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01. Nice
“当我意识到每天清早都能看到这缕阳光,我都不敢相信自己有多么幸福。”
——亨利·马蒂斯
*
“艾儿,快看!”
趴在飞机的舷窗往下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扣人心魄的蓝和一道天使翅膀形的棕榈海滩,即使反光有些刺眼,艾儿还是不由自主的笑开颜。
一个来自美国的姑娘,这是她第一次出国。数小时的飞行冗长而无聊,刚开始的兴奋消退后,艾儿把经济舱所有能看的电影都点过了一遍,正要陷入昏睡,被好友阿尔温推醒,看到这样一片蓝色,之前的辛苦似乎也都值得了。
说到辛苦,还要追溯到四年前,她终于考上了梦寐以求的纽约大学,主修新闻专业,辅修绘画,同屋后来成为好友的阿尔温修古典文学和建筑。她们总是谈论在毕业后的gap year里想去的地方,为选择将来想要居住和生活的城市。阿尔温口中不离梦幻的法兰西。但艾儿不同,她出身平凡,凭努力赢得了全额奖学金,但生活开销全靠自己,跨越整个大西洋简直像天边外的幻象。于是从入学第一天起,艾儿就在一个大玻璃罐上贴了红白蓝三色国旗标,为毕业旅行机票存储梦想基金。她兼职当助教,去快餐店打工,几美分几美元的攒起来,每当店里的客人们往瓶子里丢小费时,听到那清脆的声音,艾儿就会觉得离梦想更近了一步。
四年了,她终于攒够了钱,在拿到毕业证的当天,艾儿激动的捧着水晶罐大叫,“美丽的法兰西,我来了!”
机长用带着法国口音的英语在广播里宣布他们即将降落在尼斯。艾儿的视线根本舍不得离开舷窗,飞机飞的很低,简直快要触及海面。在她的低低惊呼中,机身一阵震动,降落在就在海岸线旁的机场。
离开机场,扑面而来的热浪。为了节约开支,两个租了间家庭式小旅馆里。拐角小屋阳春到极点,只有两扇窗,只够放下两张床,没有空调,没有厨房,只一个小小盥洗室。推开老旧的白色木窗,艾儿忍不住笑着叫起来,她在一盆鲜花中一眼望到了地中海。这就是尼斯人的生活,会客室就是楼下的咖啡馆,餐厅就在一个街区外的农贸市场,而天使湾就是后院游泳池。他们对家的要求不过就是吃饱玩累后可以躺下来睡一觉冲个凉的地方。
离开冬季纽约的阴冷潮湿,突然来到阿尔卑斯南面的度假天堂。阿尔温倒时差补眠,但艾儿却不想浪费一分一秒。尼斯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马拉松跑活动。换上运动服,扎起辫子,海边暴晒的阳光也无法阻止她亲近这阳光海水,她宁愿先晒成一身蜜色皮肤,再跳到海里去狠狠游几个来回。
*
“前面封路了。”司机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绕路!”莱戈拉斯吩咐。
他坐在宽敞的后座,他端着一杯香槟迎向阳光,端详细小的泡沫由杯底升腾时的私语。入口馥郁,雅致,清淡,诉说着时光的故事。
“前面都是人。今天好像有活动。”和车一起从英国“进口”的司机声音很刻板。
莱戈拉斯望向窗外,果不其然,“下一次安排路线,请提前和我的秘书确认好。”他声音很和悦,可是司机不敢发一言。
被好友阿拉贡邀请,作为主要投资人,如果赶不上马蒂斯美术馆的翻新剪彩,他的公关顾问塔里亚一定又要唠叨许久。
一阵紧急刹车,毫无准备的莱戈拉斯狠狠的撞向前座,香槟也洒在了衬衣上。
12岁时,莱戈拉斯只读过一本美国文学(还是被父亲逼着)——《了不起的盖茨比》。他实在不明白为何主角会那么痴迷一个有夫之妇,也已忘记大部分内容,但其中有一段关于盖茨比衣柜的描写他却始终记得。
“……像砖块一样,12个一摞垒起来,有纯亚麻的,厚蚕丝的,细法兰绒的,还有带条纹和涡卷纹的。而格子花呢面料的衬衫则有珊瑚红的,苹果绿的,浅紫色的,淡橘红的,都印有一些呈印度蓝的字母组合图案。”
