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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初占上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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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甄朱才刚刚大病初愈,甄家众人才把心略微放下了些,偏巧这个时候,骤然又见到白怜晕倒,大家难免都有些习惯性焦急。
再说这位表妹又素来都是以那种温柔乖巧的形象示人的,倒也是很得大家的喜欢,故此这她一晕,自然便是十分地引人注意。
甄朱的两个嫂子立刻就冲了过去,似乎是想要将她扶住。容氏也相当担忧地想要赶过去查看。父亲和两个哥哥虽然不好上去,目光也全投向了她那边。
就这么着,一眨眼的时间,全家关注的焦点竟完全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不过甄朱却只在心底暗暗冷笑了一声,完全不动声色,反倒是十分淡定地道:
“母亲、大嫂子且慢些上前,今儿人多,怜表妹素来身子便弱,这想是给闷着了。若咱们再围上去,恐怕于病情无益。便就不是这样儿病因,另是个其他的症候,那咱们这些外行人更不好贸然上去了。不如且教丫头们抬出去略吹吹风、透透气,再请王太医顺道帮着诊治诊治,想来是更为妥当些的。母亲觉得如何呢?”
她这话一说,母亲容氏果然立刻停住了脚步,就连两个嫂子也转回了身来。
容氏有些疑惑地看了甄朱一眼,想是见她面色如常,便也就没多想,只微笑道:“朱儿说得甚是,是我们一时着急,想的差了。果然是你这回一病把咱们一家子都给吓着了,现下再遇到个事儿,也不免急火火地不管不顾了起来……”
容氏一边儿说,一边儿倒是彻底冷静下来,当即吩咐道:“既然是这么着,战哥儿媳妇、胜哥儿媳妇且回来罢,左右咱们离着怜儿远些的好。真这么一想,咱们娘儿几个这么扑上去,又能怎么样儿呢?她自小身子就弱,比不得咱们朱儿禁折腾,真真可怜儿见的,老爷、战哥儿、胜哥儿你们三个也同我们一道儿回来陪着罢,别再让咱们一屋子人给闷着了。”
两个嫂子忙答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回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沉默着垂手侍立在母亲身边儿。
父亲倒是低声又问了甄朱两句,确定她已经没事儿了之后,索性便带着两个哥哥退了出去,正好省的屋子里人多,“闷着了她们”。
于是,本来预料着会“众星捧月”一般被全家女眷呵护、男眷关注的白怜,只得一个人硬邦邦地摔倒在了榻上。
不知道是真摔大了,还是又在玩儿演技,白怜那本来就雪白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起来。容氏见了,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愈发相信了甄朱此前的说辞,终于还是没有上前查看,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几个丫头婆子便迅速地上前将白怜抬尸首一般地抬了出去。
甄朱因是躺着的,故此刚好看见那几个丫头婆子动手的时候,白怜的身子几不可见地微微抽搐了一下,想来她这一次是真得吃了个哑巴亏,“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甄朱心中微微痛快了些,容氏却还在那里继续道:“快把你们表小姐抬到外头套间儿里,好生安置了。”
母亲果然也是如同往常一般一点儿都没有发现白怜这“晕倒”里头的玄机。倒是甄朱因着这一回算是第二次经历这个场景,多少有了些经验,便就更加留意多看了众人的反应一些。
却见两个嫂子果然也是对此完全无知无觉的模样,丫头婆子们照旧是安静顺从的表情,自家的人里竟没有一个发现她哪里不对的。
倒是等到门帘子掀起来的刹那,惊鸿一瞥间,她却堪堪见到那位站在外头套间儿候着的王太医,在低着头闪身回避的时候,露出了一个略有些古怪的表情。
具体怎么个古怪法儿,甄朱一时间倒是说不太上来,不过就是觉得,对给白怜诊治这个差事,他似乎接的很是勉为其难罢了。
因顾忌着甄朱之前提的那个“人多了怕闷着”的说法儿,容氏便命甄朱的大嫂蓝氏亲自去请托王太医,好好给白怜诊治,顺便在旁照应。她自己却和甄朱的二嫂颜氏留在甄朱的床前,陪着她说话儿。
这件事儿虽微不足道,但算是也甄朱重生醒来之后初次占了个上风。
她心情很是舒畅,故而一面十分顺从乖巧地就着二嫂的手继续喝她那碗才喝了两口的参汤,一面却仍是免不了还得听着母亲容氏慈爱的絮絮叨叨:“朱儿你此番病得狠了,可得好生补上一补,回头我熬些好东西给你喝。”
二嫂子颜氏因在一旁笑道:“这哪里劳动得到太太亲自去做呢,太太只管提点提点媳妇儿,等媳妇儿来为大妹妹弄便是。”
容氏笑道:“我原说许久没弄吃食了,恐怕手生了,这才借着这个幌子弄些东西试试的,偏你又跳出来拦东拦西的。先你大嫂子一个人在的时候已经是什么都不叫我做了,你来了也还是这样儿,我这两年愈发地什么都不必做了。这回断然是不能再依着你们了,若是再不动弹动弹,恐怕是再也做不好了,愈发成了个甚么都不会的老厌物了罢。”
颜氏忙笑道:“啊哟,我的太太,哪里有这么能干又好看的老厌物啊?您可别这么说自个儿了,这叫都中别人家的那些夫人太太们听了,可怎么是好呢?非得个个都该寻思着:勇国公夫人都说自己是老厌物了,咱们愈发要住到马圈里去了。”
