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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仙尘番外 ...

  •   (一)
      阳光耀眼,仙灵之气蔓延开,如云端仙境。

      这里是禁地。
      这里没有黑夜。
      就算住进了个人,也寂静得吓人。

      一如既往,仙尘睁眼度过了一宿,琢磨着时间,双目空洞无神地起身,体态纤长,长发如瀑美轮美奂,忽略起身时身体晃荡了下,整体看上去并不像行尸走肉。
      可这个透彻的身体,仿佛没有灵魂。

      推开门,寂静无声。这里的景色终年不变,能让人忽略时间的流逝。仙尘走了几步,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眷恋。

      时间还未到,渐渐地有些烦躁。

      这里美得如同当年仙域,只可惜太过空洞。独居,活着就像死了。

      从躺椅上起身,来回踱步,仙尘时不时望向禁地之门的方向,整个人看上去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平静。
      急躁。

      石桌上万年不变的仙道茶还散着腾腾热气,他拿起白玉杯狠狠饮下几大口,面色冷峻,胸口起伏不平,闭上眼,慢慢沉下心来。

      仙尘把这些日子以来谋划的部分再次回想了几遍,确定准确无误后,时间又过了半个时辰。
      可渊落还是没有来。

      其实从来到禁地起,渊落几乎每天都会过来,有时候说不上半句话,仅仅是坐着,不知道想些什么。这人从来不会解释,更不会被困扰,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因此什么都不曾在意。

      于是,无尽岁月以来,看着那张戴着玄黑面具的脸,仙尘根本无法确定,当初让自己着迷的人,当真是此人吗。

      渊落向来神出鬼没,来禁地的时间并不固定。总之每一天,仙尘从他走时便开始等,等到第二天什么时间再见到,走了再等,再等……

      空寂的禁地,终年不变。

      仙尘坐立不安,猛地站起身,正想要去禁地之门处走走。

      随之,刚起身,顿住。

      光影扭曲,一道修长的身影从空间缝隙间走出,黑袍翩飞,纤尘不染。
      就是有那种人,存在感太过强烈,哪怕眼睛不注视那个方向,神识并没有外放,在那人出现的刹那,整个世界似乎多了些什么。无法忽视。

      来了。

      抑制不住的激动,仿佛浑身血液都在燃烧。向着自己走来的那个,正是自己发疯似的镌刻在骨子里灵魂里的人,没日没夜傻等却无法记挂在嘴边的人。
      哪怕没了自尊,没了自由,没了高傲绝世的姿态……
      这样也,无所谓吗?

      仙尘嘴角微微扬起,眼眸微亮,却在抬头的刹那换上了一脸讥诮。
      他半躺在椅上,冷哼一声,眼睛看向其他方向。

      渊落走过来,将雪绒裘盖在他身上,语气温和,听上去似乎和宠溺没有差别。
      “怎么不回屋里歇着,会着凉。”

      仙尘冷声道:“与你何干,少来这套。”

      “若是不喜欢关在屋里,那过几天给你暖玉金椅,靠在上面会舒服些。”
      就是这个语气,从那双漆黑如幕的双眸中,带着看透世间的冷漠,不带丝毫温度。让人愤怒,顶着一模一样的脸,说的做的与之天壤之别。
      不见伤痛,见之沉重。
      但只要是那人说的,自己都无法拒绝。

      “是吗,”仙尘五指修长,骨节弯曲在安魂木扶手上敲了几下,嫌恶道:“正好可以把这个毁了。”
      冰冷刺骨,长发划过玉颜,仙尘眼睛眨了眨,看上去竟然有些纯真。

      渊落一身黑袍纤尘不染,落下一地阴影,嗓音如初:“你喜欢就好。”

      这都是些什么?仙珍再多又有何用!我喜欢的、真正喜欢的,没有一样你会给我,更没有哪一种能让我不这么绝望。
      不那么想侧彻底底毁了你。不惜一切,哪怕以死相拼,也要拉你、下地狱……