不知道是不是受这段文字的影响,还是男人天生对于衬衫的热爱就如同女人热爱鞋子。十八岁那年,他路过巴黎那条旧歌剧院和卢浮宫之间的奢华大道place vendome上的一间拥有电梯的夏尔凡衬衣店后,对手工制衬衫的痴迷延续至今。
那里店衣料多的有上千种,丝质,亚麻,府绸,牛津布,素色,细格子,花格子,各种条纹……,确切的说没人能数的清楚,喜欢衬衣的盖茨比如果看到,只怕要开心的晕倒。然而全部按照他的尺寸的全量法,需要十天之后重新到店试衣,但他第二天就要飞往迪拜。于是他就挑选一件最合身的作参考,一个衣冠楚楚的打版师来帮他试穿测量了一下午,选好领口袖口,扣子上也都是他名字组合。三个星期后,在萨斯费滑雪的他收到这件衬衣,试穿之后,他就像着了魔一样爱上了这件衬衣,第一时间飞往巴黎进行全量,保留好他的尺寸和版型。从今以后只须一通电话,三个星期后就能收到他喜欢的衬衣。而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收集癖,只是放衣服的房间都能赶得上别人的台球房。
身上穿的这种精心挑选的丝质海岛棉也是他最近的大爱,被撒上向香槟后,可想而知莱戈拉斯的怒火温度胜过正午热辣辣的太阳。
“怎么回事?!”他在后座上问。
司机没敢回答,那个答案已经自动出现在车窗外。
*
在盛夏惊心动魄的阳光中走在“英国人散步大道”上,右边古老地中海的纯蓝,左边希腊和意大利巴洛克式柠檬黄的建筑从棕榈树中一栋栋耸立,左右好似两个时空。海湾满是千帆进发的白色游轮,古城里野兽派马蒂斯的画作。对富豪而言,蓝色海岸加文艺气息,尼斯无疑具有致命吸引力。
艾儿被海滩边的欢声笑语吸引,停下脚步跑去一看,原来海湾有人穿了小型推进器,在表演水上火箭人。
听到喇叭声,艾儿吓了一跳,回头看到后面有辆车慢吞吞的跟在她后面,慌忙拉下了墨镜又打手势又道歉。
当莱戈拉斯看向车窗外那个导致紧急刹车的罪魁祸首时,怒火突然烟消云散,而心像太阳下的BERTHILION冰淇淋一样甜蜜的融化。
这个女孩极年轻,他猜她不过20岁出头,穿着玫红色运动短背心和白色短裤,显得健美而修长,一头浅金色头发扎了起来,只戴了墨镜,毫不在乎一身白的耀眼的肌肤就这么大喇喇暴露在地中海的艳阳下。
司机嘀咕了几句,车里的莱戈拉斯听不见她说话,看嘴型,说的并非法语。
莱戈拉斯对后视镜对做了个手势,司机将车开走,而那女孩从他车窗旁闪过,但甜美至极的面容,一双澄澈无比的蓝绿色双眸还是深深映入他的双眼。不知道是什么驱使,他忍不住回望,却刚好逮住那女孩对着他的豪车做鬼脸的俏皮模样。
莱戈拉斯不由得微微扬起唇角。呵,要是她知道车里坐的是谁还敢这样吗?
孤陋寡闻如艾儿也能认出车头那个静穆、苍劲、深厚,更是真诚与永久的联合的双R标志,以及黑色车身上锃亮的欢乐女神,她随即意识到这辆象征雍容尊贵的劳斯莱斯里坐着的非富即贵。
但她不知道,被称为车轮上的移动宫殿,劳斯莱斯尊为车中王者,还因其严格的审查购车者身份及背景条件的制度。艾儿见到的这款黑蓝色“银色幽灵”的拥有者通常只有国家元首,有爵位的人,以及……
……皇室贵族。
*
从海滨大道穿过两个拱门,就来到老街,艾儿和睡饱的阿尔温一起逛蔬果市场。
来到南法,最不能错过的就是赶集。摆放鲜美的水果:樱桃,蓝莓,草莓,杏子闪着光芒,五欧元就能买到一大包,甚至不用洗,捧在手里咬一口,甜蜜水灵会让打从心底微笑。整排整排的调料品琳琅满目,月桂,百里香,迷迭香,无论蒸煮煎炸,普罗旺斯的美食都离不开它们。还有制作成一个个小动物模样的精致甜点以及鲜花和薰衣草花铺。走在阳光下的一个个摊位前,慢慢看慢慢逛,会觉得生活是那么美好。
她们在小街旁随便找了一家海鲜餐厅,坐下来招呼,服务生就如穿花蝴蝶般穿过桌椅走到她们身边,眼神惊艳,用法语叽里咕噜说了一连串。阿尔温笑着回了一句,大概看了看菜单就用流利的法语点好了菜。
“我不知道你会说法语。”艾儿惊讶,“你们在说什么?”
