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ROUND 4.最重要的小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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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宿的车流一如既往喧嚣拥堵，松下未嘉木着一张脸往JR线的方向晃晃悠悠地走。腕表的时针指向早上九点五十三。
她转动了一下之前仰得太久而有些僵硬的脖子，视线正对着东京上空朝气蓬勃的太阳。一直蓄在眼眶中的泪猝不及防地掉落了下来。
她想起之前在神保大学门口，看到逆着朝晖向她大步走来的夏木秀一，脸容身形依稀是旧日模样，却又模糊得让她难以辨认。
面对她的质疑，没有立即否认的夏木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茶色的瞳孔，然后扭过了脸眺望神保校园里的参天法梧，吐出一句：“可那是事实，不是吗？”
如此平淡的一句话，伴着飒飒风声落地，紧接着是令人难堪的静默。
松下低头看着脚尖，耳际的发悄然垂向颈窝。她一直没抬眼。许久，像垂死挣扎般喃喃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国青队的名额。”
松下猛地抬起头，对视的瞬间，仿佛在夏木的眼中看到旧时自己的脸，小心而张煌地，试图把那个为了自己染了茶发的少年当成依靠。
而昔日的少年，已经消失不见。
站在她面前的男孩，高大俊朗，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制服，黑色的发在晨风中轻舞，微低了头努力维持着不动声色的面部表情，没有流露一丝一毫的愧疚。
“我想要这个名额。”
多么冠冕堂皇，无可反驳。
松下仰脸许久，终于放弃了对他的斥问，迈开步子，白色的裙摆擦过他的身侧。
松下未嘉是被红子的来电吵醒的。回到神奈川后前所未有的疲劳感席卷而来，吃完午饭后她就一头栽在卧室的床上睡着。梦境昏沉而不连续，黑压压的一片。听到电话铃声后，眼皮重得像黏在一起，她伸手抓过床头的手提，闭着眼翻了个身差点摔下床。直到电话那头传来红子模模糊糊的哭腔，脑袋才清醒了几分。
“小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松下的脑海还在梦境与现实中不断切换，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歉意因何而来。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盘腿在床上坐好，静静地听着红子的小声啜泣，心里有些自嘲地想，看来那篇报道的传播面很广啊……
“红子，你没有必要道歉啊。”松下手抵额头，轻声打断那头一叠连声的絮语，“这原本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哥哥他……他真的太自私了。”
一丝浅笑浮在松下的嘴角，她眨了眨眼睛，语调平静：“不，可能是因为，我们都长大了。”
为了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奋不顾身的过往，大概早已埋葬在通往未来的迷途。既然现在是可以把握的，那为之自私一下又有何不可？
松下未嘉其实理解夏木的做法，虽然。她绝对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
“但是小未你要相信，关于你们家的事，真的不是哥哥……”
“我知道。”
松下再度打断了红子。
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日期时间，松下未嘉抿出一个坚定的笑容。
她站在穿衣镜前，拢了拢头发，手指利索地绑出一个马尾，原来不知不觉间，她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肩胛骨下方。光洁的额头下，秀气的眉头轻蹙，茶色的眼瞳流露些许冷冽。短T恤牛仔裤运动鞋的装扮，使整个人看上去干练而气场十足，当然，也很便于随时飞起一脚踹人。
松下拿过一旁的杂志，再次确认了一下，仰头阔步走出门去。
……
松下未嘉从「Switch」杂志所在的出版社出来已是傍晚时分，天色倾黑，像是酝酿着一场酷烈的暴雨。下班的高峰期，行色匆匆的人们顶着骤然扬起的大风前行。
微微感到凉意的松下抱住手臂，大风不时地把她脑后的马尾拂来拂去，偶尔打到脸颊。不经意地抬起眼后，她看到不远处购物中心的大屏幕滚动播放着的财经新闻。
眉毛蹙得更紧，她几乎是本能地转过身，试图避开满眼令人不快的信息，迎面而来的结实拥抱却令她猝不及防。
三井寿紧紧地扣住她的后脑，一秒也不肯放开般。
熟悉的气息和温度令松下瞬间酸了鼻头，甚至忘记了挣扎。
三井有很多想对她说的话，诸如“哟，这么巧”，“哈哈，终于让我抓到你了”，“只不过比约定的早一天再见而已，不过这样也不坏”……最终却只化作松下耳边的一声轻叹。
“不会让你再逃了。”
许久，三井垂眸看向松下，无比清晰地说道。
