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脸》红**尘

6、【番外—】

　　其实陆河和顾青的故事说来有点无聊，是千篇一律并且狗血的。

　　像所有热恋中的年轻人一样，他们是热情而盲目的，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友谊在青春的日子里不知道怎么地就扭曲了，慢慢地就变成了爱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其实还都是半大的孩子，哪里懂得世俗舆论，爱情总是至高无上的，他们憧憬过的那些美好的生活在后来就破碎了一地。

　　陆河后来想，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如果现在这种处变不惊的脸是用所有的跌倒累积起来的，他宁愿从未接触过这等繁华。但是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跟顾青在一起，他爱他，这毋庸置疑。

　　陆河比顾青大三岁，先到北京，学的是摄影专业。区别于那些专科，重点大学的毕业生在那个年代是抢手货。顾青没几年就跟过来了，倒也争气，跟陆河考进了同一个大学。周末是两个人难得的相遇时间，腻腻歪歪的总嫌时间不够，后来就一起租了房子。那时候没想过那么多，只想着等出人头地了，慢慢地再跟家里人说。

　　事情是发生在陆河读研究生的时候，顾青也不过才大三。

　　顾青的妈死了是在新年的时候，实在很突兀，等人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不行了。

　　那一年，顾青破天荒地没有跟他一起坐火车，说是要给他妈料理后事，让他先回。顾青捧着他的脸跟他说话的时候眼角都是泪水，他以为是顾妈的死让他太伤心，原来不是。可是顾青明明说过的，让他不要担心，怎么后来的事儿都变了样子呢？

　　那是让陆河记忆深刻的一个新年，合租的小房子没有了顾青，一下子就冷清了，陆河就这么等着，直到快开学了顾青也没有回来。他没法往顾青家打电话，乡里人太穷了不是每家都有电话，至少顾青家就没有。他只好让人往老家捎了一封信，却一直没见回信。

　　再知道顾青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开学一星期以后的事儿了，从朋友嘴里知道的，顾青原来早就回宿舍住了。

　　陆河开始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还不知道吧？顾青这小子真有两下子，半个月就把播音主持的系花方铃给勾搭到手了。”朋友是这样说的。

　　陆河一下子就愣了，他不信！别闹了！

　　可是陆河毕竟是个聪明人，他不会把震惊写在脸上，也不会当场大吵大闹。他问了很多朋友，得出了同样地结论，他惊异于自己脸上的平静，那个四六不懂的毛头小子已然在这场变故中不见了，从前陆河还不知道自己竟然也这么能说会道。

　　跟顾青不同，他生来就父母离异，跟着奶奶相依为命，世间百态他看得太多了，不健全地成长带来的是麻木的观感，除了顾青，他一无所有。其实他从来不是个阳光开朗的人，只是所谓的爱情让他变得盲目，那种孩提时代开始就对顾青开始的感情寄托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陆河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他根本没有去堵顾青。这期间他去了同样在北京上大专的顾青的亲哥哥顾禾。他脑子里的调理清晰地可怕。

　　顾禾的眼神躲躲闪闪的，他就知道一定有问题。他和顾禾的关系比不上跟顾青那么亲密无间，但是也是从小一起光屁股跑起来的铁哥们儿，他和顾青的事顾禾多少是知道一点儿的。

　　再次见到顾青是一个月以后，陆河到底还是年轻，不，说到底，他还是爱他，他始终还是要见顾青一面的。

　　顾青从学校后面的墙翻出来，那里是一片树林，还没有一起租房子的时候，他们经常翻墙出来偷偷地约会，这是他们的秘密基地。他不想来，可是忍不住。见到陆河的那一瞬间他有了转身跑开的冲动，再看一眼，他的冷静就会彻底土崩瓦解。

　　“你瘦了。”陆河的第一句话匪夷所思。

　　顾青简直要掉下泪来，他知道自己是僵硬的，固执的，他有着诡异的责任感，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

　　太安静了，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时间显得尴尬无比。

　　“听说你跟方铃在一起。”陆河先开口了，是陈述句，没有一点疑问。

　　“是。”

　　“你爱她？”

　　怎么可能爱她？他一辈子所有的爱都已经交给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正站在他对面问他是不是爱上了别人，多讽刺，可是他必须说“是”，被动的，像一个傻子。

　　“这是你对我说的第一个谎，顾青。”

　　顾青身子一颤，背过身去：“我没有说谎。”

　　那种感觉太糟糕了，陆河平生第一次觉得，有些东西是他抓不住的，他这辈子最想要的，已经要不见了。那种隐藏在平静底下的暴躁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了，那是一只凶兽，他一直把它关在心里，那只兽一只在叫嚣着，鼓动他去撕裂面前这个人的冷漠。

　　“到底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我说的？顾青！”陆河把他的身子扯过来，握住他的双肩，“我们从小到大都将近20年了，有什么是不能一起解决的？我们才二十多岁，有什么事情一起携手真的做不到吗？”

　　陆河的眼神是那么地迫切、那么的纯粹，那是一种固执而让人动容的坚持，就这么直直的望进顾青的眼睛里，他差点就要动摇了。

　　“够了！”顾青一把推开他，“我们这样是不对的，其实找个女朋友娶妻生子不是挺好的吗？跟普通人一样，做个朋友。”顾青低下头，整个心都在颤抖着，他想要霸占着陆河，别人看上一眼他都舍不得，他现在怎么舍得让他离开他。

　　陆河太了解顾青了，那种态度就说明顾青是铁了心了，他说定的事情说一不二，固执的要命。但是到底是一起长起来的，陆河轻易地就能抓住顾青的死穴，这种精明他第一次放到顾青的身上，他发现他竟然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感，他知道，心里的那只凶兽他已经放出来了。对策其实是很简单的，早就想好了并且肯定会行之有效，但是陆河理应明白，这种煽情的办法一旦用了，就没有退路。

　　“你要我跪下来求你吗？”陆河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顾青的脸埋在阴影里，可是他知道，再一下，顾青的防护罩就要土崩瓦解了。这时候自尊有什么重要的，只要能留住他！

　　陆河直挺挺地跪下来，连眉头都没皱，“这样的话，你能留下来吗？”

　　“陆哥！陆哥你别这样！”顾青一下子就慌了。

　　从小到大陆河是什么性子他最知道，巷子里凡是说过他“没爹没娘没家教”的最后都让他给收拾了，再怎么难地过生活陆河都只是板着一张脸紧紧地抿着嘴，他只见过陆河跪过一次，那是他奶奶死的时候。

　　顾青吓得够呛，就觉得心一阵一阵地抽痛，他那么爱着的人现在毫无骨气地跪在他面前，他恨不得代替他去跪着，这是他的错！顾青一把抱住陆河，嚎啕大哭：“对不起！对不起！不分了，我们不分了！”

　　“我那么爱你，你怎么舍得？”陆河清晰地感觉自己在说话的时候连牙齿都在颤抖，背对着顾青的脸是狰狞的，甚至是疯狂的，就这么个人，他恨不得整个揉碎在怀里，他休想离开他！休想！

　　“我错了！我做错了！”顾青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任由陆河抱着自己，陆河像是他的全世界，没有陆河他根本走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