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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陨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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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2日的,似乎是一直闭着眼睛,但意识清醒地熬过去的,似乎是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的,似乎是想着他们与我同在挺过去的……
在那扇厚重的大门再次开启的时候,我真的不习惯这样的光亮,在不分日夜的黑暗中,我的世界没有任何差别。或许,我是属于黑暗的,即使我并不喜欢……慢慢熟悉了光明,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睁开眼睛,像是获得了一次涅槃。
但门前站着的,居然是他!这不禁让我大吃了一惊!
“先换上干净衣裳吧。”他的语气永远都是这样的冰冷,仿佛使刚跳出黑洞的我又掉进了冰窖。
我点头。
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两人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知为何,我觉得他是故意走得不快,会不会是考虑到我一身的伤?但是转念一想,这样冷血的他,怎会如此细心?
人啊,真的是一安逸就会胡思乱想,但却连他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要带我去哪儿都忽略了。
跟着他走进了一个不大的庭院,但院里有不少盆栽,放眼望去,尽是翡翠般动人的绿,却没有一朵花。径直走过庭院,便来到了一间雅致的屋。
屋内的光线十分充足,让他完全冰冷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些,屋内飘逸着一种淡淡的檀香,使我觉得很安心。
我的目光无意间对上了他的,是我产生了错觉还是真实,我竟觉得他的目光并不是千年寒冰,反而很舒适。看到了他游移的目光,我才顿觉失礼,匆忙地也移开了视线。
我们俩没有说话……恐怕屋里的空气都觉得沉闷,所以,都冻结了。
“你……”
“你……”两人经过了漫长的沉默,终于又不约而同地一齐打破了。
“你先说。”我尴尬地笑了笑,自己都能感觉到这个笑容有多牵强。
“这是清漪让我带给你的换洗衣裳,你先去换吧。”他似乎没有遇到任何窘境,如平静的湖水,连涟漪都没有泛起。
他最终还是去传话了吗?“谢谢。”这道谢声小得快淹没在我们俩的沉寂中。
可……“没关系。”他听到了。
我接过衣裳走进里屋,里屋很整洁,床铺都叠得整整齐齐的,桌上的香炉正悠悠地吐着烟。我环视着周围,墙上的一副诗作抓住了我的视线。
是宋朝的文天祥的一首《过零丁洋》: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也是我很喜欢的一首诗,或许是因为当年我的身世也是浮沉的,对此感同身受。看着苍劲有力的字迹,更将此诗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无奈诠释出。诗最后两句的字迹已有些磨损,我实为不解。
换好衣裳出去,看到的是他坐在桌前的背影。手里拿着杯子,不似在喝茶。顿时觉得5年过去了,他也不再是当初的模样——他已长高许多,虽然他还是很瘦,但比之从前给人多了一份安全感。
他兴许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转过身,我有些窘然,走也不是,傻站着也不是。
最后,我还是走到他的身旁坐下。原来他是在把玩着空杯子,蓝白的瓷杯在他指掌间跳跃,衬出他修长的手指。
“你方才想说什么?”他先开口,眼睛依旧看着杯子。
“哦!我是想问你怎么会来……来……”说接我也不合适,硬是“来”了半天,找不到个恰当的词。
“我来送衣裳。”
对啊,我真笨!人家不是早说了清漪让他送衣裳来的么……
一句语停,又是无穷无尽的沉默……
“恩……我想我也该回去了,清漪她一定很想快点见到我。”我起身,告辞。
他迅速拦到我的身前,挡住我的去路。我惊诧了一下,问道:“还有何事?”
“你现在一身伤,不怕清漪看到担心吗?”我承认他说的我并不是没有想过,可我现在除了回去还能去哪儿呢?所有的学习都已经结束,我该如何打发时间,待到伤愈再回去?
他明显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你不介意的话,先在我这儿住下……”
他这话一出口,我的眼睛早已瞪大,这怎么可以!男女授受不亲!
他明白了我的顾虑,补充道:“我可以先搬去章叔那儿。”
我思忖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提议,为了不看到爱笑的眼睛里涌满泪水。
其实,章叔是晨钦的奴仆,也住在这个院子里。我看到有些年迈的他在院里侍弄那些盆栽,满脸的喜爱。于是,我便走近,问道:“章叔,为何你不种些花啊什么的,就只养一些不开花的植物?”
老人停下忙碌的动作,对着我和蔼地笑着道:“那是少爷不喜欢。以前,我也养过牡丹、杜鹃,但都被少爷命人搬走了,并吩咐我不准在院里养花。做下人的,当然得听从主子的了。”
我好奇地追问道:“那是为何?”老人摇摇头,“少爷没有提起过。”果然是个异类!
