　因为那是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独属他一人的温柔。
　　“琴绘。”他轻声地呼唤着。
　　与回忆中人拥有相同面目的女孩就躺在他面前，她陷在深深的梦魇里，毫无戒备。
　　血红色长剑Blut Evoluzione再次从掌心抽出。暗黑兽对着她，缓缓地，把剑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