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溟界》楚寒衣青

48、第四十七章 幽冥魔兽

　　幽冥界·魔魅之境
　　“你……真的敢来？”看着随后到来的楚若离，君莫邪有了一丝讶然。
　　“不是你要来？”听到君莫邪的话，楚若离一怔，反问。
　　不是因为赌气，而是单纯的因为我要来，所以来？君莫邪愣住，心里多了些怪异的感觉，只是因为……要陪我吗？这种事，似乎很久都没有发生了……
　　“……真是碍眼！”怔了半天，君莫邪眼里流露出一丝苦涩，面上却只是冷笑，“没事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嫌命长吗？”
　　“陪朋友来不算‘没事来’，”摇摇头，楚若离正色说，“何况，如果这个地方是朋友的故乡的话，就算再危险也应该时常回来看看。”
　　此时，楚若离口中的两个朋友指的却不是同一个人——君莫邪，还有楚若离他自己手腕的黑蛇。
　　自然，如果勉强的话，还能算上那被酒诱惑住，乖得几乎让人把它忽略了的麻雀。

　　而不知道此节的君莫邪却以为对方口中的朋友指的的是同一个人。张了张嘴，就在他脑袋彻底懵了，不知道要说什么的当口，缠在楚若离腕间的黑蛇听到楚若离的话，游出来冲楚若离吐了吐蛇信，顺带用尖尖的三角脑袋蹭了蹭楚若离白皙的指尖。
　　看到这一幕，刹那明白过来的君莫邪狠狠的瞪了楚若离一眼，刚刚升起的对对方的好感也在瞬间烟消云散。
　　——自然，连着着刚才有过的苦涩也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冷哼一声，君莫邪转身，不再搭理楚若离，径自向魔魅之境深处走去。
　　“等等！”抓住对方的手臂，楚若离出声。
　　“放手！”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抓个正找的君莫邪脸色难看至极，重重的的抽了抽手，他低吼，语气里满含着怒火。
　　“你要去哪里？”但这次，楚若离却没有放手。不止没有放手，他还和对方针锋相对，“这里直走下去，就是一只枭的地盘了。那只枭脾气不好，尤其厌恶有人擅自进入它的地盘。”
　　抽了抽手，却硬是无法摆脱对方的钳制，君莫邪心中不由有了一丝错愣。但就是这样，他嘴上也分毫不让：
　　“你知道的倒是清楚……如果我非要去呢？”
　　“……”楚若离看着君莫邪的样子，微微皱眉，沉默不语。
　　“知道了吧？知道了就给我放手！”又抽了抽手臂，还是抽不出来，君莫邪不由气恼的说。
　　“如果要去的话，我们先准备一点东西。”这次，楚若离没有反对，自然也没有放手。
　　“……准备什么东西？”虽然不喜欢楚若离管东管西的，但君莫邪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对未知的东西多少有些兴趣。故此，在听到楚若离说要准备一些东西后，君莫邪的语气虽还生硬，但却没了立刻要走的意思。

　　“礼物啊！”奇怪的看了对方一眼，楚若离回答的极为自然，就像这本身是意见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你要路过主人家，不需要带点东西去拜会主人吗？”
　　“……”君莫邪噎住，半天才冷笑几声，说，“我还以为是要准备东西去收拾对方。”
　　结果却是准备东西去讨好对方……君莫邪的脸色黑了下去，心里也多少有了些轻视。

　　“收拾？他做了什么？”一边回答，楚若离一边在地上找一种黑黑的菌菇。
　　“他做了什么？”重复一遍，君莫邪嗤笑，“他是食肉的吧？他在吃生灵呢——”刻意拖长了声音，尾音还特地调高，君莫邪笃定眼前这个笑得又蠢又傻的人绝对是那种极、度、热、爱生命的人。
　　“那么，你觉得那些食草的不是在吃生灵？”抬起眼，楚若离看着袖手站在一边的君莫邪，问。
　　他的声音不大，眼神也很平和，一点也没有咄咄逼人的味道。但不止怎么的，君莫邪却不敢和眼下的楚若离对视。
　　“这不……”移开视线，君莫邪反驳，但才刚开口，他就说不下去了——如果说，枭吃肉，是在吃生灵；那么，食草动物吃草，又何尝不是在吃生灵？
　　——地上的这些草，又岂是没有生命的东西？