“他说从没见过两位这么美丽的女孩一起出现。”阿尔温摘下墨镜,“我点了海鲜拼盘和气泡酒。”
她口气越随意,艾儿越觉得这位室友很是神秘而来头不小。
装在架子上的面包和黄油,以及海鲜汁和醋泡的洋葱被迅速端了上来。
碰了一下杯。艾儿用刀将浅色的黄油抹在面包,轻轻了咬了一口又脆又香也有些嚼劲的面包,她像是被什么击中,沉睡多年的味蕾突然复苏了。
“天哪?怎么会这么好吃?这只是面包和黄油?”艾儿惊叫。
阿尔温按照法国人的习俗,优雅的撕开一小块面包在嘴里,笑她的大惊小怪。
服务生非常及时的出现,在不知不觉中替她们斟好饮料,撤掉残盘,端上一大盘海鲜拼盘,还有点打趣的看着她们笑。
紧接着,她们都被端上的那乘在碎冰上的一大盘生蚝,虾,海蜗牛,牡蛎,章鱼和螃蟹的拼盘吓傻了。
足够新鲜的海味只是沾着醋汁,放入口中,就仿佛一下子能闻到地中海的味道,舌尖甚至能尝到一股淡淡的甜意。
艾儿叹息道,“怎么能这么好吃?我以前都吃的什么?”
“垃圾?”阿尔温笑着用一根小针挑出蜗牛肉优雅的放入嘴中轻轻咀嚼。
之前在纽约,忙于学业和攒钱,食物就只是充饥的东西,天气是灰色的,食物也是灰色的。也许真如阿尔温所说,她以前的只是活着,未曾真正的生活过。
酒足饭饱后,她们在老城的小店铺和画廊之间闲荡,从尼斯当代美术馆,夏加尔美术馆,一路走到马蒂斯美术馆,刚好赶上美术馆翻新剪彩,无法入内参观。
“我不知道现在还有这么多人对“野兽派”感兴趣?”阿尔温柔声细语的说道。
在这个信息横流竞争激烈的社会,女性也都活的很霸气,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强悍,但阿尔温就像是来自远古的贵族少女,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优雅。
“肉色与紫色风景人物画,让马纳太罗被疯狂的野兽包围,马蒂斯也并非我的爱好。”艾儿也很好奇,“为什么这边这么多女孩子在尖叫?”
阿尔温张望了一下,突然笑了,“我想我知道原因了。”她白皙的手指指了一下暗巷里停的一辆黑色轿车。
“怎么了?”艾儿张望了一下。
阿尔温微微一笑,“据我所知,在全欧洲拥有这款silver ghost的人不会超过十个人,在南法的嘛……,嗯,全欧洲最会被少女幻想的人物来了。”阿尔温看了一眼艾儿单纯的脸孔,笑着牵起她的手,“走!反正你也不喜欢马蒂斯。”
离开美术馆,路过一间小小的摄影室,来自一个不知名的的意大利女摄影师。但是艾儿却被她的作品震撼到了。无论新闻,监狱,美的,丑的,她都会放在公众视野中,去解放偏见。若不是阿尔温觉得无聊,她恨不得在里面流连了整个下午。
*
和巴黎一年大约两百多天都在下雨的天气不同,尼斯的太阳真的毫不吝啬它的光热。
马蒂斯来到尼斯时,他不禁感慨,“当我意识到每天清早都能看到这缕阳光,我都不敢相信自己有多么幸福。”
艾儿此刻无比的同意马蒂斯,尼斯的阳光真能把生命中所有的忧愁晦暗全部都从身体中挤压出来,然后在天使湾中蒸发掉。
“你真的不去游泳吗?”
艾儿穿了一件黄色的连身泳衣问遮阳伞下的阿尔温。
她穿着一件黑色比基尼,更衬象牙色的肌肤。戴着墨镜摇摇头,“我可不想得皮肤癌。”
艾儿无语,丢了毛巾过去,跑向大海,一跃扎入。
当她潜泳到深海一仰头 ,望着碧蓝的地中海,但一艘白色的Ferretti游艇从她身边险险擦过,溅了她一头一脸的水。
“嗨!!!”