二嫂颜氏这小话儿一说,甄朱忍不住立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母亲容氏也是忍俊不禁,当下扶着她的胳膊笑道:
“你这孩子,这话真真说的绝了,我竟寻不出一句回你的呢。不说我了,就是你大妹妹也不行,咱们一家子加起来都说不过你,怪道亲家母回回见了我都说,你是个‘话痨精’托生的呢。”
二嫂颜氏立刻装成一副苦着脸的样子道:“太太您真是给媳妇儿脸上贴金了,我们老娘明明说的我是‘浑身上下就剩下了一张嘴’了,才没有您说的这么文雅好听呢。”
她生的本就好看,加上表情生动,真个是唱作俱佳,就连容氏这回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儿来,甄朱更是笑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娘三个正笑作一团的时候,大嫂蓝氏也从外头掀帘子进来了,闻声便也笑道:“太太、弟妹和大妹妹笑什么呢?快同我也说说。”
甄朱见容氏和颜氏笑得正高兴,便叹了口气接过她的话头儿道:“还能有甚么,不过是在说一个统共只有一个嘴的话痨精罢了。”
这话一说,容氏笑得愈发厉害,颜氏作势要打她,蓝氏当即便会了意,也爽朗地笑了起来。甄朱在亲人们欢声笑语的簇拥下,真心觉得,能够这样再活一世,真是太好了。
这么一想,连要同那个白莲花表妹朝夕相对这件事儿好像也不算个什么了。演戏而已嘛,又不是不会……就算不会,也可以学啊,这回姐要是不玩儿死你,誓不为人。
甄朱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反倒是心平气和地“关心”起这个上辈子的死对头来了。
毕竟,大病一场之后就性情大变什么的,未免也太过恐怖了,很多重要的事情都要等着她去做呢,她可不想什么都还没做,就被当成“中了邪”,先把家里人吓着了。
故此,她等大家的说笑告了一个段落之后,便朝着大嫂蓝氏问道:“话说回来,大嫂子方才不是去陪着怜表妹诊病了么?王太医怎么说?”
容氏也忽然回过了神儿来,忙不迭地拉了大嫂蓝氏问道:“说的是,怜儿如何了?可要不要紧?”
大嫂蓝氏笑道:“太太、大妹妹请尽管放心罢,王太医方才已经仔细为怜表妹诊治过了。她无甚大碍,就是身子弱些,劳累略有些甚了才会如此。略吃几服药,静养几日便无事了。”
容氏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幸得如此,若是真有些什么,可怎么办才好。”因问:“可还在外间儿躺着?”
蓝氏回道:“因王太医说无事,我见怜表妹一个人躺在那里也不像个话,便教丫头婆子们将她送回她自己的房中去了。另有王太医开的药,也打发丫头们下去跟着配好了,立刻熬着去了。太太看看还有什么示下?”
容氏点了点头道:“你办事素来稳妥,怜儿这事儿托付给你我自然是放心的。”
说完了这话,她似乎又想起什么来似得,又补充道:“若是短什么东西,你只管教人来找我或是老二媳妇要便是。”
颜氏笑着道:“太太这个时候就不忘了把我拉上了。”
然则还没等容氏开口打趣她,她自己转头却已经同蓝氏说上了:“我记得上回怜表妹那个方子里要有上好的人参,这回的可也是这个方儿?家里的要给大妹妹留着,大嫂这回给怜儿配药若要是用,便来我这库房里拿罢。昨儿我们侄子才送了两根老参来,虽比太太那里的差些,但想也是用得的。”
蓝氏笑道:“哪里用的了你的,因上回给怜表妹配的方子里头有这味药,太太专门去淘换了些,没都用完,一直留着呢。王太医那一回就专门说了,怜表妹的身子弱,不能用太老的参,怕是虚不受补呢。”
甄朱听着这话,忍不住暗自叹息:若说这位怜表妹,她们全家真是没当她是外人,母亲并嫂子们待她这份儿心,几乎同自己完全没有分别,甚至因为她身世孤苦,体质娇弱,还比自己更上了两份儿心呢。
这么十来年下来,就算是块儿石头也该捂热乎了吧?就真是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怎么生的心肝,竟真得做的出那等冷血无情的事。
想归想,甄朱照旧还是平静地道:“怜表妹这是老毛病了,既然总归无事,娘和两位嫂子也就不必太费心了,交给底下人去办也就是了。这几日为着我的事儿,已经很劳烦大家了,还是好生歇息歇息,不必再操劳了。”
容氏听了这话,不由得又是微微一愣,不过仍是笑着道:“朱儿你这孩子怎地忽然说起这种话了。怜儿自幼孤苦,又素来同你要好,在咱们家里总不能怠慢了她的。再说这回你病了,她急的什么似的,也同你两个嫂子一道儿陪着我守着你呢。就为了她的这份儿心,你也不该说这样的话,回头她听见了,又要伤心了。”
甄朱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倒也不觉得什么,只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道:“我这不是心疼娘和嫂子们嘛,好了,算我说错啦,你们快都去看她罢,别管我了。”
她这么一说,容氏倒是真笑了:“你们快看看,咱们家朱儿这居然还吃上怜儿的醋了。”
大嫂蓝氏忍俊不禁,二嫂颜氏也在旁边笑着插话儿道:“可不是嘛,小丫头,算起来年后都是要进宫的人了,怎地还这么小孩儿脾气啊,这可怎么办才好呢,我的娘娘。”
这话一说,甄朱的面色不由得便是一变,她怎么忘了,这一年她已是十三岁,正是入宫前的最后一年,不知道,现在再想法子不进宫去,还来不来的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