　　“什么东西都有生命，区别的不过是有灵智和没有灵智罢了。”微微沉默过后，楚若离站起，走到几步外的一棵参天大树旁，将手掌抵住树干，闭眼。
　　“你干……”下意思的问了一句，但紧接着，君莫邪就说不出话来了。

　　周围的灵气，以让人战栗的速度聚集，却没有丝毫狂暴之感，反而异常平和。慢慢的，灵气凝成一粒一粒绿色的光点，落在巨树上，而巨树的叶片，也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声音，就像是在……问候。
　　对自己的……问候？意识到了这一点，君莫邪瞪大眼，一时无法接受。

　　而这时，楚若离已经收回手，退后几步，笑着对巨树说：“树爷爷，我又回来了。可以给我一点黑沼菇吗？我想去枭先生那边走一下。”
　　楚若离对着一棵巨树说得诚恳，但君莫邪却没有半分嘲笑的意思了——在楚若离话音落后，巨树的枝叶又一阵颤抖，似乎在说‘好的’。
　　几乎瞪直了眼，君莫邪试图说服自己那是幻觉——但地上那似乎长了脚跑到楚若离身边的黑沼菇却是真是存在的。

　　“这……”连番的惊讶，让君莫邪几乎结巴，“它们有、有灵智？”
　　“不是，是树爷爷用自己的力量让它们过来的。”摇摇头，楚若离整理一下地上的东西，想了想后，又从手链中拿了一些玉石放上去，这才包起来，对君莫邪说：
　　“走吧，弄好了。”
　　“哦……”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君莫邪麻木的和楚若离一起走进深处。但在深入的前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回头。

　　身后，绿色的光点依旧漂浮着，树叶的沙沙声也依然清晰。恍惚间，君莫邪似乎看见一个慈祥的老者站在那里，说：
　　“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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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没几步，捧着东西的楚若离和君莫邪就来到一片小小的圆形空地上。空地上横七竖八的长着圆树桩子，桩子上凹凸不平，有些还残留着木屑，一看就知道是不久之前砍出来的。而在正中间，还竖着一把木椅子。
　　一把……短了一只脚的木椅子。木椅子上，还坐着一个有着狭长眼睛的人。但那木椅子却不稳得紧。往往等那人刚坐好，稍微摆个造型，木椅子就咔咔咔的抖起来，而一旦木椅子抖起来，那人又得赶紧坐好。如此反复几次后，那人火气，起身一脚把木椅子踹成碎木块，紧接着，碎木块自动又变成木屑——却是刚刚那人踹一脚的暗劲在作祟。

　　之后，那人还不解气，招来一阵风，把木屑吹散的当口还顺便把已成了木屑的椅子切割成更小的碎屑。

　　正准备走进去的君莫邪看到这一幕，脸颊抽搐，想笑又不敢笑。但同时，他心里却也有了一丝惊悸——一脚踹碎木头容易，但接着木头变成木屑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何况之后还用风把木屑变成更小的碎屑？
　　要知道，木屑本就是极轻柔之物，十分容易随风舞动，而用风来切割木屑，这一手对力量的掌控力就绝对不容小视。

　　吹散了木屑，那人冷哼一声，转回身，大大咧咧的席地坐下，狭长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看向楚若离和君莫邪站着的地方。
　　对上那赤金色冰冷如兽瞳的眼睛，君莫邪心中一紧，只觉得周围的温度仿佛在一刹那冷了几分。
　　而楚若离却自然的走了出去，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一边后，又从手腕的银链里拿出几块色泽鲜艳的宝石，递给面前的人，笑着说了句：
　　“前辈好。”

　　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楚若离手上的东西后，那人的眼里顿时流露出满意贪婪，但紧接着，他就醒悟过来，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他一指旁边，说：
　　“东西放那里，坐下吧。”
　　“谢谢前辈。”眯起眼，楚若离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随即席地坐下。
　　而一直接触上流人物的君莫邪自然没见过如此简陋的招待方式，一时好奇，也有样学样的席地坐在楚若离身边。