艾儿叫了起来,但是那游艇上的驾驶员根本不理,自顾自的悠哉航行。不服气的她扎进水里,追到游艇边,一把拉住船舷的绳索,从海中探起身子。
“喂……”一口水呛进喉咙,半天没顺过气。
穿着白衬衣的掌舵回头过来,衬衫只扣了一个扣子,衣摆在风中鼓荡,半露出光滑结实的胸肌,一头半卷的凌乱黑发在海风中飘舞。他笑了起来,一口牙白的像细瓷一样。
“一条美人鱼跳到我的船上,我今天该有多幸运!”
艾儿甩了甩头上的水,“你的船差点擦到我!也许下次你应该小心你的航路。”
“这里不是游泳区,也许下次你应该小心你的线路。”
莱戈拉斯一眼认出了她,忍不住微笑起来,“我们扯平了。”
“什么?!”
“今早你挡到了我的车,我的司机和我的秘书现在还在犯愁怎么清理真皮座椅和我的真丝衬衣上的香槟污渍。”
“那可真是抱歉,如果你的车不是非要插进马拉松跑道的话,我很乐意接受你的干洗账单。”
“小姐!如果我想让你赔偿,恐怕你付不起。”莱戈拉斯轻笑。
他说的是!艾儿沮丧的想。
莱戈拉斯并非想要扮演一个有钱的混蛋,可是艾儿的伶牙俐齿让他实在很有挑战的欲望,眸光本能一扫,看到略显保守的泳衣款式包裹并不算太饱满的上围,却又无法不注意她如雪般的肌光和极有活力的线条,更不提破水而出的脸蛋显得那么娇嫩。
从拥挤不堪的美术馆走出来,想趁日落之前去放松一下,此刻他突然改变了注意,一天遇到她两次,按照他的审美和收藏癖好,他实在不该放过这个机会。
“那么作为赔偿,和我一起去喝杯咖啡吧。还是,你更想喝酒?”莱戈拉斯刻意摘下墨镜,微微一笑,用碧蓝的眼睛对她放电,而最后那句更是暗哑而性感。
艾儿心中一跳。
夕阳穿过他的睫毛投下阴影,他的睫毛怎么会这么长?他的眼睛怎么会这么蓝?他的鼻梁又怎么这么挺?
可是,他毕竟是个颐指气使的公子哥,对他而言生活中最大的苦难也不就是真皮座椅上的污渍吧。
“Have a nice day!”
艾儿甜美的一笑,还不等他反应,就转身一跃,如人鱼一般钻入水中,用极其漂亮的豚泳姿态一摆腿,转眼就消失在大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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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02. Monaco
“对于我来说,她(格蕾丝)仍无处不在。”
——雷尼尔三世
*
当数十辆赛车一起发动的时候,即使还隔着一段距离,即使戴着耳塞,引擎震耳欲聋的咆哮不仅能穿透耳膜,更能把胸腔都震的隐隐发疼。
“怎么会这么吵??!!!”艾儿对着近在咫尺的阿尔温大吼,她觉得阿尔温也未必听得见,恐怕要读唇语。
阿尔温墨镜下的红唇微微弯了一下唇“这可是F1迷心中的天籁之音。”
艾儿不都不知道该继续端着相机,还用双手堵着耳朵。
可是炽热阳光下的海滨街道上,蒸腾的水汽,挥舞的格子旗,五盏闪烁的灯光,轮胎在赛道上摩擦的声音,配合引擎声欢呼声,那的确会让人骨子里对传统,对速度,对人类极限的追求产生了一种奇特共鸣。观众们都不由自主的起身欢呼大叫,仿佛自己也在场上。
离开尼斯,两个少女当然不能错过并不属于普罗旺斯却是世界上最小也是最富裕国家之一的摩纳哥。
在尼斯享用了足够的海滨和游艇,哪知摩纳哥还有关于地中海的奇思妙想。崎岖起伏的山路上不知怎么一个转弯,一片拥挤奢华的海湾出现在眼前,不到30分钟车程竟然又是一片完全不同的海滩。不亲眼看看摩纳哥,你无法想象不到两平方公里的国土上如何塞满那么多豪车,那么多游艇,那么多错落的高楼大厦,还有那么多的赌场酒店。
每年这个时候,来自欧洲及世界各地的大批F1迷们涌向这里,就是为了一睹心中的偶像车手在世界上最短又最惊险的F1赛道上飞驰。
