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科学见闻录》逢舒

3、命案现场的神秘人（3）

　　见木连一身警服，眼睛如鹰一般冷漠锐利，坐在客厅交谈的几个人都不由停下话头，好奇地盯着木连看。

　　一个穿着藏族服饰，梳着三条辫子的汉子故意挺了挺胸口的肌肉，叽里咕噜地嚷了一声，大约是藏语，不知是什么意思。

　　木连没有反应，那汉子又换了蹩脚的普通话，朝其中一间屋子里头嚷嚷道：“博士，这个小白脸是新来的哇？太瘦了太瘦了，一只手就可以捏扁！这样的人也可以加入我们吗？”

　　汉子皱着眉头，用眼睛把木连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的嫌弃了个遍。

　　那厢屋里突然传出一声巨响，房间里立刻弥漫着一股子瓦斯爆炸的味道。除了木连和陶臣以外的人都赶紧扑过去开窗户，动作迅速，连表情都没变一变。

　　陶臣捂着鼻子，看着从只剩下焦黑墙壁的房间里出来的人。

　　那人身高不到1米4，头发被烧的焦糊，发梢上卷，简直是最时髦的爆炸头。鼻梁上一副半张脸大的黑框眼镜，从头发、鼻梁到嘴唇都黑乎乎的，但眼镜下的那一块儿倒是一点儿灰也没落着。

　　他身上的衣服是银白色的，不知是什么质地，也是一样的耐操，那么响的爆炸声，连一个洞都没有。

　　“博士。”陶臣忍着笑，招呼了一声。

　　灰黑的小矮人一点儿也不计较，笑着走过来和陶臣握手。他大概到陶臣胸口下一指的位置，看着陶臣要仰起脖子来，握手也要把手往上伸一伸，陡一看两人倒像是父亲拉着儿子。

　　“你好，陶。”小矮人大约血液并不纯粹，说话时有点儿大舌头。

　　又转过来对木连道：“你好，木。”黑一片的嘴扬起来，带着善意的笑。

　　木连点了点头，并不多说什么。

　　“博士，我家亲爱的比较内敛。”陶臣出声解释。

　　小矮人挥挥手表示毫不在意，“陶，你和木坐一会儿，我去洗个脸，然后带你们见土匪。”

　　“博士，我们自己可以上去。”陶臣忙道。

　　小矮人摇头，“不，我对木见到的‘未知’也很感兴趣，想一起听一听。木，你介意吗？”

　　木连眉眼冷肃，陶臣在一边使劲儿挤眼他也看不见，只是和小矮人直直对视，过了几十秒终，气氛都有些凝结起来，木连才松口道：“可以。”

　　小矮人立刻笑了，冲木连道了谢，然后背着手快步走向卫生间。

　　小矮人博士一走，房间的气息忽然变得灼热难忍，陶臣有些诧异，木连却第一时间将冰冻视线停留在藏族汉子身上。

　　陶臣也立刻反应过来，上前一步若有似无地把木连拦在了身后，一双眸子直直盯着汉子，大声道：“我们是土匪的客人，他是你们的领袖，如果你在这里对我们动手动脚，未免太不明智。”

　　木连看出了他保护的姿态，那汉子被陶臣激得眼又红了几分，“你竟然敢不尊重我们的博士，你这个小白脸！”

　　汉子撸起袖子要冲过来，木连一把拽过陶臣的衣领把他甩到一边，手臂格挡，正好架住汉子的重拳，两人视线碰撞，木连微掀了嘴角，出口的话微带讽刺的意味，“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汉子暴怒，三根辫子颤巍巍地直竖起来，手下拳头更重。

　　木连哼了一声，轻巧地一个四两拨千斤，就把汉子的蓄力推了回去，轻轻地拍在汉子的胸口，汉子就控制不住身形，往后退了几步。

　　“有段时间没动手了，还以为能热个身，没想到你们这些超能力者只有这样的程度么？”木连眼中流露出不屑，语气里有丝轻蔑。

　　沙发上的一男一女见陶臣原本还一脸冷气森森，被推开反倒老神在在地从果盘里拿了个苹果，一面啃着一面兴致勃勃地看二人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两人对视一眼惊奇道：“你不担心他吗？”

　　陶臣立刻摆了一张怨妇脸，“担心，担心死了。要是亲爱的没了，人家岂不是要守活寡？人家才不愿意一个人面对这冰冷的世界，人家才不愿意在百花丛中流连，人家才不愿意住豪宅吃美食，人家……人家快担心死了你们都没发现么？人家担心得都饿了是因为紧张导致胃痉挛你们懂么？”