      渊落倾身拨动他额前的长发,像是在打理,但只是蜻蜓点水般。俯身的刹那能闻到淡淡清香,从渊落身上传来,仿佛传说中的仙泪琼浆,很清雅,却更加让人迷恋。

      仙尘微顿,错开身,目光晦暗不明。

      渊落碰了下石桌上的清灵玉碗,里面乘放着碧绿色的汤药,晶莹剔透仙光缭绕,却已经没了热气,明显放了许久。

      石桌上布有阵法,每隔六个时辰便会送来灵药,这上面放了两个碗,也便是说,从前天自己走后,仙尘再没有吃药。
      端起玉碗,掌心白光闪烁,瞬间热好了药汤。
      “仙尘,喝了它。”

      几乎是毫不迟疑的,仙尘拂袖。清冽的玉碗砸地声,在寂静的禁地内格外突兀。
      “若不是要我喝这些,你都不会来看我是吗,滚!我已经死过一次,根本就不该活过来,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你还要我活着!”

      看着仙尘几乎奔溃的模样,渊落似乎已经习惯了,夺过仙尘受伤的碎片,拿过另一只碗放到他嘴边,道:“仙尘喝药,喝完本尊便走。如你所愿。”

      几乎是话还没说完,仙尘浑身一震,脸色煞白,狠狠地把汤药打翻在地,嘴唇有些颤抖。

      每次只要渊落亲自喂药,仙尘便会乖乖吃下,鲜少有这样的情况。渊落蓦然一顿,随意地看了那药一眼,圣药极其难寻,亲自外出寻了好几日,瞬移数千万里荒域在深渊下觅得三株,这便毁了两。没事,还剩一株。

      仙尘情绪波动大,目光阴鸷。
      所有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这人从来不会说出来,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刻意,然后看到自己失态,愤怒,憎恨,以及恐惧。如他所料,从来逃不出那人的掌控。
      随便一句话,就能将我推向深渊。

      “不要当我是废物,就算没有那些东西,我照样能活得很好!”
      仙尘嘴唇颤抖,嗓音依旧冰寒,猛地后退一步:“滚开,我已经不需要你了,就算成现在这副模样,也好过你千万倍!”
      不要走,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

      仙尘的脸上似乎不适合多余的表情,哪怕理智全失,灵魂几乎被憎恨湮灭,也无损那种气质。入目竟然格外违和。

      听到那些话,渊落微微偏过头,淡淡地看着他,淡然得像是刚才那一颤只是错觉,一把拽住仙尘的手臂,环过他的腰贴近自己,道:“不要哭,别再折磨自己了。本尊一直都在。”

      看吧,他都知道,知道我离不开他。然后,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在意。哪怕说他是废物……他竟然也不在意。

      仙尘眼睛发酸,如针刺般,只是痛。所以,流下来的不是泪,是血才对。是的,只要流泪,都是流血。时刻提醒自己,每一滴血都是为他而流。
      我若是得不到,那所有人都得死!

      偏激扭曲到极致的邪念,终化作红莲业火燃烬万物。

      每次发怒,便会有阵阵恍惚,大脑胀痛似要晕厥。怒到极致,伤神伤魂。对身体的负担极大,无法避免。

      没了力气,仙尘挣扎的幅度渐渐变小,全身重量压在渊落身上,双手紧紧抓住渊落的衣袍,暗自扬起嘴角。只要让自己怒,就能见到渊落动容,他万年不化的脸,只有在自己疯狂的时候,才会稍稍崩坏。

      这样被抱着,不带丝毫旖旎之念,冰凉的吐息如在耳侧,突然不想再动。
      人的欲念一旦被唤醒则一发不可收拾,只要被给予一点点温暖,就忍不住得寸进尺,一直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这还不够……远远不够,和我失去的,不曾拥有的,永生永世无法企及的禁忌相比,远远不够……

