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天凉剑神可破产》烟氲姬

6、第六章

　　陆小凤确实是个聪明人，虽然大多数时间他都更像一个混蛋。
　　在慕容汐瞳大笑起来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也非常好奇。
　　因为即便是他已经知道这位神秘的女子必定是对自己的朋友有些不一样的态度，也不清楚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关系。
　　他从未听过自己那位冷冰冰的朋友提起过慕容汐瞳这个人。
　　慕容汐瞳笑声停歇。
　　一双美丽的眼睛因为含了一点水雾而显得愈发朦胧惑人。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陆小凤，又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丹凤公主，用她那特有的娇软声线轻声说：“你说的没错，这里已经是我的产业。”
　　“所以你会保护自己的产业。”
　　“所以我会保障这几位的性命，只要他们还在这个宅子里。”
　　“那就够了。”
　　陆小凤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他原本是想拜托自己那位有个漂亮老婆的朋友朱停，将这个宅子打造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
　　但既然如今这宅子已经属于慕容汐瞳，那就比任何机关都更安全。
　　大金鹏王还想劝说陆小凤。
　　因为谁都知道花满楼只不过是个瞎子。
　　而他实在是不认为一个瞎子能够在这件事上帮上什么忙。
　　但陆小凤只是笑着拒绝了他的推荐，坚持了自己的想法。
　　大金鹏王也只得接受了。
　　他又与陆小凤说了一阵子话，然后就开始连喘带咳起来，枯瘦的脸颊上开始泛上一层不正常的红晕。
　　他似乎身体已经相当的差了，在方才的爆发之后，已经无可避免地衰颓下来。
　　他还想要陪同几位客人，但已经全然无法提起精神。
　　即便是陆小凤都看出了他的逞强。
　　丹凤公主轻盈地走了过去，温言细语地劝说他回去休息，接着便搀扶他向后面走去。
　　陆小凤看着他们相携而去的背影，感到一种行将就木的悲凉。
　　曾经他们锦衣玉食、风光无限，可当王朝覆灭，却只能落到这样的下场。
　　慕容汐瞳微微偏着头看他。
　　她觉得这个人很有趣。
　　“你居然相信我。”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是个守信的人。”
　　“你不认识我，又怎么敢肯定我是个可信的人？”
　　陆小凤开始摸起了胡子。
　　他唇上的两撇胡子长得极妙，与他一对眉毛的形状大小几乎一模一样，看起来就仿佛是四条眉毛一般。
　　他愁眉苦脸道：“你便是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旁边的花满楼像是已经听不下去了似的，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一向总是这样的。幸好他相信的人到现在为止，还都是可信的人。”
　　陆小凤顿时便眉开眼笑了起来。
　　慕容汐瞳失笑。
　　她微微仰起下巴，从面纱下将玉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从黑色的纱袖下露出的雪白的皓腕，细致如同白玉一般，在黑纱的衬托之下，更显出一种莹润的魅丽。
　　一直默默立在她身后的黑衣人无声地将她手中已经空了的杯子里再度倒满酒。
　　陆小凤看她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也有些忍不住了。
　　他眼馋地看着慕容汐瞳手中的玉杯，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空杯，便露出了一脸愁苦的神色。
　　“美酒在眼前，我却不能喝到，实在是人生一大悲。”
　　“陆大侠可以再喝一杯波斯葡萄酒。”
　　慕容汐瞳轻轻地说。
　　“那可是绝顶的美酒啊。”
　　陆小凤的脸更加苦了。
　　方才不过是为了瞒过大金鹏王，保住他的面子，才忍着不去喝慕容汐瞳带来的酒，而去连喝了三大杯糖水。
　　对于他这样嗜酒如命的酒鬼来说，这已经是极大的煎熬了。
　　而且这是万梅山庄的酒。
　　他依稀记得曾有人悬赏千两白银，都没能购得一坛，可慕容汐瞳却能喝到，这不得不说是一件极为奇怪的事。
　　现在他却已没有心思去探究。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在了慕容汐瞳手中的酒杯上。
　　酒香味飘散出来，令他的酒虫都被勾了出来，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索要，只得苦着脸，拼命地摸着自己的胡子。
　　慕容汐瞳又是一杯饮尽。
　　她喝酒的姿态极为优雅，即便带着面纱也没有丝毫的忙乱。
　　每一杯饮尽的时候，她那一双美丽的凤眼都会享受地微微眯起，看得出她的心情极好。
　　就在陆小凤已经快要忍不住的时候，丹凤公主已经回到了花厅。
　　送走了大金鹏王，她就像是已经褪去了一身华美的彩衣，变成了一个脆弱的普通女子，那种令陆小凤一度防备颇深的美丽也因为眉宇之间透出的疲惫之色而显得令人怜惜。
　　她从花厅的门口走来，站在了陆小凤的面前。
　　她好似一朵在风中羞怯的白花一般，垂着头，脸上的神色既感激，又悲伤。
　　“刚才很谢谢你。”
　　花满楼没有说话，慕容汐瞳也没有。
　　他们都看出她这句话是对着陆小凤说的。
　　陆小凤自然知道她是为什么道谢。
　　那杯糖水，不可能是那位老人做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丹凤公主想要瞒着他，保护他为王的最后一点尊严。
