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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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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一片空白地渡过了一整个下午,终于熬到差不多要下班的时间,陶璧恍恍惚惚着收拾完包,心不在焉地与各位同事打了招呼,就去车库提他的小四圈儿。其实他真的没什么可放不下的,况且就算是放不下又能如何,不说事情已过去了那么些年,就是当年他还不是没出息地一逃了之?
却没想到刚一只脚跨出电梯,就看见章爱美标准的笑容。
“陶老师,带我一程呗?”
章爱美自己又不开车,会在这车库出现,纯粹是堵他呗。唉,都到这份上了。
可是,真的不想带啊。
陶璧:“你回家?”
章爱美:“嗯……要是陶老师请我吃饭的话,我就奉命做陪呗。”
陶璧正想说改天吧,突然看到柴之焘走过来。于是说:“可惜你男朋友来了,我可不敢夺君所好啊,是不是,老柴?”
章爱美回头一看,柴之焘讨好地看着她,“爱美,我……”
章爱美垂下眼,“Charlie,我们之间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
“如果是因为工作的关系,我跟你说,我之前认识的那个汪小虎汪总,虽然是民企……”
“跟那些没有关系,我不是那么势力的女人。主要是我觉得你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虽然对我很好很温柔,但是对其他女生也是这样。我心里即使知道你对她们没有别的意思,却还是有些难受,但我也不能阻止你与其它女性的正常交往,这样总有一天你会对我厌烦。在我们彼此争吵之前,还不如保留这最美好的一刻。” 章小姐略带忧郁地说道。
打发走前男友,待她回头,陶璧却已不在了,不由跺跺脚。
其实陶璧在柴之焘提到汪小虎的时候,就已经准备悄悄溜走了。只不过这个名字还是让他留意了一下。虽然有可能是巧合,但是据他所知汪家这一辈唯一一个带把的就叫这个名。
一个月前他偶然听到王大麻子说自己傍上了汪家,就特意跟堂兄打听了一下。因为汪家和叶、陶两家之间向来有点龌龊不合,互相倾轧斗争也有好几十年。只不过以前他们没有做大,只是附庸别人,所以叶、陶两家没有放在眼里,这几年汪文昌却因为一次护立之功而窜升青云,反倒压陶家一头。
堂兄去探查之下,发现汪文昌的儿子汪小虎果然养了个小的在外面,而且待遇不低,堪比金屋藏娇。那女的叫王菁菁,正是出自陶璧家附近的核桃胡同。这么一来,就跟王大麻子的话算是对上了。
这事儿原本跟陶璧没啥关系,他不参与那些事,只不过汪家最近动作大的很,毕竟要面临换届,压力也是大了点儿。但他们之前只是跟叶家争抢房地产生意,与陶璧倒无瓜葛,最近却不知听了什么风声,似乎什么生意都想插一脚。陶璧便有些好奇。
按说汪小虎和柴之焘绝对不是一个道上的人,所以陶璧怀疑柴之焘口中的汪总可能只是同名同姓。但若真是那个汪小虎的话,只怕其中有不少暗情。而且,要真是那个汪小虎的话,柴之焘还真算是抱上大腿了,章爱美可是把到口的肥肉给吐出去了,陶璧心想。
颜斐和章爱美俩人手牵手过马路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车停在十字路口,陶璧不错眼地紧紧盯住悬挂在前方的红灯,那红灯仿佛在提醒他不要再想不要再回忆,陶璧恨极那红灯迟迟不变绿,不让他跨过那条深深的鸿沟,而是时时刻刻地警告他求不得、不能求、不要再求。
终于等心平静下来时,陶璧才感觉到似乎忘了什么事,只是刚才那突然燃起的一顿无名火烧得他脑子有点锈了,一时难以转活,不待细想,那交通灯倒是绿了。陶璧自嘲一嗤,世事偏是这样,你不在乎的来得容易,你满心期盼的终为蜃楼,你弃若敝履的却又难以摆脱。
左脚一抬,右脚一踩,把那该死的红绿灯抛诸脑后,伴着车内音乐的节奏,陶璧的手指敲着方向盘,管它什么情啊爱的,如今最最紧要的莫过于家里几只小宝贝,去买点好吃的回去让他们饱餐一顿吧!