“我在这儿也住了大半个月了,身上的伤也都痊愈了。我该回去了,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
他没有说什么,可是,他的眉宇紧锁,我猜不透这是何原因。
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琢磨晨钦方才的眼睛里透露的复杂情愫。是什么样的情绪呢?我说不上来。这是我见到他的眼底除了冰冷以及不真实的温暖以外的感情。
回到自己的屋子,我在屋外就唤道:“清漪,清漪,我回来了!”
无人应声……更无人出来迎我……按理说,清漪应该会很高兴地出来迎接我的,这是怎么回事?
走进屋子,看到里面整齐的布置,可清漪不在,她去哪儿了呢?兴许是忙去了,我如是安慰着自己。
我安静地坐在桌前,等着清漪。
等到夕阳西下,却仍未见到清漪,我实在觉得诡异。她到底在忙什么?怎会那么许久都不回来呢?
正巧,屋前有一个侍女走过,我叫住了她,询问清漪的去处。侍女面露哀伤,我的心顿时被揪紧。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清漪姐姐她……她跳湖自尽了……呜呜……”小婢女的口中的话仿佛是宣判了我的死刑,而且是凌迟!我怔愣地坐在原处,动弹不得,手脚像是被定住了。
“她……她……为什么……为什么……会……”实在无法相信这件事,她一定是在骗我!那么爱笑的女孩,笑起来那么动人的女孩,对任何人都笑着的女孩,怎么会……怎么会……自杀呢?不会的,不会的!清漪这丫头又在想法儿整我了,一定是这样的!一定!
有个人遣去了小婢女。我颤抖得厉害,站起,冲向那个人!
“你不是说清漪让你带衣裳给我的吗?她不是让你带衣裳给我吗?她怎么会自杀?她在骗我,对不对?你告诉我,她在骗我!告诉我!”我紧紧拽着他的衣襟,紧紧地拽着。眼泪也涌了出来!有记忆至今,第一次落泪了……一直都以为自己是没感情的,没想到,我还有眼泪。清漪,你舍得让姐姐流泪吗?你快出来呀!
他不在意我把他的袍子拽得皱巴巴的,只是拥我在怀里,道:“这是事实!是你在骗自己!清醒一点!”他激动了。
我推开他,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虚脱似的,“她现在在哪儿?”
“已经葬了。”
“我问你她在哪儿?”我声嘶力竭道。
“我不知道。”
“她是在‘望生湖’自……尽的?”
只看到他点了点。我飞也似的冲向“望生湖”!
记得第一次清漪带我逛这座宅子的时候,来到“望生湖”,我感慨颇多。可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它会夺走待我最贴心的清漪!
太阳坠下了地平线,黑暗称霸了天际。
我望着黑暗中的“望生湖”,如一潭死水,望生,黑夜中的湖确实在渴求着黎明的到来,渴盼着给与它生机的曙光!
可是!你现在吞噬了清漪的生命!我的清漪的生命!你凭什么望生?你凭什么?你不配!不配……
雨若排山倒!一时间,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划过,似要将这天分割!
这也使我清醒了,清漪一定不会自杀,这一定是他杀!可是谁会和个小丫头过不去呢?
雨水不断从上灌下,冰冰凉的,但是,我要宣誓:清漪,姐姐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一定!拳握得死紧,指甲似要扣进肉里。
头顶的伞替我遮挡了大雨,一侧身看到打伞的是他。
“她是被谁害死的?我知道她一定不是自杀!”我的眼露凶光,猜测着眼前这个冰冷的男子会不会是杀害清漪的凶手!所以,他留我住下,所以,他现在会出现,所以,他眉头紧锁!这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顺理成章。
但他不语。
“是不是你?”我将声音放到最大音量。
他依旧不语。
我用力推开他,伞掉落在地上,“很好,那么我要杀了你,替清漪报仇!”
他仍然只是站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看不清表情。
“噗——”还没打,我就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人软得就要倒下,正要触地的时候,感觉一双手接住了我。
迷糊地睁开眼,是他!要挣脱他,却没有力气。
“我没有杀清漪。”这样一句就是辩解?他凭什么认为我会相信他?
兴许是见我仍用着凶恶的眼神看着他,他又补充道:“若是我杀了她,我会送上门来让你报仇?”他的眼睛让我相信了他的话,那是一双怎样澄澈的眼瞳?我相信他没有杀清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