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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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
某个潮湿而宁静的早晨，小谷先生邀我到墓园寻找作家萧红的墓。
出门时，入眼皆是雾气，晶莹的水珠漂浮在空中，笼罩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空中飘着毛毛细雨，不会淋漓地打湿身上的衣衫，却总是那般悄然无声地渗入接触到肌肤。打开手中的大伞，抱着一束素白的百合花，走进蒙蒙细雨中，感受春与冬的气息。
四月的开始，还没有真正到扫墓的季节，墓园周围一片寂静，经过放置骨灰的大楼，门禁森严，死灰一般的无声无息。周围，只有一两个穿着深蓝色工作服在做清洁的大妈，零落而萧瑟。
我和小谷先生走到了另一边专门安放名人的墓地，不像普通人那样放在楼里，清明、重阳那会儿，后人才拿出来拜祭一下，名人有专门的墓碑和空间，供有心人探访。跟着小谷先生，撑着伞在那一排排墓碑中穿行，寻找着那悠远而萧瑟的名字。
半小时后，终于找到了作家萧红的墓，她的墓前有一束的白色的菊花，在朦胧细雨的沐浴下还沾着细密的小水滴。我轻轻放下怀中的百合花，恭敬地鞠了躬。
小谷先生盯着另一束花吟了一句：“原来还是有有心人的……这么多年，终于来了…… 好像相隔了好多个世纪，今天终于遇上了……” 说着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日式的手工布娃娃，放着了我那束花旁边，随后坐在坟前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撑着伞站在他身边望向远方，下面是一排排的墓碑，在雨中显得特别朦胧，墓园外是宽敞的大马路，时不时有载客大巴经过，此外就没有其他的行人了。
期间，小谷先生说他想在这里坐坐，叫我四处去走走不用管他，我便应了，离开前要他注意身体，不要被雨淋感冒了。
以前从来没有好好注意过这里，过去的清明节跟父母来这里拜祭祖父母，觉得也就是例行公事，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祖父母离开的时候，我还小，记忆都模糊了，悲伤都被淹没在时间的洪荒里。死亡好像离自己还很遥远，我没有想过自己葬身的地方，可身为一个gay，注定是没有后代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跟女人结婚甚至是生小孩，我觉得这样欺骗一个女人，对她很不公平，而人生在世都不容易，何苦要这样相互伤害呢？
将来，不知道谁会陪在我身边？萧红在香港去世时，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不在她的身边，就这么孤独惨淡地迈向另一个世界，而我的最后会是什么样呢？我不敢想，因为如果最后找不到所谓爱的人，那我的结局一定比她更惨……
人生要有羁绊，父母亲人，爱人朋友…… 这一切都很重要，可如若这一切不存在的话，我觉得自己或许已经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在这墓园里兜兜转转了大半天，衣服都被漂着的雨濡湿了，透入一股冷意，我静静地走回萧红的墓前，小谷先生还是坐着原来的位置上低着头，嘴里却念念有词，头发被雨淋湿了大半，肩上的衣服都是湿淋淋的，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走上前去是不是在打扰他，看着他这样一副低迷的样子，心里却很不好受。
为了这位老先生的身体，我还是上前去了。低声问道：“小古先生，回去了吗？你的衣服都湿透了……”
他用迷茫的眼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道：“噢，回去吧…… 麻烦你了……不知不觉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
我扶起老先生，老先生对着墓碑说道：“生在那个时代，遇到了这些人和事，既是幸福也是不幸…… 或许下一世你会遇到更好的人，却没有办法再成就这些了…… 这辈子，你我只相遇这一次，待我回归尘土的时候，这一切的相遇都会消逝在时间的间隙里……”
离开前，我看到那个老先生带来的小布偶被雨打得有点惨，于是把自己伞放在了那小布偶上面，静静搀着老先生离开了，转身看看那座烟雨中的墓，觉得这是开始，也是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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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我送小谷先生回他的住处，满心忧郁地往自己宿舍走，还没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
