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日同人]习清幽》糖果之家

49、失散（五）

　　欧阳明日顺利进宫之后，楚渊暂封了他一个工部侍郎的职位，领了三万两纹银和三千工匠，开始了昭月宫的重建工作。西苑未损毁的厢房也被整理了出来，作为他的暂住之所。

　　过去昭月宫曾是一处禁宫，如今损毁重建，便因此而解了禁。自昭月宫解禁之后，后宫之中引起了一股不小波动，无论是好奇的，还是怀着其他心思的，每日都有不同的人前来查看情况，对这次重建工作表示出他们的关心。就连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以及各大皇子都无一例外。短短的时间内，宫中的绝大多数贵人欧阳明日都接见过了，但唯有一个人，却始终不曾露面。尽管她与昭月宫只隔着两道宫墙，但她却从不现身，然而，她又偏偏才是欧阳明日最想见的那一个。
　　“她就是这样，失去了记忆之后对任何事情都变得漠不关心，好像这个世界跟她都再无相干似的。”楚凌轩向他解释，语气中充满了喟叹，“我每次与她相见，所谈皆超不过十句，她根本不在意我的任何事情。大概这世上的所有事情她都不会在意。”
　　楚凌轩嘲讽的一笑：“不知道玲珑夫人会是什么心情。她一心要将女儿留在身畔，重享天伦，但却是这个结果。即便昭月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幽儿也不曾对她表露出过一丝一毫的关心。”
　　楚凌轩作了总结：“她现在就像一具木头。无情，冷漠……”
　　这样的总结令欧阳明日难受。一个重情重义，明朗鲜活的人要如何才会变成这个样子？若不是失去了一切的信仰和目标，何至于此。

　　“不过有一个人对她而言却要特殊一些。”楚凌轩看着欧阳明日，“因为她是唯一和幽儿走得最近的人，幽儿待她与旁人不同。关于这一点，你做得很好！”

　　楚凌轩说的这个人，正是楚灵儿。
　　欧阳明日入宫已有月余，这段时间他与楚灵儿走得很近。
　　楚灵儿是个单纯的女孩，行事简单而直率。她一旦喜欢上什么东西就会爆发出极大的热情，若喜欢上什么人，就会变得非常的黏人。自从欧阳明日进宫之后，荣安便不再是她黏着的唯一对象了。
　　她总是会寻着各种各样的理由频繁的前来相见，欧阳明日也默许了她的靠近，从来没有去拆穿她那些幼稚的理由，也没有阻止过她的行为，他甚至还答应了教她吹箫。就这样，才短短的时间里，他们就建立起了深厚的交情。

　　“灵儿对你青睐有加，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会成为一座好的桥梁。”楚凌轩赞同道。
　　欧阳明日沉默不语，他虽然攻于算计，却从不喜欢利用无辜。但又不可否认，这段时间他的确从公主那里探听到了不少清幽的消息。
　　“灵儿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尽量别伤到了她。”楚凌轩说完了这句话便离去了。

　　欧阳明日望着天边发怔，这世间，最苦莫过离别苦。但最难下咽的，还是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单思之苦，他是一个过来人，深懂个中滋味，要想不伤，又谈何容易？
　　欧阳明日不禁一阵苦笑。其实公主那份心思早已是他沉积在心头的压力。
　　不光是楚凌轩看到了这一层，近来，宫中也传出了一些流言蜚语。

　　因为两人过从甚密，公主时常会携带好酒好菜前往昭月宫探望他，宫人们总是能见到他们两人在闲暇之时漫步闲游，相谈甚欢，有时候还会在一起吹箫怡情。渐渐的，背地里就多了一些窃窃私语。

