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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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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整整一年。
或许该说,是我让他离开了我,然后整整一年。
当那时他对我说,他要去美国时,我是怎样的反应?
我一如既往的笑,扬起唇角。
“嗯,在美国也要加油。”
他眼中的光芒在那瞬间黯淡,他转身。
我以为他会说什么,至少还会说句惯常的“白痴”或“大白痴”,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就那样离开。
也就这样离开了我。
他走得那天,我在机场外。
飞机起飞,带着巨大的轰鸣声飞往那个篮球传说之国。
我的那声“一路顺风”被掩盖,连我自己都听不见我的声音。
好像我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是否真说的是这句话一般。
我比我所预计的更想念他。
我担心他的一切,小到每一顿饭是否有按时吃、吃了什么,大到换季了他是不是有准备好换季的衣服。
天晴的日子,我担心他会不会中暑;下雨的时候担心他会不会淋雨打球而着凉。
可是他在的时候,我却没有亲口告诉过他。
在一起了,似乎就这样走在了一起,没有谁对谁告白过,就那么因为天天凑在一起一对一,也就在球场下也走在一起。
真要说起来,应该是流川先起头。
那一日一对一,精疲力竭之时才发现早是华灯初上,他照例灌了水擦了汗就要离开,突然跑了回来,唇压上我的。
我错愕,我震惊,可我可以保证,当时我的笑容没有变形。
“这算什么,流川?”
他眼中,那是失望吗?为什么?
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不,或者我早已明白,在那日他决然地背过身去的刹那,在他眼中的光芒黯淡的瞬间我便明白了,可我现在已经开不了口了,是不是?
当时,他什么也没说,而我的反应是将他拉近,重重吻上。
我一直以为当时会吻上他并且后来与他走在一起,不过就是年少的冲动。我仙道是个感官动物,我也喜欢美丽的东西,而没有人是能够否认流川的美丽,所以我们在一起,我并没有吃亏,是不是?
最先开始的是他,而最早向外走去的人,是我。
或者该说,我一直以为,我没有进去过。
我不过就是图个方便,我一直认为我和他在一起真的不过就是图个解决某些生理需要的方便,我也一直认为他和我是一般的。
就好像那些女人一般……男欢女爱之后,便是分道扬镳。
可是我忘了,男欢女爱这词中,女,是“爱”,而不是同了男一般的“欢”。
我不知道。
最先背叛的是我。
我不是一个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也不是什么会漠视送上门来的美食之人。流川如此,他以外的人也是如此。
当时我不觉得这是什么脚踏几条船的行为,因为我根本就没认为我是有和谁在交往,不过就是各自图个所需。
我一直以为我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而我也忽略了为什么我会和他同居这个问题。
既然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既然没有和某人走在一起的自觉,为什么我会让他住了过来?
当时我不曾去考虑过这个问题,而现在,我不敢考虑。
就好像我不敢回忆他第一次吻我后眼中的失望和他离去前那萧索的背影。
我会和不同的人在一起,或许女人,或许男人。
对于我而言,“性”不过就是“性”而已。
他似乎什么都知道,在我每一次的晚归时他总是一定要我洗了澡才能上床,即使我在回来前已经洗过一次。
如果那一天我要抱他,他不会反对,但他绝对不会和我接吻。
当时我不明白,如果我不明白为什么那时候面对这样冷漠的他会有凌虐的冲动。
我想撕裂他的冷漠,我想看他在乎——为什么在乎?为什么要在乎?
不,我从没有去思考过。
而现在,明白了。
有一天他对我说,仙道,我们去美国吧?
为什么?我问,我在日本过得好好的我为什么要去那么遥远的陌生国度?
“因为……”
因为什么?他没有说,他再也没有提起过。
我没有问,却已经没有了问的机会。
然后,他开始疏远了我。
而我没有去踏前一步。
现在会后悔,现在会自责,我想对当时的自己说,仙道,你他丫的真是个混帐。
可我也知道,当时我在闹着小小的连自己都不自知的任性。
我是现在才明白的,我的在乎在当时演变成的任性,如同小孩子赌气一般无理取闹。
你不理我,那我也就不理你。
于是那时我更放纵地和别人厮混,我对自己说嗨,家里没了等门的人。
我不知道,原来有个人在等待自己的感觉原来那么好,而等待的人他的心情如何?
现在,我成了那等待的人。
那之后,我从彦一那儿听说,他和泽北走得很近。
我不记得那时我的笑容是否依然完美,我只知道我牙根很痒,所以我咬得死紧。
我知道他们是何时认识的,全国大赛上。
或许流川对他如同对我这般,好像猎人看见了猎物。
我没有去找他询问,我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我们从来不曾交往,何况,我说过,先背叛的人是我。
很好,我居然有“背叛”这个领悟。
再后来……没有再后来了,他告诉我,他要去美国,然后他走了。
而我知道,泽北早他一步去了那里,流川过去之后似乎也是泽北在照顾他。
不知道他的照顾,是否像我一般。
我不敢去想,我想我也没有这个资格再想。
我只是在他走后开始后悔。
我只是在他走后才明白他对我是什么含义。
我只是在他走后才知道我爱他。
我只是一个人在黑暗中抱着他的睡枕一遍遍地轻喃。
“枫……”
“我想你。”
篮球本就不是我的全部,何况他走了之后我似乎再也找不到一个继续打篮球的理由,所以我拒绝了深泽大的邀请,考取了东大的艺术系。
据说,他在美国混得不错。
我没有去主动打听过他的消息,我怕连同他和泽北的事情也一并被告知,我并不如自己曾经以为的那般坚强。他的事情,都是彦一告诉我的。
暑假的时候回了神奈川,去海边钓鱼的时候遇上了在那里打工的樱木。
他没有变,还是如同往日一般吵闹。
他说,仙道,狐狸回来了。
我手中的鱼杆差点掉地,可我只能笑着说,啊,是吗。
我们,回不去了的,是不是。
当天晚上我就看见了他,或者该说他来找我。
他用脚招呼了我家的门,然后将个篮球摔到我身上。“一对一。”
好吧,我想先用运动来交流一下,我或许会显得比较自然。
可是……我忘了肌体接触对于我这么个禁欲一年多的人而言,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于是当我再一次失神后,他擦了一下汗。
“不打了。”
“啊……哦,好吧。”我看着他拿起矿泉水就灌,有些溢出的顺着他的唇角蜿蜒而下,闪着银色的光泽。
我吞了口口水,别开眼,运了两下球。“你小子在美国进步不少嘛。”
是因为,有泽北的教导?
他放下罐子,白了我一眼。“你在走神。”
我哑然,不知道该笑着掩饰还是苦涩点头。
他像是没有发现我的不知所措,径自将自己的东西整理了一下,背起包然后转身——
“流川,美国……好吗?”
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只是要和我一对一,告诉我你现在的进步吗?
我看见他转身,向我走来,与那一日的他重叠在一起,走到我面前,抬头,吻上我。
分开。
“这算什么,流川?”
我也和历史重叠了吗?
我看见他眼中的绝决,他看着我,如此坚定。“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所以,你来找我了。
他再一次转身要离去。
我知道,这是他对我的告别。
他这一次,是要完全的离开,离开我。
这一次,我拉住了他。
我抱住他,我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吻住他。
“流川,我也不想再一次后悔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手。
这一次,我不愿再看见你的背影。
这一次,由我来爱你吧。
“流川,不用去美国,我们重新来过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