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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芙蓉庭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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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波是个闲不住的领主,他的老父亲觉得他骨子里就有一种躁动,总是忧心自己百年之后他会鲁莽急进。但森波一直认为自己那叫善于抓住机遇,并且把分不清鲁莽和果断视作父亲庸碌的证据之一。
打探丹东氏和密施氏私会地点的事完全可以交由探子去排查,但闲不住的森波赫然也插上了一脚,反正在鹰泉城里,无论做什么,都比给贵族赔笑脸和参加聚会有意思的多。
纳襄出于想让这多动症般的主人发泄下多余精力,以便少在不必要的地方惹事的初衷,便从几个怀疑点中挑出了一个给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她选择了一个疑点最小的地方,但是如果她能预见这之后一系列的事情,大约要对自己自作聪明的决定懊恼不已了。
这个地方是个小小的庭院。
位于东布林寺靠西侧的一个角落,是寺院繁多的附属建筑之一,几乎没有任何实际功能,只不过是爱好华贵精致的帝都风尚的一贯装饰手法。
庭院四边是相连的四条回廊,圈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一道石桥贯穿池塘正中,将池塘中一个孤零零的萨拉式殿宇与两岸相连。白色理石砌成的小殿与池塘里开着的粉色、白色芙蓉花相映成趣,若是落到诗情画意的人眼里,或许能想出什么盛世繁华中遗世独立的冷傲词句,可惜在森波这个务实派的眼中,只觉得它是浪费钱财的另一种庸俗。
不过,这个小庭院也确实有它的可疑之处。池塘中的殿宇是它唯一的建筑物,它大门落锁、窗格紧闭,一副常年无人问津的模样,但庭院四条回廊的出入口均有侍卫站岗,人数倒是不多,正好四个,可也只要这四个人,就能将这片一览无遗的小小庭院巡视的几无死角了,隐隐透着一种外松内紧的架势。
更奇怪的是,在探子勘察的过程中,发现这间房子里会发出亮光,却并不见人进入。
这个人迹罕至的院子有什么看守的必要?那连日光也照不进去的封闭屋子里,难道收藏着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不成?
纵使不是那两个老狐狸在这密会,藏污纳垢的鹰泉城中恐怕也有不少见不得人的秘密——便是本着这样的想法,森波此刻窝在这小屋子的神龛后面,闲情逸致地守株待兔。
没错,他已经成功溜了进来。
齐哈巴姆天寒地冻,无论是活在那里的动物还是人都比一般人强上几分生命力,森波尤其首当其冲。
他在庭院外围蹲点了两天时间,摸清了侍卫换防的时间点,这个清晨便踩着点潜进了池塘里。他仅靠一根芦管,像条极沉得住气的鱼一般待在池塘里,直到晚上再一次换防时,他才利落地翻身爬上建筑物。这个夜里无星也无月,森波借着夜幕的掩护,又化身一条壁虎,麻利地撬开一扇窗子,潜了进去。
等待总是显得漫长,而且也不乏空等一场的可能,但优秀的猎人从不缺乏耐心。森波闭眼假寐着,但始终留着一半的心在外面,幸运的是,他终于听到了一点动静。
先是一个有点分量的东西挪动的声音,说不清是什么,但绝不是门。接着便响起了脚步声,一个人进来了。
有点意思——一个孤立悬于水中的建筑,暗藏这不知伸向何方的密道。森波缩身在狭窄的神龛里面,无声地撇嘴一笑,忽然间有种自己是天神化身监视人间的戏谑感。
这个进屋的神秘人之后又陆陆续续地发出衣物摩擦的声音,间或一两声叮当作响的金属交击声,最后是身躯压倒在某个柔暖织物上的动静。而直到第二个人出现,这个人才说出了话语。
“是我让你太劳累了吗?今晚的脸色有些难看呢。”
是羽帝!
森波对声音过耳不忘,一下子就听出了这个声音属于那个总共也没对他说过几句话的老人,但这声调又与白日里那透出慈爱和雍容的话音略有不同,充满了调笑的气息,是犹如对待宠物般的轻蔑的甜言蜜语。
这个语调迅速让森波联想到了一些并不陌生的场景,当他在寒冷的冬夜里拥抱着某个女人时,偶尔也会用这种调子回应女人娇俏的撒娇话。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森波立刻明白了过来,但与其说他因为发现了天下至尊的私密而兴奋,不如说他觉得有些失落。这个秘密的价值和丹东氏与密施氏的密会完全不对等,他在池塘里耗了一天,可不是为来挖掘羽帝的绯闻的。
然而当第二个人开口时,森波迅速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短短两个字的“陛下”,敷衍又无奈,咬字特别清晰,缺少词语间的连贯……这让森波一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
法王?!
在这个隐秘的庭院里与羽帝私会的居然是法王?
这下他终于觉得值回了没抓住丹东氏与密施氏那俩老狐狸尾巴的票价。
剩下的事情几乎不用多说。
耳鬓厮磨的呻*吟声很快便充满了这不大的空间,还有一些森波不清楚的香味也渐渐弥漫到了他的鼻端。
森波对别人的私生活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躲在神龛后听着这世间最尊贵的床底之事,让他莫名兴奋。想到这两个人的身份、这两个人在世人面前的形象——尤其是羽帝这个人间的统治者,在这个为天神建造的寺庙里,在这间供有天神神像的房间里,在天神的眼前,玩弄着天神的代理人?这画面太有戏剧感,如果不是在这个场合,森波简直要大笑出来。
略显粗重的喘息声应该是年老的羽帝发出的,而另一个声音听在森波耳里就要悦耳的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法王动情时的呻*吟毫无掩饰,充满了压抑下的婉转与颤抖,森波觉得与他阅读经文时的声音比,恐怕这一刻法王的声音才称的上是“妙音”。这么听着,渐渐连森波自己都有点燥热起来,他苦笑着闭上眼睛,反正也无所事事,便放任自己想象起了神龛外面的那个画面,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还真是怪猥琐的。
等到外间的一切重归于安静的时候,已经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这点让森波有点意外。他一贯是个高度警惕的人,几乎可以说在做任何事的时候,都不会放松对身边环境的掌控。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神了多长时间,这对他而言算是个新奇的体验,但想想现在在干的事情……森波摸了摸鼻子,觉得好像又没什么需要提高警惕的必要。
他稍微伸展了下僵硬的身躯,重新侧耳倾听了一会。私会的两人似乎已经离开了,殿宇里已经没有活物的气息,外间可能下起了雨,隔着大理石的墙壁,能依稀听到池塘中沙沙的雨点声。森波需要等待到清晨侍卫再一次换防时才能出去,这离现在估摸还有三、四个时辰的距离,但既然当事人都不在了,而且显然不可能去而复返,森波便决定不再委屈自己,从神龛里爬了出来。
可惜一向自诩为英明睿智的俄朗理殿下,在站起来的那一刻就傻眼了,森波真没想到自己会犯这么大一个错误,因为他看到法王正静静地躺在床上,根本没有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