赛道起点就在海边。虽然全程只有三公里,但是弯多路窄,山势起伏,更兼有隧道,每当车手在艳阳下驶入隧道,瞳孔会收缩,刚刚适应,又驶出隧道,如此反复,对赛车手无疑是个严峻挑战,却也成就它的魔力。
阿尔温小姐竟然神通广大的弄来了观赛门票。完全不懂赛车的艾儿本来只是想去拍照,却不知不觉也投入起来。
F3新人暖场颁奖之后,参赛车队开始入场,当一队穿着红色的车队入场时,全场爆发出响彻云霄的欢呼。
“怎么?”艾儿到处张望。
“法拉利车队,这也算是他们的主场了。而他们的明星车手在这个赛道上还没输过。”阿尔温笑着解释,“来了。”
那是一个被人前呼后拥簇拥的身影,穿着连身赛车服显得健美而英挺。上半身的衣服剥开垂在腰间,里面是件白色T恤。半长的黑发随意扎在脑后,带着一个墨镜,懒洋洋的走了过来,向观众随意挥了挥手,却引来更多尖叫,不仅有女也有男。
艾儿手中的相机慢慢聚焦过去,他举手投足看起来随意却贵气十足,一个眼神就能散发出强烈的费洛蒙,面目有点眼熟,放下相机,当认出他是谁时,艾儿忍不住问,“他是……?”
“15岁就拥有自己的品牌,牛津毕业,福布斯排行榜上的亿万富翁,狗仔队追不厌的花花公子,F1摩纳哥站最快单圈纪录保持者,Maxim杂志评选出的全球女性最想被亲吻的和男性最希望成为的对象——还有,摩纳哥王子莱戈拉斯。”阿尔温摘下墨镜,笑着问她,“你问的是哪个?”
*
赛车被称为世界上最拉风也最昂贵的运动丝毫不夸张。每个车队都有尖端的技术和顶尖的工程师,强力的资金支持。9岁开始痴迷这项运动,当别的孩子还在玩车模时,莱戈拉斯就有了自己的车,15岁用自己的信托基金赞助F1车队,也开始创立自有品牌,生产各种挑战速度极限的引擎。莫尔斯集团的“flying colors”派对专门邀请生产私人飞机,摩托,赛艇和豪车的全球顶级名流齐聚,他几乎每年都是座上嘉宾。
“这比慈善晚会有趣多了。”莱戈拉斯站在维修站闲闲的道。
秘书杰拉德和公关经理塔利亚一脸不认同的看了过来。
赛车对体魄和心脏的要求极高,肌肉要承受极速带来的巨大压力,用车手的话说就是“内脏都要喷出来”。拐弯时脖颈甚至要承受4g以上的横向拉力,再加上90分钟比赛的高度集中,哪怕只有数秒松懈都会导致危险发生。
可是莱戈拉斯却爱极了这种危险又无比刺激的运动,其他运动相比都仿佛是十九世纪的女子在花园里喝茶散步,丝毫激不起他的兴趣。而他的生命就是要不断的寻找新的挑战,征服了又抛诸脑后,再去寻找下一个刺激。
观众席又传来一阵骚动。
莱戈拉斯墨镜下的蓝眸一抬。
白色丰田车队进场了。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
杰拉德翻了翻手中的记事板的资料,一指。“因为他……”
莱戈拉斯已看到了,那个丰田车手在东方人里显得异常高大,走姿夸张到有些招摇,垂肩长发随着走动轻荡。皮肤微黑,嘴唇略厚,轮廓深刻,这个车手相貌俊美,也无怪这么受欢迎。
“关东□□家族的老三——风间澈。”杰拉德说,“已经连续赢得东京站和上海站的冠军。特别是在东京湾赛道的漂移表演!他已经成了F1新宠。”
塔利亚补了一句,“更有传闻风间家族是nightmare东亚分部,而风间澈就是nightmare高级干部,绰号「战车」。”
号称全球□□组织Nightmare的势力太庞大,但凡有绰号的都不是易与之辈。
莱戈拉斯并不感兴趣,哼了一声,“F1不需要漂移。我会亲自示范欧洲赛道绝不是他能开的。”
这时,赛场上突然一片寂静,一辆黑色摩托冲进了维修站,停在了丰田车队休息区,丰田队白底红色拉花条纹的皮衣紧紧包裹那个骑士,显得硬朗中多了几分婀娜。没错,这骑手是个女子。
全场的视线都集中在迟到骑手身上,就见她一脚踏在地上,长腿以一种极其养眼的姿态绕过车子站定,摘下头盔,黑发一甩。