走进宿舍楼梯时没留意前方有人不小心就撞上去了，忙想说“对不起”，可话还没说得出口，突然就被一个高大的人整个抱住了，然后唇就被堵住了……
那一瞬我很恐惧，以为自己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变态狂魔袭击，拼命想推开他，可那人把我按到了墙边，顺带把我的手脚都扣住了，怎么都挣不开。我不停地挣扎着，可没使出多少力气，那人感知到我的反抗，更用力地捏着我的手腕，我觉得他再用力点我的手腕就要断了。
那时在想，我毕竟是个男人，虽然个头不大，可也有一米七五，这男人总不会把我当成女人了吧，甚至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点什么，越想越怕……
当我以为会被人更加不堪地对待时，那男人突然放开了我的唇，伏在我的肩上，轻轻地喊了声“平…”。
我愣了愣，原来是那个男人回来了……又这样肆无忌惮地闯入别人的生活，想着露出讽刺的浅笑……
男人的大手摸上我的脸，说道：“不要这样笑，我会心痛的…… 平，能听我解释吗？我不是故意离开这么久的……”
我抬起头看向男人，一脸憔悴，挂着很深的眼袋，跟平时那副精神奕奕的样子大相径庭，好像失业破产的落魄人士，头发上还占着些小水珠，衣服也有点潮湿，看起来也等了有一段时间……
那男人紧抓我的手，狠狠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说，上去你家还是到我家去？我不会让你逃的，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只有这两个选择……”
我镇静道：“我家吧，反正都一样……”不就是要个明白嘛，说清楚以后或许就不是这种状况了。
那男人牵着我手走上楼，他也真不怕会在过道上遇上什么熟人，要真碰到我就可以去撞豆腐死了……
他准确走到了我家门口，还从我的裤袋里精准地摸出钥匙，准备开门，我都=口=了……以前他一直都只送我到楼下，我也从来没有邀请过他上楼，虽然我也不奇怪他会知道具体的楼层门牌，但不要真的熟成这样，我会觉得害怕的…… 我这一直招惹的都是什么人啊！！
他打开了门以后摸了摸我的头，安抚说：“别紧张，无论我做过什么事，都是只因为我很在乎你而已……”
“来，先坐下，我全都跟你说。”
虽然心里略有点不满，可还是按他的话坐下了。
“一个月前，我接到乡里人来的电话说我外婆病重，叫我回去见她一面，于是我回去了……七年前出柜的时候，和我外婆闹翻了，她怎么都不愿意接受我只喜欢男人的事实，她说我如果不愿意和女人结婚生孩子就永远也别去见她，那时候心里很不好受，虽然我知道这路会很难，但我也没办法妥协，只能麻烦街坊四邻多帮我照顾一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待我很热情，只是经常劝我‘这至亲之间哪里会没矛盾，这年轻人低下头顺顺老人家的意就好了’……”
我看着男人哀伤的脸，略有点心酸，想起了那时和父母出柜的日子，好像被全世界遗弃了一样。
他继续说道：“那时接到电话整个人就慌了，也没想起要收拾点什么，捡起电话钱包就急急忙忙搭飞机赶大巴往回跑，辗转折腾了些时间，终于在乡里的医院看到了外婆，她那时还带着氧气罩，医生说老人家身体机能衰竭，大概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 我想把外婆送到大城市的医院去再治，可医生说尽量不要移动病人，所以我也没敢乱来…… 我只有外婆这么一个亲人，我对我爸妈一点印象都没有，小时候听外婆说我爸是个来插队的知青，和我妈看对眼，不久就有了我，可□□快结束了，我爸就按着要求调回了城里，走的时候也没具体说哪个地方的，只是说会回来接我和我妈出城，我妈那时也信了，可两年之后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我妈就离开乡里去找他看，可最后连我妈都没了音讯……”
“那几天一直陪在了外婆身边，外婆有几次恍恍惚惚地醒来，看了我几眼然后又没了反应，看得我一阵心慌……有时候以为死亡离自己很远，可陪在外婆身边的几天里才发现原来人是这么脆弱的……”
男人在沙发上缩成一团，一个一米八多的男人竟有点像个孩子。
随后，男人一把抱着我，用他艰涩的声音认真说道：“平，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联系的，只是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跟你说清楚这些事，那时候心里很乱……我知道这些都是烂借口，你要生气也是很应该的，但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会受不了的……”
