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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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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再睁开眼时,我瞧了天花板许久,才慢慢意识到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周围不见医护人员,我便坐起身按下了床头呼叫器。身上有不少酒精味,想来是高烧不退,不得不擦酒精进行物理降温。我拿来床头柜上的手机,查看了日期和时间,倒没想到居然昏睡了两天。
除了我的衣物,床头柜上还搁着一束康乃馨。取出花朵间插着的卡片,倒意外地发现不仅字迹眼生,连语言都是我熟悉的母语。
“祝早日康复。迟到多年的礼物,望笑纳。”
署名伽卡菲斯。看起来应该是化名。
迟到多年的礼物么?该不会是指这束花吧。
医生和护士很快就赶到病房,首先询问了我几个简单的问题,似乎想确认我的脑袋有没有被烧坏。他们精神都高度紧张,叙述的逻辑也有些混乱,所幸我还是听懂了大意,不过是感叹我持续高烧四十度三天,醒来后居然没有大碍。
“啊,另外……”医生翻了翻我的病例,推推鼻梁上的镜架,“您的药物过敏史有更新。之前的病例没有写到青霉素过敏,所以治疗过程中差点出了状况。请您务必要记住自己的药物过敏情况。”
“青霉素过敏?”这倒叫我有点惊讶,“抱歉,医生。会不会是搞错了?我以前并没有青霉素过敏史。”
“诶?是这样吗?但是……”他皱起眉头,思索几秒之后又合上了我的病例,“算了,保险起见,待会儿再做一次皮试吧。”
皮试的结果出乎意料。我的确对青霉素过敏。
稍微有些奇怪。毕竟百余年来,我接受青霉素治疗的次数数不胜数,从来没有出现过青霉素过敏的情况。而且仔细想想,这场高烧也来得十分突然。不仅没有感冒的症状,就连着凉的征兆也没有出现。
忽然就发起高烧,难免让人生疑。
“伊藤小姐!”刚办完出院手续,就瞥见草壁哲矢匆匆跑过来,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他停在我跟前,飞快地打量了我一眼,然后才松了口气:“太好了,您终于康复了!”
“草壁君。”我对他点头,发现他下颚贴着纱布,像是受了伤,“受伤了吗?”
“呃?啊,这个……咳,是。”草壁哲矢目光躲闪,最后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再开口便已经转移话题,“总之,我先送您回去吧。委员长还在并中,晚上就会回去的。”
我笑着颔首,也没有戳穿他。虽说总是对我有所隐瞒,但毕竟是对云雀恭弥的忠诚,这点小问题倒是没有必要纠正的。
路途中我随意打听了一下这两天的情况,云雀恭弥的失踪不说,反倒是沢田纲吉他们都统一了口径,一致解释这几天只是在野营过程中迷了路。再联系先前十年后云雀恭弥的态度,想必这些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究竟是在计划什么事呢。
“那么,这几天恭先生的三餐都是草壁君负责的吧。”
“没错,我有按照委员长的喜好准备不同的菜色。”提起这个,草壁哲矢的语气变得有些消沉,“但是……委员长不太满意。”
倒是意料之中的,“厨艺还需要多磨。”
“啊,我一定会努力。”他瞥了几眼我怀里的那束康乃馨,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对了……这束花是?”
“一个意大利朋友送的。”虽然还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但仅仅是一束花的话,还是可以收下的,“大概是生日礼物。”
草壁故作随意的表情立马转变为惊慌:“诶?伊藤小姐的生日是今天吗?!”
