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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上香散心 ...


  •   三月二十八,是个好日子,宜祭祀、祈福、纳彩、订盟。

      甄朱起了个大早,精心装扮好了,便带着红蕊径直往母亲容氏的正房行去。按照此前定好了的计划,她今日须得跟着母亲容氏和表妹白怜一道儿,去往城郊外的甘露寺上香。

      因着是去上香,按照寻常的思路自然是要打扮得清新淡雅一些的。她那位表妹白怜本就喜欢以这种形象示人,这种大好的机会,她当然更是不会放过。

      果不其然,待到大家一照面,甄朱便发现了白怜毫无意外地这么干了,而且简直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见她一袭月白的锦衣,配着一只白玉簪,素雅而高洁,恰似一朵儿白莲花,很有种迎风摇曳的楚楚动人之姿。虽然不过是去寺院上个香,她却好似卯足了劲儿要去招花引蝶一般,连每一个细节都弄得几乎算是完美。

      平心而论,这位白怜表妹这么一捯饬,还是很有几分姿色的,这也就难怪,上一世里头,她颇为自豪地宣称,她和那个人渣才是“一见钟情”了。

      只是不知道,你帮着他弄倒了甄家之后,又能落得个什么下场。

      甄朱在心底暗自冷笑了一声,面上却仍是淡淡的,随意说了句客气的夸赞话儿,便转过头去跟容氏说话了。

      容氏的打扮照旧是中规中矩的贵妇范儿,虽然说不至于如同白怜那么夸张,但也比较低调素净。毕竟是去礼佛,而不是逛庙会,她在这种细节上,注意的也十分好。

      她们两个人依着规矩穿成了这个样子,而到了甄朱这儿,她却完全不想顾忌这个,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她照旧还是着了盛装,虽然这一回不是用的绯衣,但也是异常饱满的朱红色,配上精致的刺绣,牡丹花样的金步摇,完完全全的豪门贵女范儿——还是那种完全不想对自己这种身份稍加掩饰的豪门贵女。

      见到她这个装扮,容氏自然微微一怔,便是同在母亲房里问安伺候着的两个嫂子眼珠子也瞪了老大,更不要提那位“心思玲珑”的表妹了。

      这其实也不能怪她们大惊小怪,只因在上一世里,甄朱属于那种与世无争,低调圆融的性子,故此,便也就喜欢些月白、天青之类的素色。绯色、朱红这种鲜艳明媚的颜色,她其实是很少穿的。

      不过说起来她的长相,其实算是很端庄大气、明艳耀眼的类型,穿红色系最配。可惜此前因着她并没有放很多心思在装扮上,只一味地按着自己的喜好行事,反而浪费了这大好的容颜。

      这一回重新为人,她自然是要好好对待自己,利用好自己所有的武器,全力对付那些虎视眈眈,要弄死甄家满门的敌人了。故此,于这容貌上,可就再也不能漫不经心,须得好生收拾了。

      事实证明,果然是人靠衣装,这么一收拾,想来是很让人眼前一亮的罢。

      甄朱迎着众人各怀心思的打量,虽则自己心绪也暗有起伏,但面上却只浅浅一笑,然后便上前挽住了母亲容氏的手,有些羞涩地道:“母亲和嫂子们怎地如此看我,可是我身上哪里弄的不妥当?”

      当然没有人说她哪里不对。

      因着这一身装扮虽然隆重,但也完全不能说有什么出格儿的地方,最多就是觉得这姑娘有些太肆无忌惮、锋芒太露罢了。

      然则她一开口,甚至只是微微一笑,这种强势和霸道便被冲淡了不少,倒是混合成了一种特别的魅力,教人有些移不开眼睛去了。

      两个嫂子率先反应了过来,逮住甄朱便是一通夸奖。母亲容氏虽忍不住说了她两句,到了最后,也不得不含笑承认她这么打扮又体面又好看。

      白怜躲在一旁,到了这个时候,当然也“不甘落后”地上前恭维了她两句。

      她在说恭维话儿方面极其有天分,从来不会说跟人家重复的,表情和语气也完美得无懈可击。只是可惜,这一次甄朱眼睛里再也揉不得沙子,故此她手里那块儿快要被扭烂的手帕,这回可就不能再当做没看见了。

      然则甄朱重活了一世,心境到底不同,愈发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不说,也愈发能演戏了。

