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魏皇后传》圆阿圆

2、“玉丁香”案结

　　时间正值深秋时节，带着寒气的北方平原上，风呼啸着，落叶纷纷而下，妇人带着年幼的孩子，望向平原那头，那里曾有富贵花开，有金玉碧堂，有她曾经的一切。看着怀中半闭着眼的小家伙，妇人无奈地摇摇头，将怀中的孩子唤醒，拥着孩子，妇人最后望了一眼北朝的方向。
　　孩子似有所感，歪着头问道：“娘亲，明天还来吗？”

　　听到孩子的话，妇人略带苦涩的笑着说：“不来了，不来了……”

　　说完深吐一口气，似要将心中沉寂已久的哀伤吐尽一般，妇人右手撑着草地站起来，牵着孩子朝不远处的领地走去。

　　远方雁儿清丽的鸣声，落进了北方薄暮的深秋，如同飘落在炙热土地上的雪花，片片寻觅不见踪迹。
　　【1】
　　暮春，邺都桃花飞扬，但邺城皇宫中的春色仅停留在萧萧雨夜，绿色铺满的河堤。

　　三月，宫中惊现“玉丁香”案，孝静帝令左右彻查，肃清皇宫，并以保胎为由将高皇后移出昭阳殿，几日后，高皇后搬入离昭阳殿较远的莲华殿。

　　时年四月，高澄趁“侯景之乱”攻陷萧梁不少城池，孝静帝被迫封高澄为“相国，封齐王，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此后，帝后生隙，宫中气氛愈发紧张。
　　【2】
　　长日凝思，午夜梦回。

　　四月的天气，略显阴沉，风雨欲来。晚间天空下起小雨，高滢缓步走出寝殿，一手撑在腰际，一手抚摸着高耸的肚子，轻轻叹息，像是想起了什么，皱起眉头，眉间紧锁。

　　“风吹一池水，波已皱。”高滢捻着腕上的佛珠低声呢喃，手搭着贴身侍女伸出的胳膊，盈盈转身。

　　三日前。

　　莲华殿内，高滢一袭水蓝色宫装，发髻高挽着端坐在书桌前，翻动手中的笔录,遇见有问题的地方她就用毛笔勾勒出来。

　　小宫女行了礼用清脆透亮的声音说道“奴婢有要事向娘娘禀报，烦请姑姑通报一声。”小宫女说完埋下头，门外的清荷看着面前的宫女，向身后的内侍使了个眼色，入了屋，走到高滢身旁轻语。高滢

　　“让她进来吧”清荷得了高滢的指令对着门外内侍说到。

　　门外的宫女得了允许，进了屋内“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掷地有声。“皇后娘娘，求您救救我家公主吧，公主绝无半点害人之心啊，求求您了。”掩面低泣。

　　高滢听着，手中笔顿了一下，黑色的墨滴在桌面上，如同染上鲜血的红梅，一点点慢慢晕开，悄然绽放。高滢停下笔，置于右手边的砚台上，指向宫女的方向，对着素荷问道：“将她带下去，顺便问问这是怎么个一回事？唉……罢了，你与她一同去看看吧。”

　　素荷回来后，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高滢，慕容氏的贴身婢女在审问时畏罪自尽，内侍在其屋内搜查时找到一双满是泥泞的鞋，并在鞋底发现有玉丁香花瓣，慕容氏被牵连，本来慕容氏在宫中地位尴尬，又出了这样的事，自然会有人落井下石，其中就有刚落了孩子的林氏和凑热闹的胡氏。

　　林氏不明不白的落了孩子，自然是将满心的怒气往慕容氏那发泄，即使慕容氏是无辜的，也难逃林氏的责难，更何况多了一个爱凑热闹的胡氏。

　　胡氏的人得知慕容氏宫女自尽，连忙前往朝阳宫去禀告胡氏。于是胡氏领着一群宫女内侍先去了林氏那里报信，然后与林氏一起前往慕容氏的寝宫，后来，就有了慕容氏的侍女跑来莲华殿求救。