　　一男一女显然被这尊大佛的神逻辑吓到了，嘴巴张成o型，一致地摇头。

　　陶臣立刻收了那副悲天悯人的神态，一个白眼抛得是千娇百媚，风情纵生，嘴巴张大，一口咬掉半边苹果，嘴巴里咔吧咔吧嚼得欢快，很是高傲地昂着头道：“要的就是你们不懂。”

　　一男一女对视呆愣。

　　陶臣随手把苹果核一扔，不耐烦地看着步步危机的木连，“亲爱的，你立刻解决掉他好不好？人家等的好着急。”

　　木连趁着空档冷眼看他，“说人话。”

　　陶臣撅了撅嘴，下一刻眉眼便如匕首一般闪着锋芒，肃身长立，有些阴柔的长相中那丝浑然天成的妖魅散了个干净，只剩下有些阴冷的寒气。

　　“木头，早说话早完事，别跟他们扯犊子。”

　　木连恰在这时猛然收手。之前一直借力打力，汉子借着自己蛮牛一般的力量一股一股地硬抗，木连突然收势，他倒是控制不住，一路往前冲，栽倒墙壁上去了。然后墙壁被撞空，形成了一个大字型的墙体艺术。

　　陶臣饶有兴趣地上前摸了摸，高兴道：“我还以为这种艺术品只有《猫和老鼠情趣实录》里才会出现！木头你实在太有品位了，跟人家多么般配！”

　　好了三秒，再次抽风。

　　这厢一男一女显然有些诧异，但并未张口说些什么。

　　木连心头冷笑。

　　博士走出来，就看见满室的狼藉，看了看木连的身子骨赞叹道：“你的身体可真是钢筋铁骨，我能看出来，没有一丝赘肉，非常完美。”

　　陶臣一听，立刻嘿嘿笑了一声，弯下身子凑在博士身边，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木连，“博士，这么说您能拨开表层看到真相喽。是不是有什么独门秘籍啊，能不能教教我啊，我可是无时不刻不想看见亲爱的的那身丑毙了的警服下白皙美好的胴体啊。”

　　博士在他脸上细细看了看，笑了笑认真道：“陶，你的皮肤比我之前见你似乎差了一些，我分析是油脂分泌过剩造成的。如果你相信我，我给你的建议是，减少肉食，尽量吃素。”

　　陶臣如晴天霹雳，脸上表情寸寸碎裂，连忙从怀里掏出小镜子一微米一微米地寻找自己脸上的油脂。

　　木连却因为博士眼中的一本正经不由扯了扯嘴角，露了抹淡的看不出来的笑意。

　　“亲爱的，人家真的有变难看吗？你真的嫌弃人家了吗？人家再也不能作为你的唯一了吗……”陶臣碎碎念，一脸崩溃的表情看着木连。

　　木连却对博士道：“走吧。”

　　博士笑眯眯地点头，跟木连并排走了。

　　身后的陶臣一面嚷嚷着等等，一面也不知从哪儿搜罗出几张吸油纸，战战兢兢地往脸上贴。按平实了才缓缓撕下来，见吸油纸似乎确实黑了一点儿，鼻子一酸眼泪都快下来了。

　　“木头，人家还有救——”陶臣不依不饶。

　　三人走进一个门里，房间开始旋转，然后出现了另外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没有窗户，没有门，只有硕大的顶到天花板的书架，一眼扫过去书脊上都是些奇异的花纹。书架包围中间，摆着一张桌子。这里的一切摆设布置，完全复原了19世纪末的英国古堡的书房风格。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儒雅的男人，金丝边眼镜，细长的手指拈着精致的咖啡杯，见几人进来，眼镜一闪，嘴角挑起一抹笑意。

　　木连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人竟然穿着浴袍。

　　他不知道是陶臣多远的亲戚，从面相上看，倒多少能找到陶臣的影子。尤其那双桃花眼眼尾上挑起来带着的那股自然而然的妩媚，几乎和陶臣如出一辙。

　　木连之前就见过他。这人就是土匪。一个凶悍的外号，可外人怕是很难对上眼前这张人模狗样的脸。

　　男人站起身来，比木连和陶臣都略略高了一些，眼神里透出不容抗拒的侵略感，就像是毒蛇探出了血红的信子舔|弄你，却瞪着浑浊的黄眼死死盯住你的一举一动。

　　木连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震。

　　男人喉咙里发出嗯的一声，音尾微微上翘，把笑意和得意团成一团，顺着气息顶了出来，全落进木连的耳朵里。“又见面了呢。”

