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霾伏》晏子韬

41、第四十一章

　　既然已经说了，颜斐也就不再隐瞒，他把整件事道了出来：“那天朱袖袖带着一帮人去找麻烦，本来应该没打算闹出人命。王菁菁不显怀，汪小虎也是怕火上浇油，所以没敢把王菁菁怀着身子的事情说出来。可是你知道，怀孕的人都很怕遇到危险，王菁菁一看朱袖袖那个泼辣的架势就以为朱袖袖绝不会放过她，所以就乱了分寸。她要是求饶的话还好，偏偏她大喊大叫。朱袖袖一见她尖叫就不舒服，让人去赌她的嘴。结果就不小心翻下楼去了。”

　　陶璧睁着无神的大眼，半响挤出了一句：“一尸两命？”
　　颜斐看他那个样子有点不忍心，他不知道怎么说。因为那孩子都已经成形了，实际上是两尸两命。
　　陶璧看了他一会儿，明白了。
　　“那一定是个男孩儿。”陶璧说。
　　“是的。掉下去的时候，汪小虎才发疯似的大叫王菁菁肚子里有孩子。周围的人都傻了，赶紧送医院。可是孩子刚刚才成形，所以受不了那么厉害的撞击，还没上手术台就流掉了……王菁菁本来有机会活下来，但她第二天醒得时候听说孩子没了就一口气没提上来。”
　　“怪不得汪文昌吃不下这个亏。他就汪小虎这一个儿子。朱袖袖嫁过去好几年了，却没能生个一儿半女。所以他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汪小虎在外面养个小的。”陶璧喃喃自语。
　　颜斐：“你也别想太多了。”
　　陶璧：“不要说是个男孩儿了，就算是个女孩，那也是汪家这一代里的唯一一个。”
　　颜斐看他神情有些呆板，知道他心里不大好受，也就不劝了。也许让他多讲讲，发泄出来就好。
　　陶璧动了动，继续自言自语，“朱袖袖可能有不孕症，如果她早知道王菁菁身上有孕，肯定就不会这样了。”
　　他说一句，颜斐就“嗯”一声。
　　到后来，陶璧突然说：“要是我早知道王菁菁怀孕了……”
　　颜斐立刻打断他，“别这么说，你千万别这么想。”
　　陶璧看了看他，突然露出一个惨淡无比的笑容。“我知道，我才不这么想呢。我坏着呢。”
　　颜斐无奈。
　　陶璧又说：“你当时就不赞成我把他们家人牵扯进来的，我要是当时听你的话就好了。”
　　颜斐：“也许他下次能找个更好的人家，不一定要大富大贵，但是父母恩爱，家庭美满，也挺好的。”
　　陶璧：“我太自以为是了。还在为自己声东击西的计策沾沾自喜呢，没想到却害了两条性命。”转而又说，“不过你放心，我不钻牛角尖。你别担心。”

　　颜斐听了点点头，可是他看陶璧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不钻牛角尖”。
　　陶璧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又说：“这黑锅不能让叶迺玺帮我背。这个人情实在太大了，我受不起。陶玮知道这事了吗？”
　　颜斐回答他：“陶玮知道了。不过现在暂时有叶迺玺顶着，他还没敢告诉你们家老爷子。”
　　陶璧“哦”了一声，又长长一叹：“不能瞒着爷爷。我亲自去说吧。”
　　颜斐把他拉下来躺平，“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如何你也改变不了什么。现在先不要想这么多，好好地睡一觉，明天起来再想对策吧，好吗？”
　　陶璧伸手抱住他，“好累。还好有你在。”
　　颜斐轻抚他的背脊，“睡吧，到了明天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陶璧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亡。我只是讨厌汪小虎，却没想到他的女人和孩子会……”声音哽咽，略带哭音。颜斐心疼地抱紧了他。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陶璧的呼吸渐渐放轻放匀，但颜斐根本不确定他睡着没有。

　　第二天早上，颜斐醒来的时候，陶璧已经不在怀里。
　　外面的天闷亮，被雨水洗刷了一整晚的天空并没有如想象中澄净清澈，而是倒覆着一层灰朦朦的雾霾。
　　他以为陶璧是去楼下吃早餐了，所以没有在意。
　　直到遇见薛总和工程领队，一问之下才知道陶璧已经交待了一番工作回B市了。
　　换作是别人，肯定会对陶璧的不告而别非常愤怒，更何况颜斐还是昨天大半夜风雨兼程特意赶来的。
　　但是颜斐知道陶璧只是想一个人待着。
　　他虽然很想陪着他，可是更想给他自由。只好发了条短信过去，“一切小心。”
　　陶璧很快就回复了：“我会的。”

