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迷花传》我不是你的天使

25、□□

　　气氛到底还是缓和下来。
　　赵光早已退下，贞元帝静静地坐了御案前发呆，兰琦敛眉在塌上正襟危坐，一切都恢复到刚进门时的样子。
　　贞元帝回头，迟疑了一下，微笑：“朕意欲由元长出面处置此事，皇后意下如何？”
　　兰琦愣住。
　　元长。
　　轻车都尉刘元长，怀化大将军□□之子刘元长，皇帝半月前亲自指定御林军代统领刘元长，兰楚相中的候补良人刘元长。
　　这属朝政之事，皇帝分明早有主张，为何还特地把自己叫到御书房一副商量的口吻？兰琦暗自揣测，不经意抬头，竟见到皇帝一贯温和的目光中隐有一丝乞求，她大惊，心底那丝不安和惶恐迅速扩大，这是个不好的兆头。
　　莫非……
　　贞元帝目光坚定的望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真诚与恳求：“琦儿，想必你也知道我……，以后……有许多事都只能靠你了！”
　　兰琦大骇，悔不该之前与他争执，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她没料到他这个时候坦诚以待，脑海里闪过这几年的时光，忽然间明白，他需要的不是她的温柔，不需要她的爱，他要她坚强忍耐，她的支持与智慧。
　　虽然她不爱应酬，并不代表她不懂世故。她虽重感情，不代表他人就可以利用这点来做文章。
　　好吧，看在我们夫妻多年的名份上，看在你我往日的情份上，这回我允许你把我当傻子。我是忠义侯的长女，是大汉朝的皇后，这个时候我不能哭——她在心底默念，低下头片刻，毅然抬头：“臣妾也认为□□是此次平叛的最佳人选，”见贞元帝鼓励的望着她，等她继续，她顿了顿：“他是探花出身，能文能武，机智有加，又熟悉京城事宜，有他在，京城无恙。”
　　他点点头。
　　兰琦沉默片刻：“只是……怕就怕前头驱狼……”
　　贞元帝直直的看着她，她的眼神里跳耀着亮晶晶的光芒，有笃定，有惶惑，有坚强，也有脆弱。
　　他眼神有些复杂，深不见低的眼睛估量片刻后轻轻的笑了，眉头舒展：“以后，你会有办法的，对么？”
　　兰琦闭上眼睛，良久，睁眼坚定地：“我尽力！”
　　贞元帝微笑，牵着兰琦的手走向御案：“来，皇后帮朕一起看看这些奏章……”气氛温馨和谐，仿佛之前的争执冲突后来的眼泪迷茫从未发生过。

　　贞元四年夏，在贞元皇帝陛下的亲自引导下，皇后张氏兰琦正式前往御书房，与帝共同协商议政，批阅奏折。据悉，其天资聪颖，处事果断，又极懂隐忍，很少自作主张，刚柔并济，很有帝王之风，加之那神秘莫测的凤凰祥瑞，以上种种博得朝中上下一致好评，同时她也成为大汉朝后宫公开干预朝政的第一人。

　　皇后参与朝政，太后起先颇为震惊，恼怒非常，帝后听闻，亲自齐上坤宁宫请罪解释，渐渐的太后也不再出声，只一味的认真打理后宫诸事，也算是默认了。
　　每日辰时兰琦到御书房报到，于帘后聆听皇帝与重臣议事，认真实习如何处理朝政，午时回到坤宁宫用膳、歇息，巳时协助皇帝批阅奏章。
　　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以前的乐子如喝酒赏花，打牌小赌仅限于回忆。
　　人虽是累了点，过得可比以前充实。后宫地方虽小，自有它的阴暗面。
　　每一个有人角落都有见不得光的事，不分阶级，都有罪恶，包括后宫。
　　疯狂的后宫。
　　阴暗的后宫。
　　永远有无法预料的事情发生。
　　一切都以鲜血或死亡告终。
　　她已经厌倦了后宫无休止的争奇斗艳，如今转行，自然有一番新奇。

　　皇后参政，震惊的不止有太后与大臣，还有忠勇侯张二爷夫妇以及少御史夫人张兰楚。
　　侯夫人携幼子前往坤宁宫探望皇后，见兰琦一脸笑容，心无芥蒂，以前那般失望空洞眼神丝毫不见。
　　她心一宽，于是此番话题不再提及，只是与皇后说些昭儿的日常趣事。
　　张昭已满四岁，身子经过调理已结实了不少。小侯爷有名的宠妻宠女，待儿子却甚为严厉，规定其每日须学武两个时辰，小家伙日日找娘哭诉，侯夫人这次坚决站在夫君这边，他状告无门，一来二去只好作罢。过了几日却不知他从哪得知两位美人姐姐是从小被捧在手心中长大，更不服气，别扭了好一阵子，被小侯爷几棍子教得服服帖帖。
　　兰琦捧腹大笑，只问爹娘为何这般待他？
　　侯夫人得意的笑，她说：“女儿一定得娇生娇养，不然被人一丁点好处就哄了去；儿子则不同，粗生粗养，日后方能有担当。”
　　兰琦回想往事，不由得汗颜。