　　“你们要从这里过去？”清了清嗓子，那人心不在焉的问，眼角的余光始终注意着他身边的宝石——他指给楚若离放东西的地方就在自己身边一臂之内，而指给楚若离坐的地方却足足十步开外。
　　“是的，前辈怎么称呼？”混不在意对方的举动——或许已经习惯了，楚若离问。
　　“叫我管……哦、哦，是夜萧。”回答到一半，夜萧突然醒悟过来，连忙改口。
　　“行了，东西你们拿来了，要走就走吧。”挥了挥手，夜萧说——他的目光，已经越来越不掩饰了，连表面的敷衍也渐渐懒得做了。
　　“好，那我们……”轻轻出了一口气，楚若离站起来，说。
　　而站在他一边的君莫邪有些奇怪的看了对方一眼，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紧张。

　　“嗯、嗯，快走……”一边打发着，夜萧已经捧起宝石细细查看，但突然，他眉头一皱，低骂了一句，“麻烦的老鬼！”
　　“你们两个等下！”接着，他一指楚若离和君莫邪，说，“先留下，老鬼……我还有话要问。”
　　“你怎么……”闻言，君莫邪一怔，随即怒道。
　　“我怎么？”一翻白眼，夜萧冷笑几声，幽冥界中魔兽最常见的威压已经朝着君莫邪扑面而去。
　　“！”一瞬间感觉到对方似乎放大了数百倍的气势，君莫邪额上冷汗淋淋而下。
　　斜踏一步，挡在了君莫邪面前，楚若离手指在身后极快的结了一个印，驱散了对方的威压。
　　“我们留下就是了，夜萧前辈。”楚若离面上带笑，眼里却极为认真。扯了一把身后的君莫邪，楚若离拉着他重新席地坐下去。

　　“小鬼懂事。”摸了摸嘴唇，夜萧轻哼一声，说，“你留下就好了，他可以过去。”
　　“不用，他和我一起留下。”楚若离极快的接口，同时紧紧握住身侧君莫邪的手。
　　而本来也想这么说的君莫邪却没料到楚若离居然会如此快的接口，一时愣在了原地，心里刚刚升起的感激再次被轻视所占据。
　　“……嘿嘿。”看了一眼楚若离和君莫邪，夜萧阴笑两声，说，“刚才那个小家伙说要收拾老鬼……我，你为什么拒绝？要知道，我吃的有灵智的食物可不少呢！”
　　“……”楚若离一怔，思索半晌后，才回答，“平衡。”
　　“平衡？”夜萧挑挑眉。
　　“嗯……你在吃，他们也在吃……每个人都在吃，如果是为了生存而吃的话，并没有对错。”犹豫着，楚若离尽自己的最大努力解释。
　　“吃？”反感的轻哼一声，夜萧说，“我们这等人，早已不需要为了吃而狙击别人了。”
　　“你们把别人作为狙击对象，别人也把你们作为狙击对象。”摇摇头，楚若离说得顺口了一些，“所以不管你们杀人还是被杀，‘天’从来不管。”
　　虽然对‘被杀’二字有些不感冒，但夜萧听到楚若离的理论，却多少有了些兴趣：“天？那么说说你觉得这‘天’如何？”
　　楚若离一呆，随即说：“……大慈悲吧？从来不管个人生死这种小善小恶，只在乎整体的……平衡。”
　　“平衡？”低声自语过后，夜萧阴笑的瞅了楚若离身边的君莫邪几眼，说，“既然你这么了解，那也应该明白无聊的正义感实在不值多少钱吧？这样子，我送你出去，你把他留下如何？自然，我会给你一点你需要的东西做交换。”
　　听到夜萧的话，君莫邪又惊又怒，只想立刻抽出兵刃给他来一下。但楚若离抓住他手腕的手，却紧得像个铁钳，让他无法挣脱。

　　“不，”楚若离直视夜萧，声音不大，却意外的坚定，灿银的眼睛光彩逼人，“‘天’不在乎，但我不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