　　楚灵儿一向少根筋，对于这种流言浑然不觉。但欧阳明日却一清二楚，这并不是一种好的兆头，如若让情况继续放任下去，那将来自己就真的难辞其咎了。

　　“明日哥哥。”现在的楚灵儿已经会这样亲热的称呼他了，她睁着亮闪闪的眼睛，笑得可爱迷人，“把你的萧借我吹吹嘛。”
　　欧阳明日不解道：“为何偏要用我的？你那管紫竹箫不好吗？”那也是他一番挑选后，找的最轻巧最适合她的萧。
　　楚灵儿撅起了嘴：“可我就是喜欢你的那管。要不我们换换？”她撒娇的伸出手。
　　欧阳明日摇了摇头，失笑：“此箫伴随我多年，已如同老朋友，若要我换掉它，如同出卖一位老朋友，这种事情我如何能干？”
　　楚灵儿撇了撇嘴：“那你借我吹吹，为什么你每次都能吹得那么好听，我却不能？一定是你的萧比我的萧好。”
　　“公主此言差矣，乐器的好坏虽能决定音质的优劣，但乐曲精妙与否，主要还在于吹奏之人……”欧阳明日嘴角含笑，“公主，你还需要多练。”
　　楚灵儿脸颊微红，嘀咕道：“说这么多，还不就是不愿意借手一用嘛，小气。”
　　欧阳明日大方承认：“贴身常带之物，我的确是不惯于他人分享，还请公主见谅。”
　　楚灵儿脸颊更红了，正是因为这是他贴身常带，时常吹奏的，所以她才很想试吹看看嘛。楚灵儿有些不甘心，“难道就没有别人碰过这管萧了吗？”
　　欧阳明日脚步微顿，目光有些远了：“不，曾有过一个人，过去倒常用它，”他突然忍俊不禁的笑了一声，“不过这人是个乐盲，五音不全，音色不辨，无论我怎么教她，她都吹不好，时常吹得七零八落，实在是糟蹋我这位老朋友。”说罢，笑叹一声，看了看手中的铜萧。
　　楚灵儿听得好奇：“啊？既然没有天赋，为何还要学呢？”
　　欧阳明日点头：“公主所言极是，可她就是这样，偏偏不擅长什么就非要学什么，教了她三月的琴，只学会了基本的指法；教她作画，到现在一株牡丹还不能画成样子，教她下棋，数月不见半点长进，也就练字还算尚可，勉强入得眼，至少不再像蚯蚓了。我这辈子就没教过这么笨的人。”
　　楚灵儿本来想应景的笑一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女子的敏感嗅觉使她从欧阳明日那面带幸福的喟叹中察觉出什么不妥，一丝隐隐的酸涩莫名的浮现出来。
　　楚灵儿艰涩的笑了笑：“明日哥哥，你说的这个人是谁呢？”
　　欧阳明日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很深：“她是我的未婚妻，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楚灵儿突遭打击，全身僵硬，连笑也笑不出来了：“原来…明日哥哥有未婚妻？”
　　欧阳明日点头。
　　天地间似乎静谧了一瞬，有风过，吹起落叶。
　　楚灵儿突然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那你，爱她吗”
　　欧阳明日颔首，目光变得有些深沉，连周围的气氛都开始肃穆了起来，他说道：“若此生能与她比翼双飞，白首不离，我便再无怨，再无憾。对她的情，我无法形容。她住进我心里，便占领了我的整个世界。有她在，我便拥有一切，没有她，我便一无所有。她已将我的整颗心填满，所以此生我再无法将别人装进去了。”
　　楚灵儿呆了一会，很快，第一滴泪就从她眼中滚落了下来，接着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她拼命忍，却忍不住，最后只好咬着嘴唇偏过头去，让泪水源源不断的下落。

　　欧阳明日望着她，叹气，神色严肃：“公主，你是个好姑娘，我有一个妹妹，你很像她，她跟你一样，天真活泼，充满了朝气。所以，我很喜欢与你相处。”
　　楚灵儿听懂了他的意思，哽咽道：“你说喜欢，是把我当做妹妹一样是吗？”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若公主觉得与在下相处愉快，那在下欢迎你能时常陪伴在旁，我不介意多一个妹妹。”
　　这样的突如其来，让她怎么接受？短时间里根本就无法消化，楚灵儿终于哇啦一声大哭起来，甩开欧阳明日一个人远远的跑到花圃边上蹲着大哭。委屈，难受，这种感觉平生第一次体验。
　　欧阳明日有些无奈，远远跟随的宫婢们倒是急坏了，一窝蜂的围了上去。
　　“都走开，别烦我，让我一个人待着。”楚灵儿大叫着，将所有人又轰走了，一个人蹲在那里哭了好半晌才算是暂时发泄完了。
　　红着眼眶走回来，楚灵儿依然是满脸的委屈：“明日…哥哥。虽然我一直喊你哥哥，但是我却从来没有把你当做哥哥。你说你把我当做妹妹一样看待，但是这么久了，即便是在私下里你也只喊我公主，从来也不肯叫我一声灵儿。”
　　“……”欧阳明日。
　　“所以，要不要当你的妹妹，我要回去好好想想。”说完，楚灵儿就转身跑了。

　　当夜，天和宫内。
　　“安娘，我很难过……”楚灵儿觉得天昏地暗，满世界都失了色，她不想一个人呆着，也没法安寝，甚至连吃饭，玩耍的心思也都没有了。所以，她只好来找安娘倾吐苦水，排解忧伤。
　　“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男子，但是他却说，我像他的妹妹。”楚灵儿的泪又流了下来。

