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爱》庄小舟

3、（三）

　　聚会之后的第二个星期，我鬼使神差的自己一个人回了趟M市，独自在曾经校园的旧址徘徊。
　　那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学，我说回来探望母校，看门的大爷很好心的放我进去。
　　走在曾经走过无数次的教室走廊外，夕阳的余晖落在走廊上，也落在教室里，可以看见孩子们认真的脸，老师神采飞扬讲课的神情，还有朗朗的读书声，时光好像回到当初。
　　那时候初一开学，我和秦怡成了同桌，张剑在我后座，我身边的秦怡和张剑兴致勃勃的交谈，从他们的交谈里我才知道这两个人是青梅竹马。
　　男孩子总是能轻易打成一片，我和张剑没几天就成了好哥们儿，因为张剑的关系，我逐渐和秦怡更熟悉，更亲密，才知道这个女孩子看上去大大咧咧，看上去舌毒犀利，其实心地比谁都善良，棱角锋利，正义感爆满，是个认真到执拗的姑娘。
　　那时候我、张剑常常和她斗嘴，那些斗嘴内容现在想起来真有点弱智可笑，可偏偏那时候就乐此不疲。
　　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过，青春期的男孩子对待喜欢的女孩子态度都很奇怪，想对她们好，可更多时候却愿意欺负她们，看她们生气的样子，看她们把眼光专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的样子。
　　我想我那时候就是那样的心态。
　　当时秦怡的英语是她的死穴，偏偏这时我的强项，经常有事没事拿这个挤兑她，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是我那时候觉得最开心的事情。当然，我也喜欢看见她每次和我竞争做数学题赢了我的时候的洋洋得意，那时候就想真是一个好胜的傻姑娘。
　　那个时代丰富的娱乐实在太少，手机在学生群体中还是一个稀罕物，Mp3也刚刚流行，常常一个耳机一人一个耳朵听，分享自己听到的好歌，之后又发现彼此迥然不同的品味而相互嘲笑。
　　曾经我们都迷上了某本长篇修真大作，为了这个连载了十几本的大作，我们把自己所有的零用钱存下来，三个人苦逼兮兮的每天都去相熟的那家书店催问，xxx第x部到了没有，弄到最后老板看到我们就说没来没来，再等一个月，我们又会垂头丧气的离开。新书买到的时候就是三个人争夺大战的时候，最后我们采用最公平的办法——剪刀石头布，不知道是秦怡运气差还是什么原因，每次她都是最后一个，我常常就把自己顺序让给他，让张剑大呼我重色轻友。那时候笑嘻嘻说女士优先，其实心里想的是我就重色轻友。
　　曾经我们上课的时候传纸条，偷偷聊天，故意给老师出难题，放学吃着便宜不卫生却很对胃口的路边摊，嬉笑打闹，毫无顾忌。
　　初二那年第一次测试，我成绩一落千丈，之后就陷入了恶性循环，越差越不想学，越不想学越差，我的座位从前面不断的往后调，最后近乎抱着自暴自弃的念头。
　　一天放学之后被秦怡拉去爬山，爬到山顶的时候我们抄着小路到后山半山腰，周围的草已经过膝，忘浅黄色开始转变，已经是入秋了的季节，夕阳下秦怡的笑脸是我之后许多年里最深刻的记忆，她冲我笑，抬着头看着我问我的梦想。
　　我也许是被她的笑容迷惑，也许是被她的目光震慑，老老实实的回答这个问题。其实关于这个话题，年轻气盛的我们曾经在无数次讨论中曾经说过。
　　孩子时看过许多科幻电影或电视，那时候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从事生化领域，研究武器。虽然这个梦想后来发现太过天真，不过我现在从事的生物工程也算是实现当初梦想的一部分。
　　我记得那时候在后山，秦怡拉着我大喊，整个山野里都回荡着我们的喊声，传得很远很远。
　　之后她又成为我的同桌，陪着我一点一点的把座位往前调。
　　初三那年冬天，因为家里父母离异让我觉得幸福破碎。秦怡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那天正下大雪，天地一片白茫茫，我翘课在操场上乱晃，看到秦怡冲我跑过来的时候我是惊诧的，她不算是好好学生乖宝宝，可至少不会干出逃课这种事情。
　　她冲我笑，拉着我说这里太小了，我们去更大一点的地方玩吧！每天都看书写作写复习都要闷坏了！
　　我知道她可以说是一个很像男孩子的女孩子，却没想到翻起墙来也游刃有余。
　　我们两个前后落在学校围墙外面的时候她还嘲笑我之前像个老头子似的操心她，她翻得可比我漂亮多了。
　　那天我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我们两个人都快要冻得没有知觉，她看着不断落雪的湖面，跟我说了很多。
　　我才知道原来她出生就失去母亲，原来她的生活并不如我想的那样如意，原来这么乐观开朗的姑娘吃过太多平常孩子没有吃过的哭。
　　比起她儿童时代面对的寂寞、痛苦，我的实在算不了什么。
　　她说：“老蒋，你看，我都这么悲伤了，妈妈因为我而死，我不一样茁壮成长了吗？！你要向我学习！”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在笑，可眼睛里的眼泪就这样落下来，我心里疼的要命。
　　那段青春，似乎拥有我平生最绚丽的色彩，之后就再也黯淡无光。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爱上秦怡，可我知道那三年如果没有她，也不会有现在的我。
　　那三年的记忆，记忆里的秦怡，是这么多年我一直走下去的力量。
　　后来许多年我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秦怡的时候都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将这份心思隐藏呢？如果我更勇敢点，我和秦怡是什么结局？
　　等我从过去的回忆中回神的时候，我看到秦怡站在我面前对我笑，她依旧是T恤牛仔运动鞋，一个马尾辫，简单却一点也不普通。
　　我恍惚以为时光倒流。
　　“嗨，老蒋，好巧，你来看母校吗？”
　　“嗯，你也是吗？穆原没有陪你一起？”
　　“我才不要他陪！又不是他母校~我们的记忆才不要被他分享。”
　　我忍不住笑起来，真是任性，让人哭笑不得，也亏那个男人能忍受秦怡的这种性格。
　　“你要回去了吗？你好像来了很久。”
　　“嗯，要走了。就不陪你一起逛了，估计你也不想我分享你的记忆、打扰你独自回忆的时刻吧。”
　　“快走吧快走吧！我嫌弃死你了！”
　　“那再见，有空常联系。”
　　“嗯。”
　　我转身离开的时候，秦怡忽然喊住我。
　　“老蒋。”
　　“怎么了？这么正经，都不像你。”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吧。”
　　她背着光，带着笑，看着我。夕阳的余晖从她身后照射过来，她的脸和很多年前重叠。
　　在这一刻我忽然明白如果当初我更勇敢点，我和她应该是什么结局，我也忽然明白这么多年秦怡逐渐断了我和张剑的联系的原因。
　　“嗯，是啊。”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这大概就是你的意思了吧秦怡。
　　那三年，我爱上你，以后也一直无法忘记你，你是我最初也是最后的爱爱恋，因为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你，不会有人能像你曾经对我那样倾心以待，即便我们只是朋友。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这章能不能显示。。好虐。。。后台没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