　　汪文昌既然已经展开报复，那么叶嘉胤无论如何不能再留在陶璧的公寓里了。尤其是在汪文昌刚刚失去了孙子，还把叶迺玺当仇人的情况下。若是被他知道叶迺玺的儿子不在叶家大宅，只怕他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所以陶璧一回到B市，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跟爷爷坦白。而是回了自己的公寓。
　　直到见到王少爷和叶嘉胤好好的，他才算是松了第一口气。
　　王少爷不知他为何如此着急。
　　陶璧告诉王少爷，他才是那个想出将王菁菁的下落透露给朱袖袖的主意，引她们互掐的罪魁祸首。
　　“汪文昌碍于朱家的势力，不能把朱袖袖如何，就把孙子的死因都归在叶迺玺身上。现在正四处搜索，想钻孔子下手呢。叶迺玺自己都知道躲回大宅子了，怎么倒把你们俩放在我这里？不管怎么说，这里太不安全了。”
　　王少爷：“叶哥有分寸的。噢对了，有一个你的快递，没写寄件人的名字，我给你放在……”
　　陶璧：“什么时候了，还关心这个。……算了，你收拾东西吧，赶紧的，我现在就送你们回去。等我把你们送到了，回来再拆就是了。”
　　王少爷：“可是，不好吧……”他一看陶璧瞪眼睛，又改了口：“要么还是打个电话给叶哥跟他说一声。不然外面那些跟着的人也是会报告的，他要是听说我们出去，又不知道去哪儿的话，肯定要着急的说。”
　　陶璧：“也对，那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王少爷拗不过他，只好打给叶迺玺。一下子就接通了。“喂，叶哥！啊，我很好，嗯嗯，嘉胤也很好。是这样，陶璧回来了，他说……”
　　陶璧嫌他啰嗦，一把抢过手机，自己跟叶迺玺说：“你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怎么能把嘉胤留在外面？”
　　叶迺玺打个哈哈：“这不是老爷子没点头吗，我想着正好趁这个风头逼他一下。”
　　陶璧骂道，“胡闹！我现在就把绍业和嘉胤给你送过去。”
　　叶迺玺答应了，“行吧。你这时间点掐得倒是正好。我刚刚和老爷子把这件事谈妥，正准备去接人呢。你跟绍业说，这次他过来就算是被我明媒正娶进来了，快叫他捯饬捯饬自己来敬媳妇茶，哈哈哈。”
　　陶璧听了也挺高兴，恭喜了两句。王少爷在旁边自然也听到了，顿时满面红霞。
　　陶璧继续说：“那个王菁菁的事儿，你就不用替我打掩护了。一来，本来就是我干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汪文昌或者汪小虎真要找上我就让他们来吧；二来，你现在拖家带口的，目标太大，小心被误伤了。”
　　叶迺玺在那边听了说，“颜斐这小子怎么没把你给安慰好？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人又不是你杀的，干什么净往自己身上揽？我也不是替你挡枪。老实跟你说吧，汪文昌犯过的事儿可多了大了，这也算是报应。我这次本来是要查他买通|关系，倒|卖地皮的事情，谁晓得竟然有了线索，牵出了好大一串儿。他不动我还暂时不能拿他怎样，只要他一动，我才能找出破绽。你他妈绝对想不到他干过什么腌臜事，见了面我再跟你详细说。”
　　陶璧：“真的？”
　　叶迺玺：“那还能有假，嘿嘿。现在还缺几样关键的罪证，等我们的人拿到东西，别说赔钱、坐牢、开除D|籍，就是剥夺终生都是轻的！我跟你说，他这次到处搜我和我的人，表面上看是为了小孙子报仇，其实就是因为这事。我看他这么着急的样子，说明肯定有什么东西落在我手里了，我这几天正带着人一一排查呢。这一次我不把他汪文昌送进去，我就把我自己和绍业的姓都倒过来写！”
　　陶璧：“……”叶倒过来还是叶，王倒过来还是王，好不好？！这也太没诚意了。
　　叶迺玺：“噢对了，倒是你，别把你那个堂兄陶玮给吓着了，我看他最近都不敢回陶家。老实告诉你吧，你家老爷子早就知道了，嘿嘿。他跟我家老头什么关系啊，这种事还能不通气的？”

　　陶璧听叶迺玺的口气这么轻松，想必是胸有成竹，总算是松了第二口气。
　　也来不及拾掇王少爷，草草打包了一下东西便准备离开。
　　叶嘉胤似乎是知道情况有些紧急，全程没什么话，乖乖地任陶璧给他戴帽子、口罩和墨镜。任何一样戴上都能遮大半张脸，更不要说三件套齐上阵了。
　　——其实这打扮根本就是此地无垠三百两。
　　但是谁叫叶嘉胤长得跟叶迺玺那么像呢。本来不知道是父子的，只要一看这脸蛋也就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