      仙尘紧闭双眼,似乎格外痛苦,说出的话仿佛掺着血:“你会后悔的,渊落……不阻止我,你会后悔。”终有一天你会如我般痛苦,生不如死。

      渊落搂着他,恍若无骨模样,一如当年鲜血飞洒魂飞魄散轻如棉絮的身体,目光悠远了些,微微扬起嘴角。这样就好,无论你我变成何等模样,你说的话多么的刺耳,也都无足轻重。只要你还活着,本尊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喜欢就好。”

      这句万古不变的话,宠溺得让人迷醉,却像刀子戳进心脏内搅动,仙尘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血光划过,突变陡起。五指如刀从后洞穿了渊落的背,鲜血顺着手腕流下,染红了衣袖。仙尘蓦然眸光冰冷,电光火石间,手掌深入体内,正要握住心脏的那刻,冰凉的手扣住了他的手臂,瞬间封住真元,竟是再难动分毫。

      两人就着相拥姿势,远远看上去格外亲密。真实场景却让人毛骨悚然,血腥味弥漫,仙尘神色冰冷刺骨,半截手臂全部没入渊落的血肉中,鲜血浸透了黑袍,流了满地。那人呼吸如常,心跳的速度没有丝毫的变化,仅仅是被硬生生掰断肋骨时,身体不自主抖了下,微不可觉。
      并非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习惯了直立,便很难弯下腰来。
      ……看上去,就像一点也不痛似的。

      渊落握住仙尘的手臂,拉出来,鲜血喷涌而出,散着淡金色光芒,融入地面。浓郁生命精元弥漫开,脚边的仙草瞬间拔高了百倍,甚至结出了红色仙果,萦绕着璀璨霞光。

      破损的麟云袍自主恢复如初,遮住了狰狞的伤口,渊落恍若未觉,动作优雅行云流水,仿佛刚才差点被杀的人,并不是自己。
      嗓音平静,温柔如初:“别乱动,精神绷紧,不利于恢复。”

      仙尘手抖了下,满是鲜血和肉末骨屑残渣,滴答着泛着金光的鲜血,还残留着炙热的温度,垂下,静默无声,面上依旧冷血,却有些苍白。手握紧,缓缓松开。
      脱力般,瘫软在躺椅上,手在衣袖上擦了擦,很缓慢,眉宇间尽是嫌恶。
      “脏了我的手。”

      时间真是最能改变人的东西,这种话每一句都像是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渊落脸上。这在以前会掀起轩然大波的话语,如今后者听了,仅仅是皱了下眉。

      渊落鲜少受伤,他在仙尘面前永远是淡然模样,以至高无上的姿态俯瞰苍生。但这样的情况,并不是当真一点也不介意。

      话到嘴边,却是另一番措辞:“无妨,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本尊欠了你的,迟早得还。

      仙尘陡然脸色煞白,偏过视线,等回转身,依旧一脸讥诮。
      “呵,我想怎样都行?”仙尘冷笑,手骨节泛白,鲜红的血液滴落,身体竟然微微颤抖:“说的倒是好听……”

      仙尘大脑充血,状态极端不稳定,生命精元化成仙光喷涌而出,双目中满是绝望,在他摔倒的那刻,渊落猛地上前一步搂住了他的身体,一时间伤人与被伤之人反了过来。

      缓缓闭上眼,遮掩住满眼的绝望,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仙尘不自主颤抖,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了眼,嗓音带着些哽咽.
      “……渊落,我想去一趟仙域。”

      (二)
      仙域,仙元大陆的禁忌之地,几千年前独属于仙尊的领域,最高统治中心,超然于凡尘之外,尘世中最让人崇敬向往的仙界。
      几千年前大战后,仙域被人封印,与世隔绝,终成传说。

      几乎是话音刚落,渊落气势内敛,瞳孔微缩,嗓音瞬间变得不一样:“不可能。”
      斩钉截铁,不准许丝毫忤逆。

      仙尘牙关咬紧,咬出满嘴鲜血,呼吸急促,道:“那地方如今,唯有你没资格踏进,凭什么我不能去!”