　　陶臣的眼眸暗了一下。

　　“好，说一下我们都感兴趣的事吧。”男人忽然掉转身走回座椅，他整个神情从俯视锋利转向平淡正经几乎是在瞬间完成的。木连下意识想要挥拳的时候，土匪已经坐在了书桌后，定定地看着他。

　　那副样子真让人觉得他人品很好。

　　木连冷哼一声，气息平稳下来，“我所知道的不多。”

　　土匪只是点头，“把看见的告诉博士。”

　　木连道：“只能看见一条黑影，移动速度很快。能制造幻象，还有一双漆黑的眼睛。”

　　博士思索了一下，道：“并没有这种‘未知’的记载，甚至一点儿相关资料也没有。”

　　“你还能回忆起更多的么？”土匪抬了抬下巴。

　　木连一口否决，“不能。”

　　土匪眼睛在他脸上略一停留，看向了博士。

　　陶臣挑眉，“就是说你们也靠不住？”

　　博士连忙道：“对不起，是我们数据库资料不够完善。如果木以后还能见到这个‘未知’，也请第一时间与我们联系。”

　　陶臣感觉木连的耐力已经用到了极限。木连一向冷清，其实脾性好得很，但对超能力者，他一向处于忍和忍不住的阶段。

　　“走了。”木连跨步走了出去。他落步有些玄机，正踩在地板上几处接缝的地方。

　　土匪和博士都有些惊奇。

　　陶臣却回头挑衅地看了一眼，紧跟着木连打开旋转门，出去了。

　　土匪宝剑出鞘的锋芒几乎能将人灼伤。

　　木连沉默地绕过客厅，开门，踏进了电梯里。

　　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刹那，客厅里的一男一女和被他打飞出去的藏族汉子都阴沉沉的看着他，也不知在腹诽些什么。

　　木连懒得管。

　　从国贸大厦出来，木连毫不迟疑地开门上车，把车开走。

　　陶臣却不经意地仰头看着那高入云霄的地方。

　　每次到超能力者聚集的地方，木头的脾气就会变得很暴躁，他甚至能感觉他身上时刻散发出一种戾气，那种戾气透着赤|裸|裸的嗜血。他几次觉得，如果木头不一直强行压下身体里那股躁动，他早就让总部血流成河。

　　他不担心木头跟那呆头鹅干架，自然是因为木头不会吃一根头发丝儿的亏。

　　况且，还有英明神武的陶臣在。

　　“木头，今天我又独守空闺了，你忍心让我饿死在去厨房的路上吗？”绕过几条街道，英明神武的陶臣不安分地扭着屁股，做惨兮兮状。

　　木连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冷声道：“我不让你去你会不去吗？”

　　陶臣嘿嘿一笑，“当然不会！木头家就是我陶臣的家嘛。”瞅着木连脸色不好，陶臣赶紧转移话题，“洪山追的那个案子怎么样了？”

　　木连嗯了一声，道：“嫌疑犯跑到山东去了，洪山一路追了下去。这几天一直跟队里保持联系，应该离结案不远了。”

　　陶臣笑道：“这家伙手脚够利索的啊，第一天发了案，第二天就跨省了。这帮封境的警察竟然也就让他浑水摸鱼地过去了，真是一群蠢蛋！”

　　木连目光暗了暗，声音沉了下来，“这个嫌疑犯不简单，每次都能闯过警戒线，很可能上头有人。”

　　陶臣冷哼了一声道：“有人？有人也不能消了他头上的那三条人命！”

　　车里沉默了一会儿，陶臣又道：“洪山那个精神状态，你让他去跟这么高强度的案子，他扛得住吗？”

　　木连道：“他主动申请的，如果我不同意，以他的性格，肯定就偷偷去了，那样更危险。”

　　陶臣往椅背上一靠，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五年了，也是时候让他跨过这道坎了。”

　　下了车，陶臣兴冲冲地跟着木连往家走。木连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总是不愿意折腾，但陶臣来了，他一般都会亲自下厨做一些好菜。说起来陶臣也确实是把木连家也当自个儿家了，连钥匙都有。
　　电梯门一开，木连走了出去，陶臣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刘婶儿？”木连惊讶道。走到家门口，竟然发现刘婶儿蹲在他家门前，低着头看着什么东西。