“如果没记错,应该是的。”我笑笑,“毕竟我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再过生日了。”
他噎了噎,多半是被我那句“三十多年”吓到,不再吭声。
回到云雀宅以后我便将花插到盛了水的玻璃瓶里,原本想要再午睡一会儿,却意外觉得精神,合了眼良久都没有半点睡意。于是起身在屋子里逛了一圈,又站在长廊里看看后院,难得感到身上有不少多余的力气,催促着我多活动。
似乎从在医院醒过来开始,身体就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感觉上……倒像是重新活过来了。
我只好利用这个机会做一次大扫除。和服不大方便,因此换上了热裤和衬衫,再将头发梳成看上去精神一些的马尾,我才捋起袖管开始干活。打扫完了屋子,见外头阳光正好,我便把要清洗的被单都放进木盆里,端到后院踩洗。
到底还是春末,光着脚踩进冷水多少还有些凉意,但真正活动起来的时候,也不需要担心着凉。年轻时也常常在夏天这样洗衣服,当时总是十分享受的,倒是自从电器出现,人也渐渐惰了。
大约是受身体状态的影响,心情不错,踩着水倒也找回了不少新鲜感,险些玩过了头。
好在还记着时间,快要到准备点心的时段就消停下来,晾好被单到厨房里做点心。只是没想到,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回来,就听见了云雀恭弥回来的动静。
身上还有些湿,我只能先系上围裙,把刚烤好的曲奇从烤箱里拿出来。他比平时提早回来两个小时,却还是和往常一样先来了厨房。或许是因为几天没有见过他,我稍稍有些紧张。将曲奇一一放进盘子,我才摘下棉手套回头冲他笑笑:“恭先生。”
结果刚好见他随手把我插在玻璃瓶里的康乃馨扔进垃圾桶。
“嗯。”他倒是不在意被我看见,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就转身到餐桌旁,面不改色地走出了厨房。
这么从容不迫,反倒叫我愣了一会儿。
我端着曲奇在长廊里找到他,恰好见他一手托着脑袋,正在逗弄云豆。小家伙上次受到惊吓以后比从前要喜欢黏着他,眯着眼蹭他的手指,直到瞧见曲奇才睁大眼睛扑腾了几下翅膀。云雀恭弥轻哼一声,却也没有生气,从我搁下的盘子里拿了一块曲奇出来,捏碎喂给它。
失踪了几天,他看上去倒并没有多少变化。我坐到他身边,考虑片刻,还是先道了歉,“抱歉,这几天突然生病,给您添麻烦了。”
“哼。脑子没有烧坏么。”他用食指刮了刮云豆的脑袋,没有看我,语气听上去却并不像在生气。小家伙正着急地埋着头啄饼干屑,被他蹂/躏了毛茸茸的脑袋也没工夫抬头,到底还是食物至上的。云雀恭弥见状便拿食指不轻不重地弹了它一下,眼见着它圆滚滚的身子险些被掀倒,才再次出声:“发高烧还到大街上转,看来已经退化到没有常识了吗,你。”
视线还逗留在云豆那里,话却是对我说的。只是没有真正讽刺责备的口吻,大概也是想到我答应过他的事。
终于瞥了我一眼,他收回逗弄云豆的手,从衣兜里掏出什么东西扔给我,而后又重新看向云豆,“那种愚蠢的担心很多余。不要再让我看到第二次。”
我接住他抛过来的东西,在摊开掌心看清它的那一秒愣住。
是一枚十字挂坠。除了细银链的款式,它跟我从前丢失的那枚十字挂坠一模一样。
那枚挂坠……还是在我跟着阿诺德先生离开孤儿院以后,孩子们凑足了钱买下来,托神父送给我的。我一直贴身戴着,直到五十年前在一次海难中遗失了它。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之前有特地拍下照片留念,因此这些年来我都习惯将照片放在枕下,聊以慰藉。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到的。原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东西,好像突然就这么出现在眼前了。
抬头想去看他,却发现视野有些模糊。我才慢慢意识到,自己居然有了落泪的冲动。
真是失态。
“要是当时没有答应云雀和惠小姐就好了。”赶在云雀恭弥注意到之前稍稍低下头,我轻声开口,勉强挤出的笑容都不禁有些无奈,“至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想要得到更多不该宵想的东西。”
他身形微微一顿,沉默两秒,似乎侧过脸来瞧了我一眼,“怎么,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么?”
我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被他忽然靠近的气息笼罩。
下巴被捏得有点疼,真正让我脑中一片空白的却是嘴唇上的温度。明明对方是和自己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被熟悉的气息包围时我却没有办法动弹。
倒是过了许久,他近在咫尺的声音响起,语气还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带着点困倦的鼻音:“饼干太甜了。已经试过了还敢拿出来,你胆子倒是不小。”接着又在我反应过来以前站起身,按了一下我的脑袋, “去做饭。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