　　荣安伸出了手，刚好一滴泪落入了她的掌心，那是温热的，湿润的，也是伤感的。荣安有些发证：“欧阳明日……明日……”她喃喃低语着。自从白马寺初见之后，尽管没有再次见面，但这人的存在感就却一直没有消失过。
　　他入宫了，这段时间以来，他成了福乐公主嘴边长挂的名字，这个名字每日都会从公主的嘴巴里源源不断的飘出来，再钻进她的耳道，在她脑海中不停萦绕。

　　他现在暂住在昭月宫中，与她比邻而居。她经常能感觉到他站在那头遥望，他的箫声常在夜里穿越而来，他的目光常穿透重重苑墙，他思念的情绪在空气中如缕如丝。
　　起初她会不经意的察觉，到后来，她已形成习惯去感知，这个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
　　他在追着自己不放！

　　“我没想到，他原来是有未婚妻的……”这一夜的楚灵儿像是一次蜕变，她不再聒噪了，也学懂了哀伤，“他很爱他的未婚妻，他说她已填满了他的心，再也装不下别人，此生只愿意与她比翼双飞，白首不离。”
　　“……”荣安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清幽……”
　　“清幽，我是明日。”这是那个人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情绪似被楚灵儿感染，荣安突然也有了些莫名的惆怅，低低道：“欧阳明日，我想见见他。”

　　“怎么？安娘也想见他了？”楚灵儿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荣安微微点头，楚灵儿却道，“可是，我却不想见他了……”
　　荣安笑了笑，伸出手来在楚灵儿的头顶上轻轻拍了拍，传达给了她一种安慰。

　　五日之后，欧阳明日突然从皇上那里得知，楚灵儿生病了。
　　“这丫头最近心事过重，茶饭不思，前两日又感染了风寒，现在已卧病在床。”
　　欧阳明日心紧了一下：“可有招太医诊治？”
　　楚渊皱眉，烦躁的挥了下手：“这孩子被朕惯得有些不像话，太医开过药，她嫌苦不喝，还在闹脾气。”
　　欧阳明日沉默片刻：“微臣略懂些岐黄之术，也许能为公主瞧瞧。”
　　“略懂岐黄？”楚渊笑道，“不死不救赛华佗，我看哪，天下怕是找不出比你更谦虚的人了。”
　　皇上竟能一语道破他的江湖名号，令欧阳明日有些微微发怔，抬起头来，却看到皇上笑得是一派自然，并无不妥，皇上轻描淡写道：“灵儿那并不是什么大病，寻常大夫可医。不过你是得去看看，解铃还须系铃人。让这丫头消停消停，别总闹腾。”言罢，他就转身大踏步的离去了。

　　当欧阳明日再次见到楚灵儿的时候，她正蒙在被子里死活不露面。闷闷的声音从棉被下传出：“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这是我的闺房，你出去，快出去！”
　　欧阳明日失笑：“我今日是奉皇上的旨意，专程来为你看病的。”
　　“看病？”楚灵儿从棉被下露出两个眼睛，“你又不是大夫，你看什么病？”
　　欧阳明日并不废话，手指一弹，天机金线便缠上了她的手腕。楚灵儿吓得啊了一声，甩甩手，竟挣脱不开。
　　欧阳明日并指轻按在天机金线上悬丝诊脉，片刻之后，他一挥手收了金线，转头对旁边的宫女道：“将太医开的方子拿给我看看。”
　　宫女取来了方子，欧阳明日阅过之后便放下了，然后又令人取来了笔墨，重写了一张药方，递给了宫女：“按这张方子采药，切记不可熬煮，沸水浸泡一炷香即可。”
　　楚灵儿摸不着头脑，两只眼睛露在外面骨溜溜的转，“你，你在干什么呢？”
　　欧阳明日道：“我看了太医的方子，甚好，治你的风寒只需三副药即可痊愈。只是所用药材确实很苦。公主不是嫌这药苦不肯喝药吗？我就只好重新给你换了一副不苦的药。”
　　“不苦的药？”楚灵儿还是很茫然。
　　欧阳明日点头：“恩，皆是采用鲜花，茶叶，香果皮制成，味道不仅不苦，还会清雅易口，一副药便可保你痊愈，公主可会乖乖饮药？”
　　楚灵儿听得实在神奇，但是此情此景她正陷于尴尬之中：“我，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信不信，一试便知。”
　　“……”楚灵儿眨巴了一会眼睛，实在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好，便一缩头，两只眼睛又重新缩回了被窝里面。
　　欧阳明日看得有些好笑，示意让房中的宫女们都退了出去，待房内只剩了他们两人之后，欧阳明日才柔声道：“灵儿，你打算躲我到何时？”
　　棉被下的身子颤了颤。
　　欧阳明日惋惜道：“我与你相识一场，待你之心始终赤诚，虽然在我心里你与我妹妹一般，但你贵为公主，我岂敢高攀，过去，我只能尊礼节喊你一声公主。若公主实在不愿再见到我，也罢，那从此便再不相见。”