丰田车队的人一拥而上,为首就是风间澈。
“你迟到了!”他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时差!”迟到骑手低声道,不以为意的一屁股坐在备用赛车上。
风间澈抵上一杯咖啡。
她只是扬起眉,却没接。
“现磨的!没有添加剂。”风间澈强调了一句。
她这才接过来,摘下墨镜,当她精灵般的容貌和罕见的碧眸惊现,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和旁人的抽气声。她打开一个银蓝色流光溢彩的laptop,双腿交叠,旁若无人的看了起来。
“她是车模吗?”莱戈拉斯目不转睛的望着。隔着这么远,他都能感觉得到那个女孩的冷静和不同寻常。
“不,做技术的。”杰拉德答,“车队最近很器重她。”
塔利亚疑惑,“我记得丰田的技术总监不是她。”
“她是新来的数据分析师。”
“数据分析?”莱戈拉斯好笑的重复。
杰拉德点点头,“她很行哦!擅长将所有的赛车,赛道还有车手数据,甚至天气,湿度,风向都输入她那谁也叫不上名字的laptop进行数据分析,为车手找到最适合的策略。近来风间澈排名窜升到年度前五,她功不可没。而且她自己也是个试车手。”
“wow,聪明又能开赛车的绿眼睛女孩!”莱戈拉斯赞叹了一句,“my type!”
塔利亚想了想,“她肯定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在自己的手机上按动了几下,“奇怪,我的资料库完全差不多。如果不是有极其庞大的势力在掩护,就是她来头太大……,风间怎么请得动?”
一抬头,发现莱戈拉斯还是紧盯着丰田的数据分析师。塔里亚义正言辞的道,“莱戈拉斯,不!”“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不行!”她提高声音再度重申。
预备的铃声响起。
“如果我赢了今天的比赛,”莱戈拉斯不管不顾的走开,“我要她!”
*
深吸了一口气,第三次仔细检查赛车服和赛车鞋是否穿妥,戴好耳塞,也隔绝了外界的浮华和噪音。无论在外面有多少头衔,当坐在车里的那一刻,莱戈拉斯告诉自己他就是名赛车手,唯一要做的就是跑好这一圈。
塔里亚帮莱戈拉斯系好安全带,轻敲他的头盔表示好了。然后退后一步,满脸担心,又像是自言自语,“每次看到他坐在里面,我的心就跳的很急。”
杰拉德看着她杨起眉。
工程师们快速检查无线电,装上方向盘,莱戈拉斯检查引擎设置,快速踩了下刹车,确保工作正常,对机械师比出大拇指。
赛车就位,引擎响起,欢呼声四起,当五盏灯全部熄灭,场上的欢呼达到了沸腾。
暖胎圈之后,莱戈拉斯换挡加速。他最熟悉这里的赛道,也绝不会给其他车手任何超车的机会,只要不犯错,就能稳拿分站冠军。
这时,他听到无线电的指令,同时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丰田赛车逼了上来。
真不愧是东京湾的漂移之王,风间澈在弯道的表现无可挑剔,总能在最适合的时机占据最合适的车位。
观众席上大家看着大屏幕,排在最前面的红色法拉利和白色丰田急速划过。
前面就是Louis II隧道,号称摩纳哥站的“魔鬼赛段”。
隧道就在海边,并非全封闭而是用一道道的石柱撑起,光线映衬海水的反光,令隧道里时亮时暗,让人瞳孔根本无法适应,很多车手不得不减速以避免事故。出了弯道后是一个角度小于90的急转弯上坡。曾有无数赛车手在这里铩羽而归。而不久之前也发生过一次事故,数辆兰博基尼,马萨拉蒂,阿斯顿·马丁超跑在隧道出口撞在一起,现场惨不忍睹。
但莱戈拉斯有足够的自信不在这个隧道里减速,让他吃惊的是后面的风间澈也没有减速——他哪里来的胆子和信心?难道真是他的新数据分析师助力?
