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悟》九色锦

1、醒悟

　　骆少陵自那一堆难民里捡到韩锦蓝那一年，她才八岁。严格地说来，应该是韩锦蓝跟着他的。他们骆家世代行医。为免树大招风，骆家不开医馆，只是骆家每一位男孩自小学医，自十六岁开始游医于天下。在外游医必须得十年方可回骆家。骆少陵是在游医的第四年碰到韩锦蓝的。
　　他诊治那一堆难民时，韩锦蓝一直跑来跑去地帮他的忙。晚上他一空闲下来，她就磨着他：“骆大夫，你让我跟着你吧！你看我也可以帮你的忙呢！”嘴里说着，手里还不停地帮他按摩，按肩膀捏手捏脚。他没有同意。他一个游医，还要再游荡十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带着一个小女孩更加不方便。
　　可是，他离开他们那一天，韩锦蓝眼巴巴地看着，拼命忍住眼里的泪，让他一下子就心软了。“那你以后就叫我叔叔吧！”
　　她睁大眼睛看着，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是要跟我走吗？还不赶快去整理行李？”他假装生气到。
　　她的眼睛里蓦地焕出眩人的光彩，慌忙自身后拿出一个小包袱：“我已经整理好了。”
　　他微微一笑，原来小家伙早有准备啊！他牵着她急切切伸出来的小手带她走进了他的世界。