      “仙域不能面世,”渊落顿了下。

      这便是你所谓的任何事情都可以满足我,偏偏我想要的一切,都在你承诺的范围之外!
      “够了!”仙尘挣扎着,猛地咳嗽起来,厉声道:“受够了!滚啊!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怕我会忍不住想杀了你!”
      字字染血,双目满是血丝。

      好痛,全身骨肉都被绞碎了,为什么我不得不说这些话,为什么!
      ……好难受,快要死掉了。

      与此同时,石桌上阵文闪烁,待光华散尽,凭空出现了个玉碗,盛满了碧绿色的仙药,仙光璀璨,醉人的药香蔓延开来,让人神魂愉悦。

      几乎是下意识,仙尘就要砸之,渊落不漏痕迹地抢先一步端起玉碗,上前几步,只手抚上仙尘的后颈摩挲,面对面,嗓音如常,仿佛刚才的冷峻只是错觉。
      “仙尘听话,乖乖喝药,伤不怪你。”

      渊落缓缓抚摸他的后背,把他整个人搂进怀中。
      贴近在其耳边呢喃,似乎当真温柔到极致。

      失了魂魄般,仙尘不再挣扎,疯狂的情绪瞬间平静下来,尽是苦涩。每次被搂紧的时候听着他的心跳声,顿生出被深深怜惜着的错觉,愤怒憎恨消散,瞬间就能平静下来。这方法屡见不鲜,简直就像在犯规。仙尘似在哽咽,满眼的绝望要滴出水来,当真一口口喝下递到嘴边的药。
      就这么仿佛要哭出来的表情,放弃一切挣扎,失神地看着渊落。

      药效极佳,几乎是喝下之后,仙尘脸色便好看了许多。

      渊落把他抱进房间,盖好被子,临走前缓缓道:“不要任性,本尊几日后再来看你。”

      仙尘呼吸一滞,身体微不可觉地抖了下。

      “还有,不要说滚这个字,本尊不喜欢。”
      冰冷的嗓音在耳边回荡,人已经消失不见。

      仙尘猛地睁开眼,呼吸急促坐起身,两眼像失了神般,轻轻应了一声。
      紧接着浑身一震,把满是鲜血的手伸至眼前,整条手臂急剧颤抖着,面无血色抽搐,缓缓握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鲜血流出,滴落在床上,仙光缭绕,散着华芒。
      抬起另一只手,极尽疯狂,将染血的手指根根掰断,自虐般地几乎把整条手臂废掉!
      伤了渊落的所有人,不能原谅,哪怕是自己、也没这个资格。

      他还会过来吗,该不会真的、再也不来了吧。好痛。
      仙尘满是疲倦地闭上了眼,没有一处不痛。
      我究竟,在干些什么……

      分明那人就在眼前,伸手就能触到,却仿佛无形天堑横亘在两人间,思而不得,求而不得,阴暗的情绪如跗骨之蛆在胸间滋长,万蛊噬心般永生永世得不到解脱,这种感情终日埋葬在无尽深渊下的暗霾,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毒,唯一的解药如毒品般让人上瘾,给予片刻的欢愉,徒留万千倍的伤痛。
      可我为了这当真一秒钟的悸动,哪怕是之后炼狱折磨也甘愿忍受。

      旋绕这那人每一分空气,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能勾起隐藏在灵魂深处的战栗,心脏在颤抖,魂魄在咆哮,毁灭一切的怒意如同欲望般滋生而后茁壮成长。
      每一天,我都在等着他到来。

      不奢望过多的接触,更不希望被善待……害怕温柔就像镜花水月,短暂虚妄,让人沉沦的刹那消失不见,只剩万古空虚。
      越被温柔对待,越痛苦。

      几千个日夜,几千次孤独,渊落,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却永生永世不会后悔,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会在意更不会动容,那么,我的愤怒我的憎恨我承受的伤痛没日没夜的孤独……全都给你看。
      既然让我变成这副模样,这副惨不忍睹的姿态,那这样的惨状只需要我一个人承受即可,你只需高高在上,站在这片苍穹之上,感受我当初所看到的风景。
      ……在你眼里,是否会不一样。

      我的原意,当真如此?

