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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陈家退庚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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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薛信回来时一脸凝重。
不待言欢询问,薛信就开口道,“言欢,你可知程府那三姨娘是何许人也?”
言欢愣愣,“不知……你是打听到什么了?”
他解下大氅甩在一旁椅子上,冷笑一声,“当年她也是红极一时。”他动作粗鲁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眉眼间的戾气仍未减褪。
这样满是怒意的他是她第一次见。
“红极一时?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已经笃定他得了什么消息,追问道。
用到‘红极一时’这词,难不成三姨娘是那种地方出来的?
薛信瞧着言欢紧蹙的眉头,就知道她已经猜到了点子上,又一声冷笑,“是啊。我倒是从不曾注意过还有这么个‘人物’。一个女人如此不知检点,四处招惹男人……真是千刀万剐也不足惜。”他嘲讽着,似笑非笑。
言欢再三追问,薛信才道出了他查探到的消息。
原来三姨娘本名‘谢芳菲’,曾在纸醉金迷的金陵城最大的青楼‘解语阁’挂牌,持续数年是解语阁的头牌,颇受当地男人的追捧,皆以能与其春宵一度为幸。
而之所以薛信会那般激动,是因为‘谢芳菲’这个名字,于他来说实在不陌生。
“若不是那个女人,越王又如何会与你母妃吵架?更不会气得你母妃动了胎气,早产血崩。”
“她害死了你母妃不够,还要从年幼的你身边抢走越王。都已经那么多年了,为什么不依不饶?”
“谢芳菲一个青楼女子,真有那么好?!能让越王那么维护,能比得过你贤惠温婉的母妃?”
奶娘甘妈妈每回提起早逝的越王妃、他的亲生母亲时,抹泪之余皆会咬牙切齿提起这么个名字来。年幼的他便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而自从母妃去世后,甘妈妈就再未对越王有过好脸色,称呼起来也都是‘越王’、‘王爷’之类。
言欢呆怔许久,这世上竟有这般巧合的事?
“谢芳菲……致远,你一定不会仅仅凭一个名字,就断定三姨娘就是那个间接害死母妃的女人吧?”
“自然不会。”薛信的声音冰冷,“只是……我恰巧打听到了,那‘谢芳菲’十七年前由一个‘程老爷’赎身带走了。”
他目光淡淡扫过言欢,言欢只觉得心一凉,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致远我……”
“此事与你无关。”他笑了笑,拨开她的手,“姑且不论你父亲是有意无意,单凭他……”他眯了眯眼睛,“单凭他窝藏了谢芳菲这么多年,害得我一直未能将她捉到,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薛致远!”
言欢听得心底生寒,最后一句‘不会轻易放过他’让她打了个激灵。
“你非要这样做吗?那是我父亲!”
薛信转过身背对她,沉默良久,“言欢,死去的……是我的母妃。”
他不会妥协。她亦不能让步。
只是才查了一点点,就已经在他二人间划下了这样的一道痕迹,若是继续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
“先不说这个,好不好?至少先解决谢芳菲的事!”言欢咬了咬唇,上前从背后抱住薛信腰身,将脸贴在他背上,不无委屈道,“你……不可以丢下我。”
薛信一叹,于心不忍,将她扯入怀中,“我什么时候说要丢下你了?此事就算有错,也只会是你父亲一人的错,是非曲直我是会分辨的,不会迁怒旁人。”他犹豫,终于做了让步,“你放心,他是你父亲,我……会留有余地。”
言欢还想说什么,这时院子里突然喧闹起来。很快响起紫竹的声音,“世子爷,世子妃,程家来人了,说是夫人请世子妃回去一趟。”
言欢颇感意外,昨日回过程府到现在才过了多久?这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事,竟让母亲来越王府寻她?
“我今日无事,要不要我陪你回去?”
言欢刚想说“不必了”,却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颔首,“也好。”
他有什么困惑,还是听她父亲亲口说一说好。
不过半刻二人就赶到了程府,老管家将二人迎进府,面上愁色掩饰不住,“老爷不让请大小姐回来,无奈夫人执意如此,倒真叫大小姐辛苦跑一趟了。”
“何叔说的哪里话,言欢是程家的女儿,家里有事理应回来帮忙的。何叔可知是出了什么事?”
何叔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是……陈家来人了。” 言欢一惊,下意识朝薛信望了一眼,薛信不动声色朝她微微摇头。她心下略定,“可知是为何事?”