　　到如今已经有十年，原本他应该四年前就回家去的，可是，战乱时期，各处都有伤兵难民，骆家发出家族令，凡是成年男子，非年迈者均要游医。
　　阿锦跟着他也有十年了。实在是他不可多得的好助手。医术上尽得他的真传，武术在他的结拜兄弟雷观月的指点下也成就不少。他并不是十分赞同阿锦学武术，可是阿锦偏生十分想学。他白天派一大堆事情给她做让她忙得没有时间，她就晚上半夜起来学武。实在拗不过她契而不舍的精神。最后只好默许了她。
　　“骆叔叔！师父来了。”声音远远传来，没一会小儿人已经飞扑到他面前，他只得伸手接住飞扑而来的身躯。
　　“哈，骆叔叔你的功夫越来越好了呢！”怀里的小人儿抬头撒娇地说到。他敲她头一记，放她在椅子上坐好。迎向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看着他的雷观月。
　　“阿锦的功夫越来越好了。”雷观月接过骆少陵递过的茶，漫不经心地说到。
　　骆少陵轻瞟他一眼：“还不都是你教的？”教得本来就野的丫头越来越野。
　　雷观月意味深长地一笑。又带了点自得，什么是名师出高徒？阿锦是将这一说法演绎得十全十美。若不是骆少陵再三威胁他不许教太多，恐怕阿锦早已经是闻名大江南北的高手了。只可惜了阿锦那极好的练武天赋，不过她当下也不差就是了。
　　“吃饭啦！”阿锦在外面呼一声，然后推着装菜饭的推车走了过来。本来以前阿锦都是把盘子当暗器飞到餐桌上的。骆少陵担心这样子太张扬。所以帮阿锦设计了一个可以推着走的餐车，省得她一大堆理由定要甩盘子。
　　“阿锦，有点偏心哦！平时都不见你做这么美味的菜给我吃。”骆少陵看看菜。菜色是色香味俱全。
　　阿锦甜甜地一笑：“那当然，今天是师父来了呀！师父难得来一回，当然要好好招待了。”
　　骆少陵看着她甜得有点发腻的笑容，心里掠过一丝不愉快的感觉。不再说话，只是径自倒酒轻啜。
　　雷观月又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打量他们两个。只是接过骆少陵递过的酒一饮而尽。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他当然也要保持沉默。
　　“师父，你上次教的那一招‘流水似去’我怎么也练不来，你再教一启遍。”一吃完饭，阿锦就缠着雷观月指点武功。
　　骆少陵照例在房间里研究医书。这些年来他们经常要四处奔波，难得这次有机会要在这里停留一两个月。他特意借了一些医书来研究。本来平时研究得很入神的，今日却总被房间外的欢声笑语给吸引过去。心神有点不定。
　　他忍不住想要出去看看他们。忍了又忍，最终忍不住。他快步出房间。雷观月正在教阿锦他新创的一些招式。他刚出房门立在门外，雷观月又似笑非笑了看了过来。他总觉得雷观月笑得有点奇怪。却摸不透他为何要这样笑。
　　阿锦收起招势转身之时正好看到了他，连忙跑过来：“骆叔叔好呀，师父刚刚新教了我一些招式，特别有趣，我练给你看一遍。”说罢便向前伸手牵他步入场内。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掌中的小手。
　　“好了，骆叔叔你站在这里，我练给你看。”阿锦站定身子回头对他说。正待松手朝前走。骆少陵手中一紧拉住了她。阿锦回头疑惑地看向他。
　　“头发乱了。”他拉近她，帮她把乱了的头发理好。雷观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站在他的地方看来，好一对佳人。女的娇俏活泼，男的成熟稳重。可惜当事人一个也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一定要有一个敢打破世俗，否则幸福恐怕不会关照他们。会是谁呢？他也想知道事情的发展如何。只可惜，他等不到那一天了。明天他就要去救一个人，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他神情有点忧伤地看着他们两个。忽然不忍再见自己的悲剧重演在他们身上。他虽然被告诫了不可以说破。但是却没有说不可以说他的事情。
　　“你这次回来有点奇怪。”骆少陵看着沉思中的雷观月轻声说到。雷观月抬头看向他，好一会儿他才叹到：“我想说个故事给你听。”
　　看他神色哀伤，骆少陵不禁神色凝重起来。
　　“你是知道的，我娘十来年前收养了一个干女儿。我娘喜欢得不得了。她嘴巴甜，心地又好，我们家的人几乎都很喜欢她。”雷观月有点艰难地说到,“就连我，也是一样。”
　　“我原以为，我不过是因为她可爱，所以才以着喜欢小妹妹的心情喜欢着她。谁知道，谁知道，我想错了。”话到这里，已经悔恨不尽。雷观月举手制止住想要说话的骆少陵。
　　“我娘最近身体不是很好了。她说她有办法医治。但是条件是我娶她。我料不到她会讲出这样要求来。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我当时竟然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雷观月强抑住自己心里的痛苦。许久才接着往下说：“你听说过雪国吗？”
　　“雪国？”骆少陵震惊地叫到。那个传说中，无所不能，无奇不有的国界？
　　“是的，雪国。她是雪国的公主。”雷观月点头。“她是被放出来游历的。雪国的规矩很严格，而且有点怪异。每个公主在八周岁之后就一定要出宫游历，二十周岁之前一定要回宫。出来游历的公主最最重要的就是找夫婿，在外面成亲了再回去就不会受到任何处罚。可若是最后单身一个人回去就会有渡电的酷刑。她为着我娘的病非得要回去不可。她求来了救我娘命的药。九转续命丹。”
　　“九转续命丹？传说中雪国的续命神药？”骆少陵身为大夫自然也了解这一点。
　　雷观月点点头。“送药来的人是她的姨妈。她因为心疼她的外甥女所受的苦，所以把这一切告诉了我。并且告诉我，我还有救她的机会。我要独自一个人去闯雪国救她。她们定下的日期是这个月的月圆之夜。”
　　骆少陵脸色一变：“岂不是十天后的？”
　　雷观月点点头。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骆少陵脸色凝重。
　　雷观月摇摇头。雪国的规矩申明了不许带帮手。否则会对她下更重的手。而且即便是可以带帮手。他也不愿意。他要亲手把她救出来。
　　“你要好好照顾阿锦。”他蓦地说到。
　　骆少陵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但是还是点点头。
　　“阿锦年纪也大了，应该要帮她许个人家了。我这做师父的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帮她找个好人家。阿锦就托付给你了。”过了一会儿雷观月又故作轻松地说到。
　　骆少陵牵强地笑了笑。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中。半晌，雷观月站了起来准备回房休息。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来：“她叫韩缎紫。韩锦蓝的韩，锦缎的缎，蓝紫色的紫。”
　　骆少陵听得一愣。整整一晚他都在思索这句话。
　　“师父你要出远门是吗？”一大早阿锦就住雷观月的房间冲。幸好骆少陵一伸手拉住了她才不至于让她撞向正准备出门的雷观月。
　　“是啊，这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你可要乖乖地听你骆叔叔的话。不许惹事生非。也不许惹你骆叔叔生气。”雷观月很认真地叮嘱到。
　　阿锦瞟瞟立在她旁边的骆少陵点头轻轻应了声“好”。
　　骆少陵递过为他准备的东西。雷观月大致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是骆少陵精心研制的一些治伤神速的药。因为效果好，所以也要费很多药材。骆少陵轻易不制这样的药。只是为了他的缘故。才做这种在骆少陵眼中极为投机的事情。他点点头感激尽在心中。
　　“观月。”骆少陵在他上马的那一刻叫住他。观月回头看他。
　　“我明白你的意思。就如我和少府是兄弟一样。”骆少陵微微一笑。
　　雷观月闻言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喃喃道：“希望你是真的明白才好。”然后一踢马腹加快速度走了。
　　“师父！你要记得把我送你的平安符戴在身上啊！”阿锦放声喊到。
　　“知道了。”风中飘来雷观月的声音。
　　“这一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够再见到师父了。”阿锦喃喃自语。
　　骆少陵无声地揉揉她的头。尽管他知道观月此去很危险，但是，他对观月有信心。觉得他应该能够闯过此关。只是可能要受点苦。毕竟他还是有人帮助的。
　　“阿锦，你家在哪里？过两天我上你家提亲吧！”

作者有话说

　　呃，短篇，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