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黑暗中漫舞（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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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宿醉，是人类的大敌。它能有效地颠覆一个好男人的优质形象，使之千方百计建立起来后又于某日失控中毁于一旦。
展昭皱着眉头，隐约有些咳嗽，感受着威力无穷的宿醉后遗症，太阳穴不甚明显地跳跃着。他喝了一口醒酒的汤药，大抵是被公孙策加过料了，从舌尖一直到舌根都由这些浓稠的黑色汁液细致地熨贴，苦不堪言。
他想——醒酒，也许是一个黑暗走向光明的过程，但不管过后究竟会不会有光明，过程无疑是极其痛苦的，难受的。最开始绷紧的头部，现在就像是要从中间裂开了一样，一层层混乱的记忆逐渐剥落，直到最后，连同吐到空虚的胃，再加上一颗疼到空虚的脑子，才算大功告成。
展昭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这动作牵扯到了僵硬的后腰，他只好站起来伸展一下，又发现腿部几乎是酸软的。
为什么我的腰会如此之痛？为什么我的腿会如此之痛？为什么我的头会如此之痛？为什么我的身体像是散架后被随意拼回原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于是许许多多个为什么终于汇成隐秘的一句话：昨晚究竟干什么了？
展昭的脾气性格无疑是很好的，很快便敛去了莫名的烦恼情绪，使其归于主体。他想了想，只记得那月色醉人得就像被陈酒浸泡，柔风，静夜，空气中的甜腻滋味，缠绵得叫人不知如何是好。兄弟们难得开心地坐在后花园的亭子里喝酒，兴致高涨。然后呢……然后，中途似乎是有人讲了个笑话，大家全都笑了，依稀记得那时左边坐了个人，半个身子倚靠在了自己身上，那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就像酒杯中潋滟的月光。再然后……再然后的记忆就趋于迷茫，只记得有个叫小莲的，一个叫小莲的女孩子……小莲……？
……难道是后街布坊的那个，有水汪汪大眼睛，红扑扑脸蛋，笑起来还有两只酒窝的小莲姑娘？
他愣了半天，并不善于也不乐于积极地把各色女子与自己联系起来，实在想不到这位有时候帮着大家补补衣服的小姑娘除此之外还干了什么让自己念念不忘，只得作罢，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醒酒茶，起身舒展身体。
在走廊里遇到了赵虎，远远地见到他，那憨厚汉子顿时紧张得打了个喷嚏，眼睛四周乱看，就是不肯望回来。展昭很有点想笑，见他这么扭捏，又不好再问，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出了两步，却听见赵虎在身后猛喘了口气，仍然有点不大自然地道：“老大，谢谢。”展昭摆摆手，示意不用谢，虽然他记不得自己做了什么让赵虎这样的汉子如此正式地道谢，但兄弟之间，本就不该说谢字。
赵虎顿了顿，接着又吞吐道：“老大，小五他也是一片好心，我知道，你，你们，咳，你们俩……”然后也不知道含含糊糊地说了些什么，展昭于是再点点头，摆摆手。
待赵虎走远了，他才慢慢地收回伸出去的手，面上有几分疑惑的正经。
小五……白玉堂……？
难道我昨晚曾与他夜战开封府房梁？难道我的腰腿疼痛皆拜他所赐？还是说，我醉酒归来，他送我回房，却把我摔了个大跟头？
这一切，都要见到那人才好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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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宿醉不是天底下最令人头疼的事，那排在此前的，无疑是相关人等的闪烁眼神及言辞。明明身处其中，却因失掉的某段记忆，从而有种格格不入的看戏般的错觉。
午饭时众人都笑眯眯地望着赵虎。赵虎这样的男子，可以直面淋漓的鲜血，可以为情义抛却自己的头颅，却再也无法在这样包含友善而又有其他探询意味的视线中再多待上一秒钟。
见他的脖子都隐约有些发红，展昭便适时轻咳一声，饭桌上诸人于老大的威严之下果然收敛了些。展昭又夹了一筷子鱼，正要说些话，却发现自己的碗被人磕了一下。
对面一道漠漠的目光，来自一双漫不经心又灼人的眼睛。
白玉堂道：“我的。”
说着便伸手要从他筷子里夹过那块鱼，见展昭下意识缩手一避，筷子便挽了一个花，紧随其走势而向上，直逼对方腕间脉门。展昭随即手劲一松，鱼块带着汁水直直下坠，白玉堂嘴角微勾，以筷为剑，志在必得地借力一戳——
却听当地一声，一只碗挡住汹汹来势，鱼块稳稳地落在碗中，拖住这碗底的，正是展昭左手。
白玉堂的那支筷子停在空中，定住不动，好似某茁壮大树横生的枝节，又如某人心中的非非念想，突兀又不可随意忽视。
展昭疑心他就要发怒，怒火一冒延绵数里，燃尽了这碗这鱼这桌边围观者众。一点小食，吃了就算了，何必去争，害他丢了面子？但一见那眼神，便忍不了动手，如贪杯者遇美酒，如棋痴遇残局，都是条件反射超脱于理性思维，简直无处可逃避。
愣了一刻，白玉堂向展昭点头，道：“好。”
展昭也点头，眼睁睁看着对方神情自若地从自己碗里夹了那块鱼去，剔了刺一口吃掉，而后放下筷子，慢悠悠地走出饭厅，不知去往何处。
众人皆茫茫，更不做声。赵虎借机一下站起来，道：“吃完了！”说罢飞也似地逃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场饭局于不可言说中结束，余下的只有心思迥异的各人。展昭望着空碗，默默苦笑。
午后各有各的忙碌，到了晚间，月亮圆似昨夜，有人外出未归，余下的房间灯火通明。
展昭一路走来，白玉堂的房里一片漆黑，而赵虎却在自己的窗后站成剪影。灯花跳跃，映着此刻的心思也不能安歇。想到他今天一日都如神游九天，展昭欲敲门与之谈心，却听见一声饱含着甜蜜痛苦忧郁纠结等诸如此类矛盾情绪的叹息。
——与夜半的猫叫相似，那是怀春少男对美好爱情的呼唤。
展昭的手停在了门板上，觉得有些莫名的欣慰感。怀春的便让他好好怀去吧，只不知道是哪家少女，开了这粗犷汉子的窍门。从前赵虎看姑娘，满眼皆是萝卜，如今有了心中中意的那个，想必不若过往那般驽钝茫然，胸腔里某一处也会柔软起来。
若他与那女子心意相通，指不定要于不远的某日张罗喜庆一番，然后过几年，生几个孩子，再过几年，孩子们满街跑着打酱油。
……若是不相通，又能如何呢？
挥慧剑，斩情丝，从此萝卜还是萝卜，赵虎还是赵虎。
只不知何处有慧剑，可斩情丝三千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黑暗中漫舞（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