　　刘婶儿回头，一看木连就笑了，“小木你回来啦。哟，小陶也来了。”

　　“是啊，刘婶儿，我也来了。”陶臣笑眯眯地打招呼，又好奇地问，“您蹲木头家门口看什么呢？”

　　刘婶儿啊了一声，然后半让开身子道：“诺，还不是这个小家伙？”

　　木连和陶臣一看，竟然是只……呃……也说不上是什么生物。通体乌黑，像个椭球体似的伏在地上，嘴里叼着半根火腿，一双眼睛里黑的如墨，完全看不到其它颜色。

　　“我要出门的时候就看见它了，也不知道怎么上来的，我哄半天了，它就赖在小木家门口了似的，怎么也不挪窝。瞅着像是猫，还有猫胡子呢。不过婶儿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黑的这么彻底的猫，连胡子都是黑的。”刘婶儿乐了。

　　猫？

　　木连和陶臣面面相觑，这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啊？

　　体型看着倒是和一般的成年猫差不多，但是却长着一双过于浓黑的眼睛，窝在那里更像是一个雕像。尽管它动也不动，浑身却散发出诡异危险的气息。

　　木连细细打量伏在地上的奇怪生物，同时他也能感觉到对方也在谨慎地打量着他。木连微微皱了皱眉头的那一瞬间，那团黑色突然窜了起来，直扑向木连。

　　木连心头一惊，眼疾手快地挥开。却见那小东西在他手臂上轻微一触，竟是借力弹开，然后又在墙壁上踩了一下，再次冲着他冲过来。

　　木连本打算把它扔出去，但那一瞬间却感觉到它身上浓郁的黑气。心思一动，探手把它扯了过来，抱在怀里。那小东西倒也乖觉，当真老老实实地在他怀里窝住了，动也不动，甚至还张嘴打了个哈欠，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子，看起来还真像只懒猫了。

　　陶臣全程围观人猫对战，此时一看这副场景，立刻噗嗤笑开，转头对刘婶儿笑道：“婶儿，看来这猫是赖上木头了。你看，这俩亲密地跟哥俩儿似的。”

　　刘婶儿也笑了，“没想到木头这么招猫喜欢。这样也好，木头你一个人怪孤独的，有猫陪着也有意思些。那行，你们先回去吧，我下去找老姐妹们聊聊去。赶紧吃饭，啊。”

　　刘婶儿转身进了电梯。木连面色平静地抱着猫进门，陶臣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跟在后面，可又觉得抑不住笑容，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翘。

　　木连进门把猫搁在了地上，自己进卧室换掉警服，穿着简单的t恤短裤走出来。见陶臣在逗弄那只“猫”，而“它”根本不搭理他，而是直直看着自己，顿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在沙发上。

　　陶臣笑，“它一定是看上你了，瞧这直勾勾的小眼神。木头你行啊你，不仅男女老少通吃，这跨物种都……”

　　“闭嘴。它身上气息不对，不像是普通的猫。”木连冷清的目光落在黑色生物身上，一丝压迫感流溢出来。

　　陶臣转头看着它，点头，“我也感觉到了，它身上没有活物的体征。”

　　木连眼睛眯了眯，道：“不是活物？”

　　陶臣明显也有些惊奇，道：“嗯，它要不动我还以为它是个摆设。但看它刚刚身手那么利索……我也说不上来，只能把它归于‘未知’。”

　　木连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不论它是特殊物种还是‘未知’，它出现在我的门口一定不是偶然，能想到的线索只有那天的那个黑影，这二者之间或许有所关联。”

　　陶臣叹口气道：“我倒希望只是巧合，省得又招来麻烦。同时有两个‘未知’出现在你身边，土匪那帮人以后又要盯着你了。”

　　木连并不说话，转身往厨房走去。

　　陶臣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忍不住把目光停留在黑色生物身上，探手戳了戳猫屁股，威胁道：“你到底是个啥？嗯？哎，你说话啊！快告诉我，不然我就把你的一身毛刮干净！让你变成秃毛鸡！”

　　黑色生物突然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额头正中突然裂开一条指节长的缝，一只深红色的瞳仁几乎缩成线，看死人似的看着陶臣。

　　……

　　诡异的沉默。

　　陶臣眨巴眨巴眼睛，突然瞪大眼睛惊叫一声，“你……你……二郎神？！”

　　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