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宝贝04]海与命运之歌》鼠小贼

44、第四十四章：心之缺口

　　拓也和辉二在面对战与逃的选择中产生了巨大的分歧，这使两人之间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一场争执。好在波高兽用“吃饭”的话题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才暂时制止了他们仿佛无休止的争吵。之后众人找到一处已经成为废墟的建筑作为暂时的栖身之所，并以惯例安排决定分组工作。
　　抽签的结果是琴绘竟然和辉二抽到了一组。被分配到打水任务的两人拿了在废屋中找到的普通的木桶，就向着波高兽指示的有水的方向走去。原本两人就不是多话的人，而此刻皆各怀心事，所以一路上，他们一句话未说。
　　波高兽指示的水源竟然是一处瀑布。虽然景观并不如某些世界名胜那般壮观，但是能够在数码宝贝世界看到这类小型瀑布的景象，倒还是第一次。
　　琴绘抱着木桶走向河边。她刚刚蹲下身子，辉二严肃的质问声就从她身后响起，“你和暗黑兽，究竟是什么关系？”
　　琴绘沉默着把桶浸入水中。她恍恍惚惚地回忆起，好似在很久之前，她也是提着水桶，而辉二用同样的咄咄逼人的口气向她质问着什么。记忆遥远而模糊，那时她从未想过，之后会发生这么多的事，甚至是自己也会有被逼到哑口无言的一日。
　　暗黑兽的行为被众人完完全全地看在眼中。所以非常容易就能发现，这个目前为止他们遇到的最强的敌人在方才的战斗中基本是在处处针对着她。而她呢？则非常不像样地总是偏离攻击目标。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情形，此时辉二若不质问反倒会显得不同寻常。
　　琴绘有些费力地把盛满水的水桶从河中拎起，又把第二个水桶抛入河中，然后回过身，对上辉二审度的视线，“我……不，是你希望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她换了个模糊的询问方式。她想知道，无论她的解释是什么，辉二是否都能够放下疑惑与芥蒂，选择相信她。
　　读懂了她的言外之意，辉二微微地点了点头。
　　“什么都没有。”琴绘转开视线，回答的口吻是无比平静，“我与暗黑兽的接触只比你们多一次，就是在蜗牛兽村被古洛顿兽抓走之后发生的事，之后我就在没有见过他。”
　　她说不出暗黑兽会给自己造成如此印象的真正原因。如果今天，站在这里问她这个问题的是拓也，是小泉，又或者是其他人，那么她说不定会抛开顾虑，把自己心中的顾忌倾数吐露。但辉二——琴绘心虚地不敢去看那张与辉一一模一样的脸——她下意识地想让辉二避开一切与辉一有关的事。
　　那是迟早会被发现的真相，但不应该是在此时，也不应该是在这里。
　　“我知道了。”没想到，辉二并没有再多问什么。他跟着走到河边，帮助琴绘把盛满水的第二个水桶拎上了岸。“我来吧。”从琴绘手中接过水桶时，他的面部神色镇定地寻不着一丝变化。