一走神,只差半个车身的两车已一前一后飞一般已窜出Louis II。当莱戈拉斯察觉时,进弯的刹车慢了0.2秒,过弯的半径略大,偏到了外道。后面的丰田已经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一个漂亮的刹车让后轮失去抓地力,前轮产生横向拉力,做出了一个极小的甩尾,从外道切进内道。于是,拥有更具优势的出弯加速,丰田超过了法拉利半个车身。
——超车了!!
在摩纳哥站,莱戈拉斯还从来没被人超车过!
主持人在广播里大喊,观众们也坐不住了,纷纷起来呼喊。
两车依然咬的很紧。很快,在下一个上坡弯道,莱戈拉斯还以颜色,重新夺回了领先地位,并一直保持到了终点。
虽然拿到了排位赛冠军,但莱戈拉斯从未被人逼到这个份上,一下车就气得把头盔摔在地上。遇者皆散。
*
来到富丽堂皇的蒙特卡洛,两个女孩的视听还没有从刚刚呼啸的赛车中平复下来。坐电梯从海滨上到半山腰。摩纳哥的街道几乎都见不到行人,只有一辆辆的顶级超跑在山路上呼啸而过。富豪们的别墅在半山腰,再通过电梯下到海滨乘坐游艇到Saint Tropez。很多高楼顶上也有停机坪供他们直接从尼斯天使湾旁的机场乘直升飞机抵达。
仿佛再也没有比棕榈树掩映的美轮美奂的白色巴洛克建筑更适合蔚蓝地中海了,相比皇宫一样的大赌场,艾儿更喜欢海洋博物馆。同时听着阿尔温解说建筑历史。带着一个博学的朋友游逛欧洲是件很开心的事。
常被艺术学院的学生称赞她们两个是NYU的米开朗琪罗和达芬奇。
艾儿的绘画与摄影风格深受达芬奇的人物肖像素描的影响。乍看之下,色彩不比印象派鲜艳,但细腻,复杂,隽永,明暗对比强烈,带着一种无法描述的神秘,极具魅力。她经常引用达芬奇手稿里所说,绘画中的微妙情感优于其他人类精神产品,人依靠眼睛才能广泛认识大自然。比起用诗歌和雕塑,它的表现手法更简单却更直接。
喜欢米开朗琪罗的阿尔温却引用雨果在《巴黎圣母院》中的描述去反驳。远古的人类凭毫无依托、转瞬即逝的话语传递,文明会在时间途中会丧失。于是,把记忆载于地面,采用牢固和持久的石头去表达,每一代凝结成一座丰碑。以建筑为师,将其他艺术都归顺过来,以雕刻为它镌刻门面,以绘画为它制作绚丽的彩绘玻璃,以音乐敲响它的大钟,弹奏它的管风琴。诗歌若想有所作为,也不得不以颂歌进入建筑的框架,其他艺术若想传世必须为建筑服务。
艾儿从来没有深刻体会到建筑的魅力,直到她第一次来到欧洲,亲眼目睹巴洛克风格。
它是如此典雅细腻,大量运用古典建筑符号,如穹顶,三角楣,壁柱等。墙面凹凸交替,层次丰富,形成光影,令立面的立体感更强。尤其当运用弧形和椭圆形曲线做平面布置的弧面墙体和柱廊时,规模效应尤其震撼。
如果说美国的拉斯加斯带着一夜暴富者纸醉金迷的颓废,那么摩纳哥的蒙特卡洛就是富豪们专属的销金场所。
大赌场前的圆形广场上一字排开全世界最新式和最奢华的轿车,金色的、红色的、敞篷的,在阳光下发出夺目光彩。衣着光鲜的主人极其享受自己的跑车飞驰过街道,引得游客纷纷驻足观望的艳羡,停在赌场门口,带着要将全副家当穿在身上的高跟美女们,准备去一掷千金。
赌场正门的右手是一座蓝顶的白色巴洛克酒店,门口是两座仙女雕塑双臂向后伸展托起。上面写着“HOTEL DE PARIS”。这是蒙特卡洛五星酒店里最出名的,有不少电影在此取景。
老公早死,继承一大笔财产的风流寡妇,因为年轻整形太多而皮肤松弛的可怕,放着自己在南法的乡村别墅空着,非要住在这座酒店里,不时在最热闹的地方流连。
傍晚六点的阳光依然炽热,拍了照,艾儿一手搭在前额感慨,“我什么时候住的起?”