我毫不掩饰地甩了他一个白眼，他却毫不在意，只是把我抱的更紧。
“我知道每个人都会过往，你有，我也有…… 但既然上天让我们在这个时间这个点相遇了，那就一定有祂的用意…… 平，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有机会成为那个和你一直走下去的人…… 我只要一个机会，只要你愿意跟我试试，我一定会让自己努力成为那个可以和你并肩同行的人……我不想放开你，一点都不想…”说着一把把我按在了沙发上，整个人压着我，他的头抵在我的肩窝上。
“在你身边的这半年，我觉得很幸福，因为我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你，安静的你、生气的你…… 我喜欢的是那个真实的你，那个你不用在面前掩饰任何东西，你可以展示你的脆弱、你的强势、你所有的一切…… 我愿意包容这个一个你…… 我不是要一个十全十美的伴侣，我要的是一个鲜活的你，也希望在不久以后你能接受全部的我……”
“平，给我一个答案好么？我只有你了……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接受我为止……”那男人眼眶有点红，好像如果我不答应，他就马上要在我面前哭出来一样。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盯着白色的天花板轻轻道：“让我再想想……”
那男人在我脸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道：“那我三天之后再来找你……”然后从我的身上爬了起来，走向门口，轻轻关上了房门。
听着“卡塔”的声音，门关上了，我还躺在沙发上，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好……
这其实不是什么很难的选择，重新开始找到一个可以执手的人不好么？
难道被抛弃过就想要和这周围的决裂么？给他一个机会同时也在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或许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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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那个男人如约出现在楼下，看到我下楼赶紧迎上来，用沙哑的声音紧张地问道：“想好了吗？”
我对着他笑了笑，轻轻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我们试试吧……”
他满脸喜悦，凑到我的脸上狼吻了一下，他那没来得及刮的胡子扎得我很不舒服，等他放肆够了，飞过去一个眼刀，顺便说道：“快回去刮胡子，扎到我了= =”
那男人一脸狗腿的笑容，连声说好！然后肆无忌惮像从前一样牵起我的手，但这次我没甩开他，我们只是轻轻地牵着……
一个星期后，小谷先生要回日本了，我和刘副教授去送他，男人负责当司机开车，其他的都很安分。
有些人或许只会遇到一次，那么清浅的际遇……
男人搂着我的腰看着飞机起飞，在我耳机说道：“以后有机会带你去日本旅游……”男人有一个让我又爱又恨的点就是厚脸皮，对熟人陌生人都不忌讳，在刘副教授面前做这种亲密的动作，我想踩死他；但说的话又让人觉得有点感动，真是讨厌的人……
在小谷先生离开之后，刘副教授把关注点放到我身上，看着男人粘在我身上，脸上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继而说道：“哎呀，终于找到人了呀，那我也可以放心了……”
那男人很平淡地接过话茬，回答道：“放心好了，我会把平养得肥肥胖胖的，也不好让他受委屈的……” 最后还摸了摸我的头，那感觉好像在摸什么宠物似的……
刘副教授一脸高兴地说：“我约了老公约会，你们自己玩好啊~”说着就招了出租车跑掉了……
我在心里吐槽：其实我们只是试试而已，不要把我当成是他的所有物好么(﹁”﹁)我是男人啊，刘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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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我回国的日子，但我没有通知任何一个人，包括相平。
踏上阔别将近四年的国土，百般滋味在心头。
还是一样的场景，阴雨连绵的天气，拖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可现在的我却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稚嫩的我，空有一腔热血却无处可撒。