　　欧阳明日起身欲走，楚灵儿却突然一声大吼：“等等！你别走！”猛地掀开棉被坐了起来。
　　此刻的楚灵儿蓬头垢面，眼眶微红，有些气鼓鼓的。她不就是难为情才缩在棉被里嘛，不就是因为衣衫不振，尚未梳妆才不愿意露头嘛，这人怎么就越说越过份了！！
　　楚灵儿气鼓鼓的把眼睛瞪得老大：“我难过一阵子不行啊？！你就让我冷静冷静又怎么了！我才躲了几天而已，怎么就再不相见了？！怎么就要跟我绝交了？！不就是要我做你妹妹嘛，我做我做还不行吗！”
　　欧阳明日表情哭笑不得。

　　楚灵儿掉出一滴泪来，揩掉，再掉出一滴来，再揩掉。这气啊，这委屈啊，咽都快咽不下去了。
　　欧阳明日忍住了笑，抬手怜爱的在她头顶上拍了拍，算是安慰。
　　“怎么都喜欢摸我的头啊！我又不是小狗！！”楚灵儿最后一声发泄的大吼，到此为止，与欧阳明日就算是彻底和好了。

　　次日两人相见于昭月宫。
　　尽管还稍有些别扭，但总的来说楚灵儿还算调整得不错：“……明日哥哥。”
　　欧阳明日一笑，关切道：“风寒可痊愈了？”
　　脸色微微一红：“感觉好了。”楚灵儿又抬起头来，惊奇道：“那药真的不苦呢，你好厉害呀，比太医都要厉害。”
　　“宫中太医？”欧阳明日的笑容中带了几分轻狂，“庸庸之辈，不比也罢。”
　　楚灵儿有些意外，还是第一次见到明日哥哥这样狂傲的样子呢：“明日哥哥也习过医术？”
　　“自然，我行走江湖多年，早以神医之称闻名天下。”欧阳明日语气中满是自得，“江湖中还无人不知我不死不救赛华佗的名号。”
　　楚灵儿华丽丽的被雷劈了，她夸张的一声惊叫：“什么不死不救赛华佗？！我怎么不知道，我一直以为你就是个工匠！”
　　欧阳明日咳了一声。
　　楚灵儿显然被震惊了，一路漫步过来都在不停的问东问西，充满了惊奇。
　　“你看你会修宫殿！会吹箫！还是个神医！究竟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呢？我发现我越接触你，越觉得你像一汪深潭似的，简直深不可测。”
　　“……”
　　“你的医术有多高呢？不死不救？你真的懂得起死回生之术吗？”
　　“……起死回生那是神仙之能，不过只要还有一口气尚存，我便有法子使其回生。”
　　“这也很厉害了！”楚灵儿目瞪口呆，过了半晌似乎想到了什么，变得兴奋起来，“对了，不知道眼疾和耳疾你会不会瞧呢？”
　　欧阳明日的瞳孔深了深：“是何症状？愿闻其详。”
　　楚灵儿：“就是安娘啊！我跟你说过的，她眼睛不太好使，总是看不清东西，耳朵也不太好使，听声音一直很吃力，害我每次跟她说话，都得狮子吼。”她眼巴巴的看着欧阳明日，“这个你会不会治呢？！”
　　欧阳明日心跳加快起来，面上未动声色：“虽不敢说一定能妙手回春，但以针灸长期调理，至少可有很大程度的改善。”
　　“太好了！以前找过很多太医替安娘诊治，结果都毫无起色，我都不抱希望了呢。”
　　欧阳明日：“他们不行，我却可以。”
　　楚灵儿忙恳求，“那明日哥哥能不能为安娘诊治呢？”
　　“若能为大荣神女治病，当然是荣幸至极的事情。不过……”欧阳明日先是一口应允，但随后又迟疑了起来，“……只是不知她可愿意让我替她诊疗？我若冒然前往，怕显唐突。”
　　“哪有病患不愿求医的呢。”楚灵儿理所当然道，“你还担心这个，放心，我跟她说去。”
　　欧阳明日微微一笑：“如此甚好，那么请公主转告她，就说欧阳明日希望拜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