      故此,她只微微一笑,便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众人的恭维,然后辞别了两位嫂子,挽着母亲,一起登上了马车。至于因着迟了一步,没跟上她们脚步,落在了后面的白怜眼中那明显的怔忪和失落,就不是她关心的问题了。

      暮春时节,绿意浓郁,连带着人的心情都很是不错。

      容氏端坐在马车内,看看甄朱又看看白怜,满眼慈爱,一副十分满意的模样。甄朱便也就索性做个光芒四射但对母亲依旧乖顺的女儿。她这种完全不按照素日习惯行事的模样,显然让白怜一时间有些转换不来模式。

      毕竟她自己一直打的是白莲花的招牌,虽然有些时候不免有点儿用力过猛的嫌疑,但因着甄朱平日里也是温柔和平的性子,倒也没显出她有什么不对来。

      这一回甄朱索性就成全她,自己做了“红牡丹”,让她这“白莲花”更突出了一点儿。谁料她此番再做出这种模样,反倒是有些太过打眼了——所谓的反差和对比,也并不是相得益彰的,还有可能会相形见绌。

      比如现在,虽然看上去容氏对她们两个人的装扮都很满意,不过显然,她的目光在甄朱身上停留的更久些。可见即便还没察觉两个姑娘间的波涛暗涌,也觉得解放了真性情的女儿,比完美得好似假人的外甥女更让她舒心些了。

      毕竟甄朱的姨夫姨妈去世已经八年了,容氏辛辛苦苦替妹妹妹夫好生教养着的他们这个唯一的独生女儿,费了这么些年的劲儿,她却还天天这么白惨惨地收拾着自个儿,若是细细想一想,还真不知道是给谁看呢。

      容氏虽然是个大度的女人,但类似这种想法,定然不会是完全没有的。而且总是会在被提醒或是暗示的时候,浮现得更为鲜明。此刻,显然便是个因为反差太明显而被变相提示的时刻了。而对于做白怜的对照组这种事儿,甄朱当然乐意之至。

      容氏心中本来基本端平了的天平,就这样微妙地朝着甄朱的方向倾斜了一些,看上去比平时更多地同甄朱说起了话来。而因着甄朱也完全无视白怜在一旁的各种装,只跟自己母亲说话,故此一路上倒也并不算难熬,很快地,便到了甘露寺。

      甘露寺是个大寺,香火鼎盛,也颇得都中权贵女眷们的青睐。甄朱的母亲容氏虽然不算是十分虔诚的礼佛人士,但因喜欢那寺庙后院里难得的清静和四时盛开的花树,便也每年都要来这里几回。

      因来的次数多了,也都奉上不少香油钱,与这寺院上下倒也算是相熟的。故此她们那辆带着勇国公府徽记的马车一进了山门,早有知客僧闻风迎了出来。知客僧们体贴细致地将她们引到寺庙后院儿,寻常歇脚的院落里安置了,方才有相熟的大师来陪着她们说话。

      今天来的这位大师法号了觉,是甘露寺方丈了慧大师的师弟,在佛法上很有钻研。因容氏性格温柔和平,也喜欢听些禅机,故此每回来了也很能消磨上不短的辰光。

      素日里甄朱还是挺喜欢听这些高僧们说法的,不过她这一回死了又重生,倒是把前世那种淡然出世的性子去了大半——这世上并不是你想淡然出世就能出世的,不争的结果,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前世那凄惨的下场便是教训了。

      那么,至少在保住甄家之前,她这辈子恐怕都再也听不进去什么佛理禅意了,还是不要杵在这里暴殄天物的好。

      再说了,她还要去围观白怜同那个人的初见呢。如果可以的话,再顺便搅合搅合,就真是一举两得的事儿了。

      这么重要的初见,如果被搅合了,白怜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她一念未了,却见白怜已经款款站起来道:“姨妈和朱儿姐姐且请在此同大师谈禅说法,怜儿因上月发了个大愿,若是朱儿姐姐能病体康健,便要在佛前叩首三百以谢。如今佛祖保佑,让怜儿得偿所愿,此番来,自然是要去还愿的。故此,请容怜儿少陪,暂且告退了。”

      这一出儿戏,她上一世也是做了的,而且最难得的是,她竟然真的叩首了三百下。可叹自己还真是感动了一番,后来才在冷宫中被她以嘲讽的语气说出了真相——

      “皇后……哦,该称呼一声庶人朱儿姐姐了。你可还记得那年,我在甘露寺为你在佛前还愿,叩首三百的事么?其实,我每一下,都在乞求菩萨,让你、让你们甄家都快些去死,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姐姐不叩首一番以作回报么?”