现在的我在国际舞台上少有名气，是著名的Pro.hikings的关门弟子，本来我可以声势浩大地跟全世界宣布，我回国了，让G市所有报纸娱乐版的头条都报道我，但我没有…我还是像原来的我一样，无声无息地离开再悄然无声地回来……
我好像一个拙劣的小偷，悄悄地躲在角落窥探着这一切，那些我得到还有失去过的人和事……
我在这里没什么朋友，只有一个在孤儿院结识的沈姐姐，她比我大四年，小时候经常护着我，在我出国前找了个做小生意的老实人结婚了…… 除了相平，我可以拜访的人就只有她了……
我没过要在这里待多久，我也知道自己很任性，跟教授随便说了下就跑回来了，但这四年，我也不想骗自己，有些东西，我始终放不下，我忍受不了那种孤独的感觉……
在从前的学校附近找了个酒店住下了，打算去找沈姐，跟她聊聊这几年发生的事，也希望能从她的身上得知了一些关于相平的事。
当我打通沈姐电话跟她说我回来的时候，沈姐很兴奋，急急忙忙说要跑出来见我，还是沈姐的老公开着车载沈姐出来的，约在学校附近一个小饭馆里，我们以前经常在那里聚餐，大家都很熟悉，老板大叔见到沈姐都叹道：“这都多久没来了…”，见到我的时候更是惊讶，那样子好像生吃了个鸡蛋，过了好一会儿才连忙问说“你不是出国了吗？怎么出现在这里？”，我用着老朋友的语气回答道：“回来看看…”
老板很热情地招呼我们进去，还是一样的地方，让人既怀念又感伤的地方。
沈姐跟我拉着家常，说我到了国外几年，人倒没怎么变，不像其他人在外国生活了几年就像换了个似的，洋化得不得了。沈姐的老公一直在沈姐身边，帮她夹菜，默默地给她装汤，沈姐一直在跟我说话，也没怎么搭理他，可他还是自顾自地照顾着沈姐，淡淡地笑了笑，看来是不用担心沈姐了，有这么一个知心人在她身边。
说着说着终于到相平身上去了，沈姐说相平很顺利地留校当了助教，现在住在学校的教师公寓里，生活挺平淡的，没什么特别，我走了以后，他也没怎么跟沈姐联系。
而自己也知道，我和他也一直没有联系……
离别的时候，沈姐还问了我将来的打算，我只是说回来看看，过一段时间会回维也纳去，她就扯着我说这次不能无声无息地跑掉，有空一定要到她家去吃饭之类的。那种感觉，好像回来了十年多年，那段她帮着院长一起唠叨我的时光，可回头看看，原来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我出国，她成家，大家都有了不同的生活，不再是原来一起奔跑玩耍的小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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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教师公寓就那几栋，而且都是一些刚入职没什么经济基础的新老师住的，有些资历的或者已经结婚的一般都在外面买房，不住学校里的，那就是说我只要在这附近转几天就一定会遇到相平。
平时工作日，相平一定会下楼的，我只要守株待兔就可以了。
在那片教师公寓转悠了三天，终于在四号楼等到了相平，却黯然地发现原来我等的不是一个人，却是两个人，有一个高高瘦瘦、五官深刻的男人牵着相平的手从楼道中走出来，看着好刺眼，我自嘲地笑了笑，把自己隐没到附近的建筑物之中，但其实他们也没有留意到我，相平一直在听着那个男人说话，有时还会偷偷地笑，看那样子说是普通朋友也没人信。
看到这一幕，心骤然地痛起来…其实这也是我自作自受，当初走的那么决绝，连话都没多说，看似和平分手，可彼此所承受的煎熬却不会比对方少，他既然找到了别人，那我又能有什么资格去阻止，我无法许他一个未来，或者这样对他来是说，也是一种解脱。
我悄悄地跟着他们走了一段，看到了相平很多不同，不是原来那个温文儒雅，无论你说什么都只会笑笑却不多话的相平，而是会脸红、会害羞的人儿，以前我怎么从来没发现过，原来在我身边的人不完全是个谦谦君子，更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有时候在想，我是不是真的不了解相平，真的比不上那个在相平身边的那个人？
看着相平和那个不知名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的心头萦绕着一股无力感，在校园里浑浑噩噩地转悠着，突然感觉到有人拍了下我的背，我反射性地转过身去，发现是魏教授，那个待我如亲人的恩师…
我呆了呆，看着魏教授脸上多了几条皱纹，不禁感叹当初那个英俊爽朗的明星教师如今也有徐徐老矣的感觉，魏教授先开口说道：“回来也不跟我说，傅乐你这混小子真是无情…”
我诚恳地说道：“教授，对不起…”随后笑道：“能再遇到您真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
魏教授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道：“来，上我家去见见你师母吧，她也怪想你的，你这出国几年都没什么消息回来，她还常念叨我。”