      原本,我以为自己可以如此崇高。可我果真高估了自己……

      终日不能求,不能思,不能戳破,不能肆无忌惮说爱你,如我跌落至深渊下一般,渊落也不复当年!隐匿在黑暗中历经岁月沧桑,不如当初潇洒不如当年高傲,想到他被欲念驱使不得不同人交合……这是何等残忍的惩罚!

      魂魄日渐扭曲当真生不如死,嗜血欲望次次爆发,我恨那些人,所有接近他的,触碰到他的,甚至能见到他的,所有人……必须死!用人世间最绝望的死法连灵魂都得抹杀!是的,这些人都得死!
      他们,污了我的渊落。

      邪念在胸间肆意滋长,我第一次如此清醒地找到自己要走的路,和当年完全相左,极尽疯狂。
      是的,我想毁灭一切。

      建立势力,步步为营,抹杀所有和他一夜之欢的人,但是……远远不够。渊落纵容我的一切,他掌控全部,但我远比他想象的要疯狂。我终是要堕入地狱。

      云端跌落,粉身碎骨。

      若是再被背叛一次,渊落,强势如你,是否会如我般崩溃?

      (三)
      时间流逝得飞快,仙尘独坐在石桌边,一人下棋。
      多年谋划,如今万事俱备。是的,既然渊落不阻止,那便等着看好了。
      嘴角带着丝笑意,却没有温度。
      有人走了进来,这个时候,一般也只会是那一人而已。很准时,不错。
      落下白子,一道视线打在自己身上许久,半晌没听见声音,仙尘有些疑惑,没有抬头,正要开口的刹那,却传来一道陌生的嗓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毫不掩饰惊诧——
      “仙、仙尊!”
      仙尊?
      是在叫我?多么久远的称呼,久得都忘记了这个称谓的存在。
      仙尘缓缓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的少年。
      这便是仙尘与齐木第一次见面。
      半身隐于枝叶间的少年,目似星辉,耀眼夺目,仿佛所有阳光都打在他身上——不像个疯子,没有半点黑暗。
      仙尘微微眯起眼。

      (四)
      从第一次见面起,仙尘便有种很嫌恶的感觉。
      像是超出了自己的预料,甚至完全相左。

      只是事情并非全像自己所期望的那样发展,如他所想,齐木来了魔域,接近渊落,这颗没了理智的小棋子,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钧天秘府开启,一切都有条不紊在进行。
      可事实却出现偏差,事情进展稍稍加快了。变故让人找不出任何原因——
      这个齐木,竟然没有失去理智!

      明明被极度狠绝地摧残了十六年,当真磨灭了理智只剩下本能才对,仇恨本该根深蒂固,他身份特殊,稍稍利用,能给渊落造成不小的麻烦。不过是个用完就丢的傀儡!
      是的,就算有了理智又如何,不过是颗可悲的棋子。
      迟早败在渊落手中,落到比我还要凄惨千万倍的下场。既然有站在渊落身边的机会,那同先前双修的那些人一样,必然落个凌迟分尸的下场。

      事情本该如此,事情就该如此发展。可它偏偏在脱轨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直至完全超出想象,等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在这条不归路上,再也没有退路了。

      以至看到面前悠闲而坐的渊落,恍然若隔世。
      竟然沦陷得如此彻底,几乎已经往败的路上一去不复返的人,当真是渊落?