赌场正门口的右手边永远会空出一个车位。而此刻,那个车位就大喇喇停着一辆黑色RR“银色幽灵”。
阿尔温去赌场享受那近乎狂乱的快乐和刺激。艾儿没什么钱去挥霍,从赌场一路拍到餐厅,来到一间小一点的游戏厅,把自己的包存放,才走进去。像是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不少成人在角子机,电子轮盘赌和游戏机旁玩的兴高采烈。
艾儿站在角子机前发呆。看不懂法文,望着那些按钮和操纵杆,她甚至连投币孔都找不到。
——“「对于我来说,她无处不在。」”
艾儿猛的扬起脸孔。黑发的赛车王子穿着白色polo衫和意大利手工制皮鞋靠在角子机旁冲她笑。
艾儿不懂法语,也不了解摩纳哥王室,并不知道那句话是在格蕾丝去世后,未再娶的雷尼尔三世说的。莱戈拉斯引用这句话,只是想形容他近来接连碰到这位少女的愉悦。
美国人?他手搭在角子机上,点了点屏幕,“需要帮忙?”
车刚停在赌场门口,莱戈拉斯看到艾儿穿着背后镂空蕾丝的红裙绕着赌场门口的大转盘,闪进了旁边的游戏厅,不由自主的跟过去,就看见她像是一个从森林里跑出来在大都市里迷失的小动物一般,又胆怯又好奇的东张西望,好奇站了上风,竟然打算玩了起来。
“莱戈……,殿下……”艾儿觉得称呼什么都不太合适,“对了,恭喜你!比赛很精彩!”
莱戈拉斯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并不。”
突如其来的冷意令艾儿有些无措。
“叫我莱戈拉斯。”莱戈拉斯恢复了惯常的模样,“想真正玩一把吗?”他竖起拇指指了指身后的屋角镶嵌青铜雕像的浅黄色大赌场。
“我不觉得我适合那里。”艾儿略腼腆。她还不擅长面对身份如此尊贵的人,若不知道对方是谁也就罢了。
“摄影师?”他指了下她脖子上挂着的相机。
“正在努力。”艾儿有些不好意思。
莱戈拉斯困惑的眯起眼,“明明可以轻松当模特,干嘛做摄影师?”
他是在恭维她的美貌,阅人无数的他,第一眼看到她也不自觉地被吸引。
但他的话听到她的耳中,却变了一番味道。当艾儿准备入行时,她已经准备好了面对一切困难,包括歧视。
“明明可以轻松当王子,干嘛要去赛车?”她反驳。
莱戈拉斯笑了。
“赛车是我的嗜好!”
“摄影是我的梦想!!”
她真是很敏感啊,该是什么样的生长环境造就这样的心境。
“说真的,我可以带你去戛纳,介绍给世界一流的摄影师和知名导演和你认识。”
他当然知道对他而言易如反掌的事情,在普通人眼中却难如登天。
有那么一瞬,艾儿有些心动,但随即意识到平凡如她不会平白得到好运的。而他说话的口气太随意,随意的好像他经常施舍这些好运给旁人一样。
“……嗯,我想,我该去找我的朋友了。”艾儿往后退了两步,一幅想闪人的模样。
莱戈拉斯在后面道,“你不会忘了什么吧。”
“什么?”她回眸。
蓝眸里笑意闪烁,“忘了告诉我你的名字。”
顿了顿,艾儿道,“很高兴认识你!”
美人鱼上岸还是他的地盘,莱戈拉斯当然不可能放她就这么走了,转了个圈,刚好拦在她面前,无论在赛场上还是赛场下,他决不允许有人甩掉他。
“来,告诉我,就一个名字而已。”莱戈拉斯的蓝眸直直的望着她。
“Elizabeth。”像被蛊惑一般,艾儿脱口而出,“不过,朋友们都叫我EL。”
这名字果然适合她的甜美。
“艾儿。”他立刻低低的唤道。
天哪,怎么会有这种男人?只要一记眼神,一个呼唤,魅力至此,只怕最保守的女人也会丢下一切跟他私奔到天涯海角去。
“明晚八点我的游艇上有个庆功派对,我希望在那里看到你。”他不用征询的口吻。
她终于回神,“我没有合适的衣服。”
“No dressing code。 ”
“我不懂法语。”艾儿继续托辞。
“你可以带朋友一起。”
“我……”想不出来了。
莱戈拉斯不是个善于接受拒绝的人,重新戴上墨镜,转身离去。
“I will send a car at 6:00!”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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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精灵就是极具梦幻,那么这一篇就是极尽奢华了。
中间出场的人物和情节跟AS有交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