　　兰楚也满腹心事的跑来与兰琦促膝交谈。
　　两姐妹登上望月楼顶层，遍览众宫景色，各有心事。屋檐外艳阳高照，眼前宫廷楼阁奢华靡丽，东风袭面，感觉真不错。兰琦深深呼吸，回身望着兰楚笑：“何故令大美人这般苦恼？”
　　兰楚眨眨眼睛：“皇后是想让我用纯真一类的词表扬你吗？”、
　　皇后陛下双眸含笑：“我以为我没那么重要，能让你这般心神纠结！”
　　兰楚睁大眼，半晌无语。我忍你，我不希望让你成为史上第一个被人踢了屁股的皇后。
　　兰琦忍住笑：“我已想通，你不必这样，我没关系！”顿了顿，见兰楚疑惑的表情，她扬眉，呵，原来御书房不在暗宫势力范围之内。对于楚儿的关注更觉感动：“事情是这样的……”其实当日发生的事并不复杂，兰琦三言两语便已解释清楚。
　　兰楚恍然，一脸了解状：“算了，咱们饶了他罢！”
　　她微微一愣：“咦？我还以为你会鼓励我落井下石呢！”
　　兰楚白眼：“你就知足吧，当他肯在你面前做戏，到底还算重视你，还计较那许多做甚！”
　　兰琦不觉得这是个安慰，哭笑不得。
　　思忖片刻，兰楚点点头，看着她：“他到底也不笨，弃卒保车，站岸边看热闹想不湿鞋袜是不成了！”
　　两姐妹相视一笑，心意相通，只是笑容略见苦涩。她们已大致明白贞元帝的意图。
　　兰楚神色默然，难怪兰琦肯从政，怕是没有退路了！
　　她倚栏而立，任微风拂面。沉默了许久，笑：“姐，咱家都小瞧你家皇帝了。”
　　“只是把明王也牵扯了进来！”兰琦略有歉意。
　　兰楚气笑：“姐，不要过于夸大爱的力量。人家是帝王家的孩子，总归会牵扯进皇室争斗中？”换句话说，不要以为他爱你爱得失去理智，人家明王精着呢！不要高估你自己！
　　兰琦闭嘴，沉默。你爱说啥说啥吧，只有她明白，当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的时候，他可以为她做一切事。她不气贞元帝利用她，她气的是他利用爹娘楚儿的关怀，小钰的痴爱。
　　只要她明确态度，爹娘、侯府、张氏一族定会与她共进退；只要她明确态度，明王也定会放弃自身的立场，全力维护于她！——贞元帝算准了这些。
　　爹娘就不必说，血浓于水令他们无法坐视。
　　可明王呢，她本就不值他这般爱她，她扪心自问，她何德何能方能令他至此？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于她呢？清晰的记得他的回答：从掀盖头开始！ 一开始，猝不及防的视线交集，造就半世纠结。
　　或许，只有防不胜防的感情才令人荡气回肠！

　　兰琦叹气，想不通的事就不想，除了感情方面脆弱了点，她也同所有的张家人一样，有个强悍的灵魂。
　　兰楚脸色还未平整，略显苍白的脸上仍笑嘻嘻的：“听说□□被委以重任了？”兰琦一怔，缓缓上前搂住她的肩：“楚儿，你想好了，还是选□□？”
　　兰楚愣住，脱口而出：“为什么不？”内心诧异，莫非□□有问题？他除了野心大了点，也没啥毛病啊！可他要没野心，能时刻算计着把我从宋苛这儿挖过去吗？
　　兰琦叹口气，如果你不选□□，日后我至少有二种以上的方法牵制他，一旦牵扯到你那就得从长计议了！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谈的不是利益，而是你的幸福！
　　要想一会儿才能理解兰琦的苦心，兰楚眨着眼睛：“姐，我又开始下注了。”
　　兰琦思索片刻：“你怎知他是良人？”
　　兰楚笑：“他这么多年待我一如往日，几年了也没娶妻纳妾，我与他谈过多次，只有他真心接受我本人，真诚对我好。”
　　“不知道日后他爹他族人会如何看？他有野心，你与皇室牵涉太深，以后万一……不要构成对刘家利益的威胁，他们会反击。”
　　“可是元长会站在我这边吧。”
　　兰琦正颜，郑重警告：“不要试练这个人，以免失望。”
　　兰楚微弱地抗议：“他爱我。”
　　兰琦立刻给她接上去，“他肯定爱他自己更多。”
　　兰楚抚头，老天啊，我家大姐一向不相信其他人，皇帝令她失望，使得这种护犊情结发挥到了极致。她感激兰琦心意，尽管用不伤害到姐姐的字眼，认真地：“姐，我一直相信生命本身就是赌博，每个人都要冒险。有时大获全胜，有时一败涂地。说不在意结局是假，可没开盘我是不会死心的。”
　　兰琦无语，好吧，我相信你，也再次支持你！

　　事后姐妹俩再回想到这一幕，均不由得好笑，姐姐不相信他人待妹妹的真心，妹妹质疑他人待姐姐的情意。都相信自己是被真心实意爱着，又生恐他人辜负了姐姐/妹妹，如此纠结，都是因为姐妹俩相互疼惜，到底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