　　“小姐，慕容氏其实也挺可怜的。”素荷一面给高滢打着蒲扇一面说着，“年纪轻轻的就从大草原来，汉话都不会说，来了之后又一直住在偏殿足不出户的，胡氏到偏殿那会儿，可是十足的嚣张，直接将偏殿的门堵住，用私刑。我到那的时候，慕容氏贴身宫女的十指可都是血，胡氏说是既然这慕容氏的宫女畏罪自尽，那其他的难保不是同谋，可这胡氏一见奴婢，直嚷嚷着要小姐给她做主。”

　　高滢听着听着，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看着素荷满脸的无奈，说道“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看胡氏的笑话呢！”

　　素荷一听高滢这么说，很是委屈“小姐，奴婢这不是在陈述事实吗，这胡氏是年前落的孩子，可她这么赶着去可不就是个笑话吗，谁不知道年前陛下允了她回家与父母相聚，而且那时慕容氏得罪了人，可是住在冷宫偏殿的！”

　　屋内高滢和素荷讨论的对象此时正在前往莲华殿的路上，依旧是一身水红色宫装，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

　　胡氏在回宫的路上越想越觉得生气，索性停下来走到花园里，只见前面走来一对男女，女人精致无暇的脸上满是笑颜，妩媚动人，诱惑着人心。头上插着红玉珊瑚簪，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衬得别有一番风情。

　　前面的女人就是李太尉的女儿李氏，虽然胡氏脑子不好使，但还是知道李氏讨厌自己。所以看见元善见，她直接略过了李氏，给善见行礼。待善见携李氏离开后，愤愤不平的胡氏直接向着皇后的莲华殿走去。

　　“嫔妾参加皇后娘娘”胡氏恭敬的行了礼，待高滢发话后才直起身来，坐到高滢右手边的位置上。看似无意的提起皇帝的回宫，以及陪同在皇帝身边的李氏。

　　“本宫已经知晓了，陛下回宫时着人来传了话，至于李氏，可能是陛下经过花园时碰巧遇见的吧”高滢看着胡氏满脸的怒意还自以为聪明的得意，还是将话说了出来，也算是安慰一下胡氏，省得她又闹出什么事来。

　　听到自己最信服的皇后娘娘这么说，胡氏想了想，觉得也许自己又想岔了，陛下出宫，李氏又怎么可能和陛下一起，肯定是陛下在回来的路上遇见的，想通了的胡氏向高滢道别，十分欢喜的回到自己寝宫。

　　胡氏走后，素荷面带不解的看着高滢，问道：“小姐，这……胡氏，奴婢突然不太能理解她风风火火的到莲华殿来，就是为了让您给她解惑的吗？”

　　听到素荷的问题，高滢沉思了一下，故作老成语意未尽的说“大概，胡氏是需要一个理由吧，一个让自己觉着陛下眼光还存留下来的理由。她本就觉着即使自己不是陛下的真爱，那这真爱也不能是李氏，这是原则问题”

　　说着高滢自己“噗……”的笑出声来。

　　不多时，方才素荷留在慕容氏寝宫的内侍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向素荷说了皇帝回宫后对慕容氏的处置方法，三日后送回吐浑，另择日起将与“玉丁香”一案相关宫人不论参与与否一律处死。

　　高滢得知善见回宫后的处理方法时异常的平静，只是在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当时林氏落胎的场景，衣袖中的手握的紧紧的，指甲触碰着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感，可是高滢一刻也不想松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一切压在心中。

　　“玉丁香，叶片色绿，形似桃叶；其花多粉白，逐层开放，香味沉郁芬芳。在室内长时间嗅闻其芳香气味，会使人精神萎靡，气喘乏力。花开，四季不败，香气扑鼻，夜时更浓，摘花之后又能复发，一栋可开三年。”高滢细碎的念着，慢慢起身，挥退了所有侍女，一边走向书房一边苦笑着，高滢踱到窗前静坐良久，看着窗外夜月，心甚凄然。

　　“这宫中，除了陛下您，还有谁能在众人耳目下将玉丁香移栽入昭阳殿，呵呵……，那圣意恩宠呵，真是不可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