      她总是能用最优雅甜美的表情、最温柔的声音说出这样残酷的言语。于是,甄朱便被褪去了皇后的衣冠,由怜贵妃赐叩首一千,以谢旧恩。

      多么好笑,原来那样包藏祸心的佛前叩首,竟也是要还的。

      甄朱被几个嬷嬷按着头一遍遍磕向地面,直到头破血流,失去意识,也还是维持着冷笑和鄙夷的表情。亏得自己当时感动得一塌糊涂,如今想来,还真是讽刺呢。她既然喜欢磕头,便去磕好了,自己这一次再也不会拦着了。

      故此,甄朱便笑着点了点头道:“既然是许下的,便也不好不还的。如此便有劳怜儿妹妹了,难为怜儿妹妹如此费心,姐姐真是感激不尽。”

      听了这个话,容氏有些诧异了:“朱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能让怜儿真的去呢?”

      甄朱正色道:“母亲这话说得却是有些伤了怜儿妹妹的心了。既然是在佛前许下的,又怎能当成儿戏。便是咱们劝阻了,怜儿妹妹又怎么能听从呢?这不是叫怜儿妹妹为难了么。”

      这话一说,容氏也有点儿懵了。

      好在白怜惯会察言观色,不管心中如何咬牙切齿,撑过这点儿场面还是不在话下的。故此她当即站起身来,盈盈一拜道:“朱儿姐姐说的甚是。虽然姨妈疼我,但既是佛前明愿,怜儿自然是要亲去的,还请姨妈、姐姐并诸位大师恕怜儿先行告退了。”

      她自己都这么说了,容氏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至于了觉大师当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那双饱经沧桑、蕴含智慧的眼睛缓缓地转过来,看了甄朱和白怜各一眼,然后便口宣佛号,闭口不言了。

      白怜于是就这么着退出了这所云房,了觉大师也继续开讲。不知道为何,这一次却是讲到了“因果”上面去了。

      听起来倒似饱含深意,可惜甄朱心中仍是难有触动,耐着性子又听了一节,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也站起身来,笑道:“请大师、母亲见谅,我还是去瞧瞧怜儿妹妹如何了罢。”

      容氏不由得笑道:“你快去罢。怜儿那孩子心眼儿实在,别真的磕坏了。”

      甄朱笑着应了,然后带着红蕊退出了云房。只是,转过了回廊之后,她却并没朝着大殿走,而是转了个弯儿,向着甘露寺的后园行去。

      红蕊向来不是个多话的,也早已经发现了甄朱醒来之后同此前有些不同。此刻便也不敢多言,只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倒是甄朱见她一张小脸儿崩得有些紧,忍不住笑道:“傻丫头,别是这副脸色,我带你去看一场好戏。”

      红蕊的面色方才略有些缓和,叹了口气道:“只要姑娘你好好的,不要惹事,奴婢自然是陪着您做什么都可以的。”

      甄朱笑了笑,转头便见到了后园的月亮门,故此也不再说话,一脚踏了进去。

      后园花木繁盛,因着已经是暮春,桃花已谢,却是一片杏花开的正好,远远望去好似一团红云。

      甄朱漫步穿行其中,觉得满目都是绯色,真真好看的紧。故此,这原本要看戏的心思,便也忍不住分了两分出来,当真细细赏起了花来。

      可惜好景不长,才走了几步,便听得前方有个悲伤而忧郁的声音缓缓吟道:“半开半落闲园里,何异荣枯世上人?”

      能对着满园美景悲春伤秋的人,此刻在这里的自然就只有她亲爱的表妹白怜了。只不知道,那一位可也如约来了没有?

      甄朱一念未了,已经听得旁边传来了一阵轻轻的鼓掌声,与此同时,一个温和中带了些冷淡的声音缓缓道:“诗是好诗,然则似有悲戚之声。敢问姑娘,可是有何伤心之事?”

  • 作者有话要说: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渣渣上场,请鼓掌欢迎。捂脸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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