我点了点头，其实也不好推辞，反正没什么事，顺顺老人家意思也是好的，便随着魏教授上他家去了。师母的风采还不减当年，看到我眼眶都红了，拼命骂“坏小子出了国就忘了娘…”，其实我何尝不想保持联系呢？但一联系，当初的决心也会随之而崩溃，我怕自己会毫无顾忌地跑回来…
哪怕我从小就是孤儿，但我还是忘不了别人赋予过我的温情，而温情和梦想相比，哪个更重要呢？我自己也说不清…
我不知道自己放弃了那么多羁绊去追逐那远在迷雾中的成功是不是真的值得，但我明白自己骨子里是个不服输也不甘于籍籍无名的人，所以砍断了这所有的一切。
席间，教授说起下星期，学校里有个大型艺术节活动，他可以给我申请学校的音乐礼堂开个小型音乐会，一方面是激励后辈，另一方面可以使这个活动的气氛更活跃……
我接受了，举手之劳而已，而且也没什么大理由来拒绝教授的这一番好意，心底还默默希望相平会来听，我希望这会是一个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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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会如期而至，校园里到处贴着印着我大脸的海报，走在校园里都会听到有些小女生在吱吱喳喳在讨论我的事，我也没怎么在意，我在意的是相平的反应，但这么几天过去了，相平没有任何消息，他还是像平常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
我有时还是会悄悄跟在他的身后，远远地看着，看着他一个人走着的背影，有几次很想冲上去抱住他，温柔地对他说“我回来了”，但我没有，我不敢，我害怕被他拒绝；还有几次看到之前那个不知名的男人牵着相平的手就妒忌得想杀人，想跑过去揍他，然后牵起相平的手，警告他别再靠近相平，但我却发现我已经没有资格了，相平身边的人已经不是我了。
每次看着那样亲密的背影，我的心便如被一刀一刀地分解，所有的希望也随之消逝……
爱一个人也是希望他能够幸福的不是吗？
音乐会当晚，我穿起正式的燕尾服，整理好仪容，想给所有的观众一个难忘的夜晚，可心中始终有一个疑问：相平来了吗？他有在听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猜测，好好演出才是最重要的事。
第一首曲子是莫扎特的第一乐章双钢琴奏鸣曲，虽然我只有一个人在弹，没有人跟我合奏，但这首曲是我刚到维也纳时弹得最多的曲子，一个摆脱了束缚的人对未来的彷徨和追求，跟过去的爱与恨的决裂，既难过又自由，对未来充满向往，在自己选择的国度里翱翔，有一股躁动的热情随之在心底蔓延……
第二首曲子是贝多芬的小提琴协奏曲《春》，这是没到维也纳之前经常在家里弹的曲子，一派安逸祥和又夹杂着星星点点的小波折，时而雨时而晴，时而悠闲时而惶恐，幻想自己游走在春意盎然的大世界里，欣赏着自然的美丽，小鸟的鸣叫、溪水的流淌，轻风的轻抚，在自由的境域里没有其他的烦恼，只有圣洁的灵魂……
第三首曲子本来选的是德彪西的《美丽的黄昏》，突然想弹肖邦的《离别曲》，哀伤而婉转的别离，同样对爱人的离别，一样的痛，爱不是一种脱离骨肉的东西，无论过多久都依然还在，想着便潸然泪下，永远的遗憾，或者就是这么成为心头上的一个伤口，没有改变的余地。
演奏完毕，我从钢琴上站起来，看向台边，向着大家轻轻地鞠躬，台下的各位报以热烈的掌声，前排的魏教授和师母给我投以赞赏的目光，我微微一笑，开口道：“最后想送给我的挚爱一首歌，那位永远都回不来的爱人，我们相遇在错的时间，但我依然很兴庆能遇上你，哪怕不能相守到最后，但我依然希望你能够幸福……”
转身回来钢琴处，弹起那首陈奕迅的《1874》，轻轻柔柔的音乐诉说着我所有的哀思，不是歌词，而是旋律，那种悲伤而凄美的爱情…没有人会在原地等着你，只有我自己以为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回头看看对方已经走进了别的世界，只有自己在原地踏步……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恍惚间抬起头，周围响起了很多纷乱的掌声，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夺门而出，我慌忙追了出去，看校道昏暗的灯光下看到那个人投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我放慢了脚步，不敢上前，那个男人轻轻安慰着怀中的人，吻着他脸上的泪水，继而锐利的目光投射到我的身上，让我不敢靠近……
这是结束？
这样的一曲让我完全失去那所剩无几竞争的机会，我无声地笑着，眼中的泪水肆意地流淌……
结束了是吧？
我的爱人，无缘的爱人……
看着他们的背影融入黑色中，带走了我所有的爱和恨……
我还是很想跟你说一声“我爱你，相平……”
那个狠绝又温柔的前任恋人，傅乐。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