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伯特学院（西方奇幻）》羽小飞

39、结局

　　这里面是一片漆黑，但艾伯纳却意外地发现，他能够看见自己，也能看见被数以千计的黑线牢牢缠住手脚，吊在半空的西泽。

　　发现艾伯纳的身影，西泽显然有些诧异，随即便是愤怒：“你进来干什么？”他低吼道。

　　“这地方也不是想进来就能进来的吧。”艾伯纳无辜地说，撒谎撒得十分面不改色：“我猜是魔神不想放过一点力量，所以把我也一起吸进来当做储备粮。”

　　西泽瞪大眼睛，他发现黑暗已经开始吞噬艾伯纳了。精灵和他不同，是闯入者，多余的人。
　　艾伯纳的力量非常强大，然而在魔神面前却是一道美味佳肴。因为不能立刻嚼碎他的血肉，黑影便贪婪地顺着艾伯纳的发梢和衣角攀附而上，所过之处如同泼了强酸，一点点地溶解。

　　“别担心。”艾伯纳冲着西泽露出一个微笑：“我穿了很多层衣服，够它烧一会了。”

　　被他的处变不惊，或者叫神经病一样的抽风内心所打败，西泽沉默了一会，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说了，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我也是。”艾伯纳耸耸肩，拍掉粘在头发上的玩意，开口说道：“一个人晚点死，和你一起早点死，我选择了后者而已。你看，反正我总是要死的。”

　　西泽冷冷地瞪着他，但艾伯纳知道这还不够。

　　于是他脱掉了外套，那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法阵形状的暗纹，可以起到一定保护作用。黑影们雀跃了一下，扑向眼前掀开铁盖的美食。

　　“你疯了。”西泽低吼：“回去！”

　　“回哪里去？”艾伯纳无所谓地笑笑，张开手臂，做出献祭的姿态，简直像是在享受。

　　“不管哪里。”

　　“你是叫我随便找个默默去死掉，只要别来烦你吗？”艾伯纳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你马上再也不用看到我了。”

　　“回去。”西泽的语调如此寒冷，却仿佛祈求：“离开这里，你能够做到。”

　　“我拒绝。”随着黑影的吞噬，艾伯纳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他微微地扯起一个讽刺的笑容，柔声说道：“你不用露出这样的表情，反正在你心里，我可能还没有一本破书重要。”

　　黑影慢慢爬上他的脚踝、膝盖、手臂、颈部，然而期间艾伯纳的脸上一直维持着笑容。

　　“再见。”他最后说。

　　西泽猛然瞪大了眼睛，他的心脏被狠狠攫住，那么疼，那么真实。除了疼痛，再也没有其他。

　　不、不行，他要去把艾伯纳推出去，那个傲慢讨厌的精灵不能死在这里，因为他爱他。

　　是的，他爱他······
　　他的心底有一个声音这么说，随后，所有的黑暗散去，法阵崩溃了。

　　西泽落在地上，他摔得有点重，但却半点不在乎自己的伤势。他冲过去，把艾伯纳扶起来，小心翼翼地探测对方的鼻息，连指尖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没有，没有了。

　　西泽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像是灵魂也被一起抽空了。

　　但下一秒，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亲爱的，你要哭了吗？”艾伯纳这么说道，语气里有着揶揄。

　　西泽抖了一下。在他有进一步反应之前，艾伯纳一把抱住他，封住了他接下来的行动，半点不像个重病号，然后煽情、并且中气十足地说道：“爱总能召唤奇迹，而我们值得这个。”

　　西泽一把将他拉开扔到地上：“你装死？”

　　艾伯纳身上的伤口接触到凹凸不平的地面，于是他借机倒抽了一口气，皱眉说道：“这可真得有点疼。”

　　西泽眉头一挑，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艾伯纳于是笑眯眯地靠在他身上。
　　他知道西泽其实是一个多么容易心软的人。

　　“你没事了吗？”西泽瞥了他一眼，不怎么放心地问道。

　　“我的小玩具比较多，外套、戒指、胸针什么的。”艾伯纳在西泽肩膀上摸了一把，满足地笑道：“只是一点皮外伤。”

　　“这真是太好了。”西泽轻笑一声，然后重重地给了艾伯纳一拳。他冷冷地看着对方，宣布道：“如果你不满意，可以打回来。”

　　“算了，留着以后吧。”艾伯纳咳嗽了一声，然后露出一个淡淡地微笑：“我们的以后会很长的。”

　　“抱歉，打扰了你们的打情骂俏。”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卡菲尔忽然起身，开口道。

　　艾伯纳怔了一下，随即敛去脸上的笑容，将目光投向那个墨绿色头发、戴着眼镜的青年。盯着看了一会之后，他的嘴角重新翘起，开口说道：“看来装死的不只我一个人。”

　　“那些血液···”西泽迟疑地开口，然后沉吟片刻，慢慢说道：“你每次收集少量血液，然后倾洒在现场，让别人误会你已经死了。然后依靠界鱼隐藏气息，借助我进入遗迹。”

　　卡菲尔装模作样地吹了声口哨：“真不错，我喜欢聪明人。”

　　“为什么？”西泽问道：“我虽然也不喜欢这个世界，但在一些地方，我依旧能找到一些足够美丽的、让我留恋的东西。而有着光明未来，不愁吃穿的你，为什么如此执着地想要毁灭世界？”

　　“其实也没有那么执着。”卡菲尔推了一下眼睛，漫不经心地回答：“但我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他的亲生母亲···”艾伯纳忽然开口，他之前曾派人调查过卡菲尔：“他是罗德里格斯家族的私生子，原本没有机会出现在家谱上，更谈不上继承家业。但由于家族主母一直没有孩子，就收养了他。交换条件是——卡菲尔的亲生母亲必须自杀。”

　　“是的，罗德里格斯家族可以承认私生子，却绝没有一个低贱情妇的落脚之处，何况这个情妇还长得如此美艳。”卡菲尔歪过头，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他用表演话剧的夸张语气说道：“残忍无情的后母，幼小可怜的继子，仇恨从扭曲的关系中滋生，如同一颗毒瘤般缓慢生长，最终毁灭了这个世界。你是想这么说来着？”

　　他开心地笑起来，冲着两个人挥了挥手：“这真是个相当不错的理由，这样说起来，我简直有当吟游诗人口中主角的资质。”
　　“可怜的继子。”他神经质地又重复了一遍，哈哈大笑。

　　西泽看着他，忽然想起之前自己曾经到过的那片幻境。幻境能够反映出制作者的内心，但卡菲尔的幻境里却什么也没有，一片空白，一片虚无。
　　或许这个人早在学会爱之前，就已经失去了一切。

　　注意到西泽的目光，卡菲尔猛然止住笑声，他用手揉了一下太阳穴，然后说道：“所以说，你在最后关头失败了，西泽？”

　　西泽皱眉：“你想说什么？”

　　“哦，别误会。”卡菲尔又微笑起来：“我很高兴，因为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他抬起手，掌心里一块黑色的碎片，那是刚才的球体碎裂时掉落的，本来应该不是实体，但卡菲尔就是有办法把它拿在手里：“为了感谢你，我该给你看个杂技。”

　　“等一下。”西泽忽然开口：“你很痛苦，难道你不想听听解决的办法吗？”

　　卡菲尔止住动作，看了西泽一眼：“我干嘛要听你的？”

　　西泽说道：“反正你活着都已经浪费了十九年时间了，差这么一点也不算什么。”

　　对这样的讽刺，卡菲尔却一点没有要生气的迹象，他点点头回答：“你说的有点道理。那么，十分钟。”

　　“当然。”西泽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