“……好像是为了二小姐的亲事。”
为了语欢的亲事?可上回她不是和陈奉贤提到过吗?他应当回去拒绝了这门亲事才对……难道陈家来是为了退亲?
……不,不会的。四皇子不会坐视程家这块肥肉从口边溜走,一定会咬下它。
那……可不可以直接提出将结亲对象换成若欢呢?
相比处于清流中在众皇子间保持中立的顾家,一个从衰颓中缓缓复苏的杨家再加上一个颇有才学的杨家二公子,应当更合四皇子的胃口吧?
若欢唯一不如语欢的,就只是出身而已。既然二姨娘已经“病入膏肓”了,那给若欢一个“嫡出”身份也是近在眼前的事了。
这样想着,言欢拿定主意,朝薛信略一点头,二人相携步入厅中。
厅内程思远坐在上首,沉着脸不说话。右下首顾氏坐在那里,丫头芍药陪在一旁,亦是冷着脸缄默不语。而厅中尴尬站着一人,穿着仆从的粗布衣裳,不是程府下人的打扮,言欢便知晓那是陈府派来的人。除了这人外,另还有个妈妈,佝着腰背,正陪着笑脸。
“老爷,越王世子与世子妃来了。”
“快请。”程思远眼前一亮,顾氏亦抬起头来。
陈府的二人从前便听闻越王世子薛信的大名,久闻不如一见,果真是比自家公子更为出色的青年才俊,那一身凛然威严的气势,就让人拜服。而这程府大小姐,如今的越王世子妃,风采上竟不让分毫。两人并肩而来,瞧着真是一对璧人。
待见了礼,夫妻二人落了座,才对眼前的情况作了了解。
原来那日陈奉贤回去后左思右想,越想越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果真配不上程家二姑娘,但在父母面前又开不了口,整日心事重重郁郁寡欢。一向将幼子视若性命的陈夫人自然察觉到,循循善诱,他才道出憋了几日的心里话。陈夫人疼爱儿子,亦不愿违了儿子心愿,想要回了程家这门亲事,却在陈大人处碰了壁。
陈大人之所以瞧中程家的姑娘,除了两家的交情外更多的是四皇子的示意,不过是儿子的不情愿、夫人的劝阻,又怎能因这些改变初衷?
然而请了大师来,一合庚帖却发现二人八字不合,实非良配。
因此陈大人便遣了管家并婆子来程府道歉、退庚帖。
退庚帖?
言欢看向母亲,母亲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为何陈家已经取了庚帖却曾与她说?是不是假若陈家不曾反悔,这门亲事就定下来了?这样想着,她心里无端地升起一簇火。然而转念一想,母亲没必要瞒着她,毕竟语欢幸福与否亦是母亲心头大事。那么这又是怎么回事?
再有,这怎会八字不合?那些合八字的大师大都是主家专门请来的,一般都是挑着好话讲,又怎会贸贸然说出‘八字不合’的话来?除非……除非是陈大人改变了心意——是因为何事?
“庚帖?我还是今日回来才听说二妹妹与你陈家说了亲。”她把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也炼得炉火纯青,“没想到都已经取了庚帖了?”
听出她话中嘲讽之意,程思远轻咳一声,沉声道,“言丫头怎么说话呢。你妹妹的亲事自由长辈做主……你如今知道了也不迟。”明显的底气不足。
言欢立马就明白过来,怕是程思远将语欢的庚帖取了交给陈家人的罢?
不过现下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陈大人的意思是,我妹妹配不上陈家三公子?”
薛信伸手按住言欢,安抚似的朝她点了点头,比了个口型——“我来说”。
陈府管家额上沁出汗来,“不不不,我家老爷没有半点这个意思!……实在是……。”
“那陈大人是何打算?应该不只是将庚帖送回来吧。”
言欢愣了愣,难不成还有其他打算?
“是是是,越王世子说的是。我家老爷知此事确是我陈府的过错,因此令小人带了些赔礼来给程老爷。还说……”他说着,小心翼翼抬头瞥了一眼,这让言欢心里一咯噔。“我家三公子与贵府二姑娘八字不合,我家老爷和夫人都深感遗憾,贵府姑娘个个都是好样的,我家老爷与夫人便想着,不能与二姑娘结亲,能与其他姑娘结亲也是极好的。”
此言一出,不单是言欢,程家二老也都愣住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陈家竟有这样的意思!
言欢如坠云里。语欢与陈奉贤不可能了……命运转了个大弯,偏离了从前的轨道,与她的计划不谋而合,她却觉得心中惶惶不安。
这一切是命运的巧合还是有人刻意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