　　“同时攻击？”刚咬了一口食物，所有人都把视线转向了得意洋洋的拓也。
　　“嗯嗯！”拓也和友树同时点头。拓也更是对自己的作战计划表现出极大的信心。
　　对拓也这项自称“必胜作战”的计策还是有些不放心，小泉、纯平和波高兽纷纷提出自己的疑惑。面对众人的疑问，拓也摇了摇手指，笑容满面地解释道：“本大爷想出来的这条必胜战略和刚才的攻击有些不一样哦！”接着他转向友树，“友树君，把道具呈上来！”
　　“交给我吧！”显然是早有准备，友树从不知什么地方掏出一个用树叶与树枝制成的暗黑兽的小模型，放在了石台上。不得不说，这个小模型做得惟妙惟肖，让小泉、纯平顿时生了兴趣。琴绘则跟在问答兽身后，跟着好奇的两人一起围在了石台边。
　　“假设暗黑兽站在这个地方，”拓也指了指模型版暗黑兽，然后又放下一个火神兽的小模型，“首先由我的火神兽牵制他的行动。”接着，拓也和友树又拿出了四个人偶——意料之中，琴绘并没有看到温蒂尼兽的模型，“其他的人用兽型斗士精神进化，巴撒兽和雷光兽在前，速度较快的银狼兽与舒兹兽在后，当摆完阵势后，所有人看着我的暗号一齐使用绝招。这么一来……”拓也用指尖轻轻一弹，暗黑兽模型应声倒下，“怎么样，很完美吧？！”拓也露出笑容，好似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场面。
　　琴绘面无表情地看着拓也。注意到琴绘的视线，拓也画蛇添足般地补上了一句：“对了，琴绘你还没有得到兽型斗士精神，所以这场战斗，你还是休息一下吧！”
　　所有人都知道拓也的考虑不在此，但是没有人会主动揭穿这个善意的谎言。
　　然而——
　　琴绘垂下视线，低声说：“这个计划，我反对。”她的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决。而与她表达了同样意见，还有一直坐在篝火旁，之前一言未发的辉二。
　　琴绘的态度让拓也感到有些为难，他挠了挠头，不想揭穿其余人都没有提起的那件事，“琴绘，你还不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琴绘突然提高了声音，打断了拓也的话，“但是暗黑兽的水平，按照我们目前的实力是无法战胜他的。”她陈述着事实。之前的那场战斗让她看清了，什么“数量上的取胜”，什么“兽型强过人型”，这完全是她的想当然与自欺欺人的借口。之前会得出那些可笑的结论，仅仅是因为曾经他们没有遇到那般强大的对手。
　　“……琴绘，”拓也严肃地看着她，“我明白的，如果是我被暗黑兽这样针对……我，也会感到害怕的，更何况，你还没有得到兽型斗士精神……”
　　“和兽型斗士精神没有任何关系！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琴绘失控地对着拓也喊出声。然后她忽然意识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琴绘怔了怔，接着她干涩地吞了口唾沫，又不安地向后退了一步，“抱歉，”她对在场的所有人说，“请让我一个人静一下吧。”用上了许久未曾使用的表示疏离的敬语，琴绘立刻转身快步走出了废墟的房屋。
　　琴绘不停地加快脚步向前行走，直到自己走入一片林子后，才慢慢地停了下来。站在树丛包围的空地中，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可是身体却格外疲惫。
　　“琴绘，你还好吧？”小泉不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琴绘回头，发现金发的女孩竟然追了出来。小泉站在她的身后，露出了犹豫的神情，几番挣扎之后，她才艰难地开口，“我们都很担心你。”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和纯平，我们都觉得，比起辉二和拓也的事，更值得担心的是你的情况。”
　　“我们都注意到了……”小泉迟疑了片刻，试探着问，“刚才在和暗黑兽的战斗的时候，琴绘也，犹豫了吧？”
　　她和辉二的个性不同，况且彼此都是女孩子，自然会选择一个更温和的说辞。
　　但恰恰是这种亲切的温和，让琴绘根本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特意追出来的小泉。“抱歉……”她轻声解释，“其实我没有为拓也特意将我排除在外而生气，而是……”此刻她只怨怼自己语言贫瘠，不能让其他人迅速意识到暗黑兽的强大之处。
　　“我理解的。我知道拓也也会理解。”小泉说，“所以我想知道，你和暗黑兽之间，是发生过什么吗？在你被古洛顿兽掳走之后……”
　　现时琴绘的表现无法让人不介怀。在没有得到斗士精神的那段时间，哪怕是心中有再多的不安，在众人面前琴绘都会将其妥帖地隐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失魂落魄地连“隐藏”这件事都完全遗忘。
　　琴绘背靠着身后枯萎的树干。她垂着头，落下来的发丝挡住了脸部的表情。
　　“小泉，”沉默许久后，她艰涩地开口，“你还记不记得，在占卜集市的时候我对你说过的话。”当琴绘再次提起这件事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过往那些用来掩饰自己的面具，已经开始片片碎裂。
　　“嗯。”小泉怔怔地点点头。
　　琴绘重新抬起脸，此时她的面上挂上了淡淡的一丝笑，“像我这样别扭的人，在现实世界自然也没有什么朋友。但是有一个人，他是个例外……”
　　这是小泉第一次见到琴绘露出如此柔软的表情，“琴绘，你说得是不是……”
　　“是的，就是他。”琴绘肯定了小泉的猜测，“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这般说完，琴绘忽然再次陷入沉默。
　　小泉一时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她没有出言打断，而是耐心地等待她重新开口。
　　“但是，”琴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把她那难以启齿的秘密心事说出了口，“暗黑兽的声音，和我那个朋友，一模一样。”
　　“什么？”小泉微微愣住，“这是……错觉吧？”她下意识地道。
　　在通常情况下，对一个人的记忆更多源自他的姓名与外貌特征，毕竟这是最直截了当的方式。因此琴绘给出的理由，让小泉一时有些难以理解。
　　“不，是一模一样。”琴绘解释说，“大概因为我们一直在一起吧，我能确定就是他的声音，不止是声线，还有咬字习惯和说话方式。所以暗黑兽每每开口，都会让我觉得……是我那位朋友，在透过暗黑兽的面具，和我说着这些残酷又伤人的话语。”
　　一旦她有了这样的念头，酸涩与悲伤便会轻而易举地将她淹没，让她动弹不得。
　　“这就是，琴绘你没有办法攻击暗黑兽的原因吗？”
　　她还是无声地默认了。
　　“原来是这样。”为表示理解一般，小泉轻抚上琴绘的肩膀，“如果我站在琴绘的立场上，说不定也会是同样的表现……但是有些话，我说了，希望你不要生气。”
　　琴绘向她投以不解的眼神。
　　小泉深吸了口气，“我不知道暗黑兽和你的朋友之间是有什么联系，或者这仅仅是个巧合，可是他现在依然是我们的敌人。他在攻击我们的时候，是没有任何迷茫的。”
　　心思细腻如琴绘，自然即刻就理解了小泉话中的隐意。“我明白。但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不能赞同拓也的计划。暗黑兽的实力深不可测，就算……就算我全力加入战斗，六人联合也未必能伤到他！”
　　“即便我们不想战斗，也逃不掉呀。”小泉无奈地说，“辉二说要逃走，可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去呢？还记得刚得到斗士精神的时候，我只觉得能进化成仙女兽是一件又酷又美的事。但现在却越发觉得，承担了斗士精神，也是承担了一份战斗的责任。”
　　微风拂过，扬起小泉金色的长发。她望着琴绘，双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那也不能用拓也的办法，他的计策一点都不保险，我另想……”
　　琴绘的话还没说完，两个女孩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爆炸声。当她们循着声音的方向找去时，意外发现爆炸声竟然是来源于众人用于躲藏的废墟。琴绘与小泉对视一眼，两人都确信自己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讯息。
　　暗黑兽，已经找到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