      “你在笑什么,当真被迷昏头了?”
      说不出的嫉妒癫狂,掩不住要抹杀一切的嗜血欲望,扭曲的黑暗面在日渐膨胀,快濒临绝地。既然如今能如此迷恋齐木,当初为何对我无动于衷!渊落,我究竟还是低估了你,原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加无所顾忌。

      渊落似乎还在想些什么,落子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道:“是又如何。”

      仙尘隐于袖中的手微微握紧,就是这种淡然,哪怕扼住咽喉也无损分毫,仿佛旁人所在乎的一切,落在他眼里,不过是个笑话。

      但,渊落,没想到你也有失策的时候。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仙尘笑得几分明显,落子声清脆悦耳,抬头望向渊落的那刻带了些怜悯:“齐木当真不简单,随随便便几句假话,竟把你迷得团团转,简单几番措辞就能把你给打发了,还真让我大开眼界。”

      渊落执白的手顿了下,换了个位置,落下。微微皱眉,道:“这岂不正和你意,无妨。”

      仙尘手微微有些抖,天气尚寒,似乎是被冻的。步步紧逼,方寸已乱。

      半晌,渊落落下一枚棋子,道:“险胜半目,算平局。”

      仙尘精神有几分恍惚,没有搭话。摆手,不想回房。

      渊落给他盖了层绒裘薄被,起身离去,走了几步,停下来。
      “还得感谢你,把他引到本尊身边。”

      仙尘瞳孔微缩,指甲嵌进肉里,血肉模糊。喉管中挤出来一句无声的话:“你、会后悔的!”

      (五)
      仙尘知晓自己并非算无遗漏,但太低估了齐木这点,倒是一环环扣起来,最大的失误。

      原来这世上当真什么人都有。有人天生高人一等,同在一个境界却让人忍不住膜拜;也会有人,天生能取悦所有人,不需要超然的实力便得到众人的肯定,以至,无论做什么都能被原谅。
      所以齐木,算是后者?

      莫非是自己先前惨无人道的准备,成就了这样的性格?这才是最大的偏差,无法估量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于是,再看着面前没了懵懂,顶着波澜不惊的一张脸,以可悲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少年,仙尘哑然失笑。
      “你身为仙尊,却弃大陆于不顾,陷万民于水火,被七情六欲驱使已失本心,黑白不分一意孤行,何称仙尊!身为仙尊需守护仙元大陆,以仙道福泽确保大陆安定,超脱于世,绝不被世俗拖累。可你,不止肆意妄为,害尊上跌落至尊位,如今这般纠缠不休,莫不是因为愧疚?”
      ……

      仙尘笑得狰狞。听,还真是义正言辞,只可惜没有一句说对,却也没有什么不对。只是,弄错了对象。
      在渊落身边便是这般眼瞎,不过的确情有可原。
      呵呵。仙尊,本心坚若磐石,守护仙元大陆……还真是、从不曾懈怠。

      仙尘讪笑:“只可惜,如今我是仙尊。至于害了渊落,那又如何?还真是小看了你,竟然能守住本心不动摇,如此看来,你说的所有话,不都是欺骗?你不爱他,已经无法改变,更可笑的是渊落明知道你不爱他,却……”

      就算到如今这个地步,我也不会相信渊落真的爱上了眼前这人的事实。
      还真是讽刺,这个人竟然就靠欺骗,让渊落待他情深至此!究竟,谁更可悲?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齐木耸肩:“哎,你也太小看尊上了。”

      仙尘陡然一顿。

      “那好,我也坦荡地告诉你,这些话我也只说一次,”齐木松了一口气,满是轻松。
      “我爱尊上,没有他,我当真、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很轻松的语句,说出来却带着让人窒息的意味。和先前每一次听到这人脱口而出的情话都不一样,那是自己无比熟悉的极尽疯狂,让人战栗。
      这话、是认真的。

      这个毛都没长齐的人,究竟把多少人耍得团团转!

      仙尘有片刻的僵硬,又在瞬间恢复如常。这一刻,对面那个阳光得耀眼的少年,格外让人憎恨,想血饮之。是的,很简单。只要勾一下手指头,就能轻易地杀了他……

      杀意弥漫开,空气几分凝滞。

      齐木眸光清冽,似乎在笑:“我不会把自己逼成你这副模样,你莫非是情商太低,以至于爱上一人,就变成白痴了?”

      仙尘微微收回视线,嘭地一声,手中的玉杯粉碎。

      我还没有输。
      这,并不是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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