眼眶中热意翻涌，松下长舒一口气，下定决心般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比他更加清晰——
“我没有逃避，我去找了杂志社的人，我告诉他们，那些全都不是真的。”
三井寿被她茶色眼瞳中瞬间迸发的光芒微微震颤，紧接着又听她说道：“然而，现在的结果是我们无法改变的事实，你觉得，这种情形下的我们，真的还能在一起吗？”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三井没有正面接话，蹙眉思索着，握住她臂膀的力道突然加大，“是……之前去东京的时候，对不对？”
不用等松下回答，他已为自己这个猜测感到喜怒交加。
松下未嘉试图挣脱他的手掌，反被他一把捉住手腕，大力拖拽着逆着人潮往电车站方向走。
“你跟我回家，我们好好说清楚！”
“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现在的我们就该老死不相往来！”松下被他拧到手腕，吃痛地皱起眉，语气也急了起来。
三井寿瞪视着眼前头脑拎不清、倔得像头驴的少女，努力压抑着心头的怒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大人的世界，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事是我们不能开诚布公一起解决的？”
“我在你的心里，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连珠炮一样的问句把松下炸懵了。
＊
三井寿多少是理解松下未嘉的。
她介怀着自己私生女的身份，介怀着这么多年三井家的养育之恩。这种介怀里，或许包含着她隐藏在傲娇表象下的……自卑。
因此，当这一切被长篇累牍的报道无情刺骨地戳破，他的第一反应和松下之前做的一样——去找杂志社的混蛋撰稿人清算。然而，还没等他抵达，就看到了在中央广场大屏幕下呆立着的松下未嘉。她的背影对他而言太好辨认。
把她带回横田区公寓的路上两人几乎一直沉默，直到他抬脚迈入电梯，后头的人突然小声嘀咕：“我……还是回自己住的地方吧。”
三井寿心头顿时千军万马奔腾而过，丛生的怒火简直令他想把松下未嘉揍翻在地。他忍住牙关的痒意，听着身后渐远的脚步声，清了清喉咙：“我买了神户雪花牛肉。今晚做寿喜锅吃。”
脚步声果然止住，三井好气又好笑，继续自言自语般。
“啊，还有老妈早上送过来的黑鲔鱼刺身应该不能放过夜吧，吃不掉只能扔了。 ”
“哦，还有裙带菜。我记得以前谁很喜欢吃来着……”
只有俩人的公寓入口，突然安静得针落有声。
然后，几乎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的少女肚子发出了诚实的声响，强烈呼唤着食物的信号。
然而，倔强的少女在诚实的身体乖乖返回后，还不忘很欠揍地说一句：“你……会做饭？真的能吃？”
三井寿转身倚在关闭的电梯门前，扯开一边嘴角，做出十足痞气：“不能吃？那就吃你。”
“……”松下未嘉顿时觉得自己羊入虎口，在还没来得反应的时候，已经被三井拎着后颈，丢入了打开的电梯。
……
事实上三井厨师的寿喜锅卖相和味道居然相当不错。
避免了“被吃”结局的松下未嘉在大快朵颐之后，又露出令三井不悦的小尖刺，把“美味”归功于雪花牛肉本身。
好在三井寿也没指望她能说出什么赞美的话。——在开了空调的客厅里与松下未嘉两两相对吃完一份美味的寿喜锅、再次见识对方狼吞虎咽的吃相，这件事本身已令他感到欣慰满足。
直到吃完饭清理完餐具的松下未嘉从厨房出来，擦了擦手问他：“你想从什么地方开始听我说？”
她伫立在荧白的吊灯下，放下来的茶色头发有一些垂到了锁骨下，划出一道浓重的阴影。三井突然发现现在的松下瘦得骇人。
他抓了抓后脑，语气不似松下沉重：“我什么都想听你说，但是，你明天还要比赛吧？”
松下愣了愣。
三井撇出一线笑容，眼角也弯了起来。
“去洗个澡好好休息，我房间有件老妈的睡衣，你先换上。你以前的房间还是原样，随时可以休息。明早我去你住处帮你拿换洗衣服和比赛用具。”
他语调轻快，却带着不由分说的意味，边说边上前把还在愣神的松下推进了盥洗室。
＊
清晨六点，提前结束了晨练的三井寿回到公寓，却发现松下未嘉已经先他一步离开。
房间晾台上的衣架空空荡荡，在晨风里慢慢旋转。
三井的思绪凝滞了一会儿，视线很快被床头几上凌乱摆放的报纸吸引。
是今天的晨报。刺眼的标题、夸张的内容，几乎全文延续了之前那篇杂志报道里的胡说八道。
三井简单地扫过，低头把报纸揉成一团，丢进了一旁的废纸篓。
他的眼中蕴着两团火，为媒体的煽风点火，也为松下再一次的不告而别。
他抓过手提电话，听着拨通后那头含糊懒散的应答。
“老姐，有件事麻烦你。你知道「Switch」总编的联系方式吗？”
三井爱显然对弟弟一大早打断她的酣眠感到不满，吼道：“有再要紧的事也等上班时间再说啊！”
“嗯，确实不是大事，但对我来讲，是最重要的事。”三井难得正经低缓的语气令电话那头也颇觉惊讶。
——至于另一个人……
三井寿知道今天自己的第一个目的地——县立体育馆的剑道场。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ROUND 4.最重要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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