　　丹凤公主轻声说着他们的苦处。
　　“屋里的摆设、所有的首饰、窖藏的美酒，能换得些钱财的，我已经全部都卖了出去，只有家父日常起居的客厅和卧室没有改变。”
　　她轻轻地说。
　　“家父是个极为好胜的人，即便我们已经落到了这个地步，也绝不能让他知道。我们已经是山穷水尽。”
　　陆小凤叹息道：“一杯酒可以看出很多事情。”
　　丹凤公主苦涩地点了点头。
　　她凝视着陆小凤：“你……你答应家父的请求，是因为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情况吗？”
　　陆小凤摸了摸唇上的胡子。
　　“也许。”他叹道，“任何人看到一位高贵的王者落到这样的境况，都会想要管上一管的。”
　　丹凤公主的眼中已经又弥漫起了一层水雾。
　　她说：“你真是个好人！”
　　她凝视着陆小凤的眼神中已经含了满满的情意，即便是旁人也能看得出来。
　　但陆小凤好似没有注意到她的情意。
　　他已经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想要抓住它，却又无迹可寻。
　　他的目光从丹凤公主身上转到了慕容汐瞳的身上。
　　慕容汐瞳还在喝酒。
　　一杯一杯地喝。
　　喝酒的时候，她的眼睛总是弯弯的，目光专注地凝视自己的玉杯，就好像已经没有别的事情能够比眼前的这杯美酒更重要。
　　陆小凤忽然想起最初见到慕容汐瞳时他想到的事。
　　他曾经觉得第一次见到丹凤公主时那遍地的鲜花也比不上慕容汐瞳一个人展现的风华。
　　现在重新想起丹凤公主来找他时洒了满地的鲜花，又想到他在霍老头——也就是霍休那里喝酒时柳余恨、独孤方、萧秋雨三人的反应。
　　他们似乎完全不认识霍休。
　　即使是上官雪儿，那个精灵古怪的小姑娘，也好像全然不认识霍休的样子。
　　他皱起了眉。
　　丹凤公主大约是看出了他有些心事，便轻柔地说：“客房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有些简陋，还望你们……不要介意。”
　　陆小凤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丹凤公主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她泪眼盈盈地看着陆小凤，就好像受到了什么伤害。
　　慕容汐瞳却忽然笑了一声。
　　她的笑声轻软魅惑，叫人听了心旌神摇。
　　她站起身，将白玉杯放在了案几之上，没有被面纱遮掩的双眼温柔地凝视着丹凤公主。
　　丹凤公主已经有些怔住了。
　　“今日叨扰了。”
　　慕容汐瞳轻声说。
　　“明天，我会再来。”
　　说完这句，她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花厅。
　　那个黑衣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在客厅之中，来去无踪，倒真的如同鬼魂一般。
　　那一坛未喝完的酒被放在了案几之上。
　　陆小凤看着那坛酒，觉得自己腹中的酒虫又开始翻滚了起来。
　　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沉声道：“你们早就知道霍老头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他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不尖锐，但丹凤公主依旧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眼中涌出了泪水。
　　她颤声道：“直到你说了，我们才知道的。”
　　还是不对。
　　陆小凤看着丹凤公主的泪眼，心里也有一股不忍，但有些事情必须弄清楚才行。
　　“慕容姑娘说，你们是花了重金从她那里买来的消息。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霍老头——霍休，就是你们要找的上官木？”
　　“在你说之前，我们根本不知道那就是霍休。”
　　丹凤公主的泪水已经流了下来。
　　“我们只知道，他改名作霍休，是天下第一富豪，除此以外，我们没有得到任何其他的消息。我们花费了重金，只从那里买到了三人现在的真名，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得到。”
　　“我们会去那里，只是要去找你的。”
　　陆小凤看着丹凤公主的泪眼。
　　这个解释的确合情合理。
　　但究竟是真是假，只能从慕容汐瞳那里才能得到验证。
　　他忽然后悔自己刚才没有想到这些。
　　他现在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而他身处最中央无法逃脱。
　　他看着丹凤公主哭泣的样子却已经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满心怜惜。
　　但他终究是不忍心为难一个哭泣的女孩子的。
　　他叹道：“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的。”
　　丹凤公主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他又叹了一声：“你莫要哭了。”
　　丹凤公主轻声道：“我……我本以为你是一个好人的。”她的脸色苍白，眉头轻蹙，看上去可怜极了。
　　陆小凤感到一股罪恶感涌了上来。
　　也许他的确是过分了。
　　他轻声道：“你放心，我会为你们讨回公道的。”
　　丹凤公主深深地凝视着他，忽然露出一个带泪的微笑来。
　　“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