陶璧把车停在一家商业楼盘的广场上,心里想着反正没走几步就是大卖场的入口,要买的东西也不多,没什么必要去地下车库。这家楼盘囊括了以这家新开的超市为首,中间十几栋别墅型商铺,除了一家牛排屋以外全是精品店,至街尾两栋三十层楼的soho公寓楼拔地而起。
挨着大卖场是临时搭建的售楼中心,陶璧正要抬脚,忽被一个西装笔挺的背影恍瞎了眼,以至于一脚抬在空中忘了落下,难不成是日有所思便会白日做梦?!不然他怎么会在这里看到叶迺玺?这位爷终于腻味了洋人玩意儿肯回国了吗?
不能啊!叶家的老爷子身子骨健朗着呢,没可能忘了十年前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出柜。
要说这叶迺玺,其实也算是陶璧的发小了,小时候曾经在一个大院里住过几年,有过那么段竹马竹马绕的青葱岁月。
不过他比陶璧大了两岁,基本上在这段友谊里处于主导地位,说白了就是叶迺玺说什么,陶璧就跟在人屁股后头做什么。
那时候整个大院勉强算是同龄的男孩子就他们俩个,当时局势又有些紧张,长辈们也刻意地不让小孩子们跟着大孩子们尤其是大学生玩,叶迺玺那是完全没得选,只好收了陶璧这个小跟班,没事儿就拖着他的大腿喊,“玺玺哥哥!”
叶迺玺一脚踹开他,怒,“不许叫我小名儿!”
等到了学龄叶迺玺终于摆脱了拖后腿的小屁孩儿,天天背着书包去炸学堂,神气的不行。陶璧就在家里头拼命哭,揪着陶妈也给他买书包,完了鬼哭狼嚎地表示他要背着炸药包去炸碉堡。
陶老爷子给他吵闹的受不了,第一次发现自己孙子这么顽皮,只好请了教过叶迺玺的老师在家里教他唐诗三百首和四则运算,等明年开学让他提早一年念书就是。
哪里晓得原本是为了不至于落后才先让陶璧学习起来的课程,却无意间发现他天生聪明,一年下来便能默写上千字,唐诗宋词,英文儿歌,念的琅琅上口。到了入学前夕,连那鸡兔同笼的难题也能解得了。
请来的家庭老师名字叫黄远志,自己身份也不一般,原是在老领导人身边做过秘书工作的,后来因为老领导退了,且他自己没什么出身,便断了仕途上的心思以免惹祸。
原来给叶家小少爷开蒙乃是看在叶老爷子那张无比大的脸面上,陶璧纯属顺带而为。
却不料此子聪慧异常,教什么会什么,且能举一反三,自寻规律,喜得他日日都要吹嘘一遍自己学生如何如何有大材,将来如何如何能成事。他也是知道叶陶两家世交甚笃且有姻亲,因此想将自己这条小舟与那两条大船绑在一起。
陶老往上几代都是土匪出身,及至他和他爹那一代因逢国难,才应了乱世出英雄的梗,父子同上阵挣下如今这份家业,陶老爹去的早,陶老在一群虎狼之中能保下这份身家实属不易,若要问秘诀,那就只有一个,就是多读三国!如今回首前三十年,倘若不是日日参悟这本圣经,只怕性命能不能保住还要两说。陶老虽然知道自己没什么文化,但他常在家里感叹,这一本三国在手,不啻天下我有!
也正因如此,陶老对子女的要求便是水浒可以不看,三国不能不读,这也可以算是家训了。陶家二子也是文治武功各有建树,就是小儿子也就是陶璧他爸有点儿文不成武不就,就爱伺弄些个花啊草啊的没什么上进心。
不过陶爸除了有些个小嗜好之外,没烟瘾没酒瘾没色瘾,洁身自好的都有点儿不像高干子弟了,因此家里也就当他是棵君子兰了,随随便便整了个比较闲的部门坐坐办公室,不用应酬不用受贿,公务寥寥来去自由,没有油水也不怎么招人。连陶老都说,陶爸生来就是个享福的。
哪知这样生活暇意的陶爸偏生了个聪明绝顶的儿子,造化要来是挡也挡不住。这位家庭教师就可着劲儿地给陶老爷子吹耳边风,先是把陶璧给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再就是如何地堪成国家之栋梁,恨不得现在就把今后几十年甚至百年的人生给规划好。陶老坐在那倒是不发一言,表情沉着,等家庭老师说无可说,故意默了一阵,缓缓扯了扯嘴角,露了个笑意。家庭老师一看有门,喝口茶润润喉,正准备再次进言,被陶老食指一点,一摇,愣了。
“你啊,太急喽。”陶老慢悠悠,笑眯眯地开口。
“啊,是是,还是老爷子城府深……”家庭老师意犹未尽。
“先看几年再说吧。”陶老说着说着就闭了眼,也不知道是想心事呢还是打盹。
家庭老师心里一啄磨,这看几年约摸既是看陶璧几年,也是看局势几年,也就是说是心动了的意思吧,就蹑手蹑脚退了出来。
没过几日,陶璧终于得偿所愿,上了学。陶老就把这位老师给辞了,说是孩子还小,以后若是真要做学问,还请先生过来赐教。这老师心想也对,便领了红包去了。
那边叶老听说陶家把这老师给辞了,抚了抚下巴上的胡须,笑道,“陶家到底是聪明的,这穷酸那么多书都白读了,还比不上一本三国。”
旁边被叶老拽着手的叶迺玺一脸不耐烦,“爷爷要是不喜欢他,给张叔说一声把他远远调到外省去就是了。”
“呦,”叶老继续揉捏着宝贝孙子的小胖手,“咱们玺玺还有这等心计?不过这事儿你陶爷爷自会去办,咱们要是插手了反倒不美你说是不是呀?”
“老奸巨猾!”叶迺玺翻了个白眼儿,抽出手嗖一下躲门外玩儿去了,留下身后一串笑骂声。
年底的时候那家庭老师原本想上叶家、陶家去拜年,正月里他排不上号,只能提前走动走动,却不想一纸调令下来他只好走马上任往外省挪了!
就这样陶璧提早一年入学,后来因为一年级读得成绩太好,跳过二年级直接去了三年级,如愿继续跟着叶迺玺混。彼时B市刚有了第一家麦当劳,于是教学楼3楼的走廊里常听见陶璧清脆地大喊,“奶昔哥哥等等我!”然后是叶迺玺的暴怒一喝,“滚!”
后来叶迺玺为了甩掉名为陶璧的小尾巴,不得已悬梁刺骨也跳了一级,而没等小尾巴为了追赶他再次跳级的时候,他就跟着爹妈去了南京军区,自此天各一方。
没了小伙伴的陶璧倒也没长歪,仍是那样聪明可爱,到了初中后又因为年龄小家庭好备受老师同学关爱,长得漂亮人又温柔,女生都喜欢他,守得住秘密为人又大方,男生也对他不错。其实他确实嘴上不贱,那是因为全吞肚子里了,现在流行叫腹黑,俗话就是一闷骚。这全是因为虽然和同学们相处的不错,但到底能袒露胸怀的朋友是没有了,教他怎么使坏的人除了叶迺玺还有谁?这份想念便渐渐成了份执念,想要身边有个人,像当年的叶迺玺一样,毫无顾忌地在一起。
就这样每年只有寒假能见个几面,到底是生分了。
直到陶璧高三那年的寒假,叶迺玺已经在S市读了半年大学,过年的时候带回了一个消息:要出国留学了。
陶璧当时心里就闷闷的,有种再也回不到从前时光的苦涩,在叶迺玺面前他一向有啥是啥,所以这情绪就带到了脸上,嘴巴也嘟得老高。叶迺玺一看就笑了,说:“反正平时也不见你想我呀,隔个几千里和几万里也没区别?”
陶璧反对,“我可想你了,你暑假都不回来,也不请我去你们那里玩儿。”
叶迺玺听了,眼睛一亮,“想我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陶璧撇嘴,“你也没给我打呀。”
……
叶迺玺心想,难道要我说,从小你就屁颠儿屁颠儿跟在我后面甩也甩不掉,现在倒是我弯不下这个腰了?
“这次回来有件事儿要跟家里说,到时候你要还认我这个哥再说吧。”叶迺玺看着陶璧说。
陶璧眉眼一弯,“你就是杀|人|放|火,也是我奶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