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学（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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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丘母女出院以后，便在八原的老宅子里长住了下来。
羽丘和雄给女儿办了满月酒，没过几天又赶回东京继续上班，伯父源一郎也因工作关系一同回去，他的妻子映美并无杂事，女儿芽美①年纪尚小方未念书，便也留下来有个照应。
而羽丘园正值初三，忙着准备升学考试，也跟着两位哥哥回了东京。
羽丘家古时候算是八原的老地主，这一片的房子原都是他们家的，大正时期民主自由气息浓厚，他们家便将大部分地产都变卖出租，倒是赚了不少钱，将从前的老宅子彻彻底底翻修了一次，从此一直住到今日。
羽丘家的宅子相当的大，主体是和风，又因为大正时期西方文化被广泛接受，屋里也有不少现代化的设计，并不拘泥传统，电灯风扇空调冰箱电脑电视…也是应有尽有。
羽丘雪子带着羽丘空住在东边的房间里，为了方便照顾，羽丘映美就带着女儿住在隔壁，祖父母羽丘一辉和梅住在西北边，而曾祖母羽丘夕子则在正北，背后便靠着山。
羽丘空现在既不能说话又不能走路，生活只有单纯的吃了睡睡了吃，无聊得很。这样的日子还没过几天，她便闲得时不时闹起来。
比如说，羽丘雪子看书时放声哭，羽丘雪子看电视时放声哭，羽丘雪子出门时放声哭羽丘雪子和别人聊天时放声哭……只要羽丘雪子将做什么事却不带上她，她便半哭半叫地吸引注意力，然后母亲就会不忍心地把她抱在怀里。
这样一来对羽丘空是相当有好处的。
除了文字跟天书一般无法看懂，看电视可以打发时间，出门可以了解环境，旁听聊天可以学习说话……至少自己的世界更加广阔了些。
再又说来，直到看了他们使用的文字，羽丘空才确认自己出生在了日本，这又让她心里有些苦闷。
虽然她算不上爱国积极分子，但骨子里好歹是个中国人，对于曾经的侵略者民族，多多少少有点敌意。然而造化弄人，她偏偏成了一个日本人，血管里淌的是大和民族的血，这让她根本无法好好理清自己的立场。
越想越烦躁，羽丘空干脆放弃考虑这个问题，而将注意力转移到学习说话这个方面上。
对于一个能够独立思考的人来说，重新学习一门语言并不是一件难事，要点不过是多听多看多读多写，而对于一个小婴儿的身体来说，虽然读和写目前是比较困难，但好歹听和看是完全可以做得到的。
于是羽丘空便一边注意听大人们说话，一边观察他们的表情和周围的环境，以理解他们所说的意思。
只是自学的能力终究有限，羽丘空努力了两个月，也只能连蒙带猜地去理解他们所说的话。
这个时候她的眼睛也可以看清大部分事物，羽丘雪子也开始慢慢地教女儿说话了。
有了人教，便意味着一个知道中文意思的东西摆在面前的时候，有人会告诉她它的日语发音，也意味着在发生某些事情的时候，有人会用日语向她描述。有了人教，羽丘空的日语水平立刻突飞猛进地提高，不到三个月，她便差不多能听懂人们说话了。
只是日文与中文的语法区别有些大，虽然能够听懂，但真要让自己来说，就会异常别扭，变成“中国式日语”。
又考虑到作为一个婴儿，太快学会说话也是有点奇怪，于是羽丘空只敢在没人的时候偷偷练习，有人的时候就咿咿呀呀呜里哇啦。
羽丘空又憋了两个月，才在羽丘雪子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清脆地喊了一声“妈妈”。
随后羽丘雪子眼里的惊喜几乎实质化，羽丘空也被她感染，仿佛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开心地打起滚来。
那个时候正值暑假，家里的人员相当齐全，羽丘空就被激动的母亲抱着，将屋子里所有人依次喊了个遍，所有人都显出欣喜的神色，尤其是她爸爸羽丘和雄，又是惊喜又是骄傲的笑容，她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之后羽丘空便大胆开口学起说话来，可是固有的中文概念依旧摆在那里，她说日语就是说不溜，好好一句话只能断断续续地用几个词表示。
不过只要能够听懂，对于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孩来说，其他都不是问题。
而走路就更容易学了，等到十一个月大的时候，她已经可以套着学步车跑得飞快了。
能够走路之后，羽丘雪子便没有对女儿给予太多的束缚，更多的时间，则是与羽丘映美一起，带着两个孩子出门逛。
羽丘空的堂姐羽丘芽美今年七岁，刚上小学一年级，是个对万事万物都充满好奇心的小姑娘。
从这个妹妹还在婶婶肚子里的时候，她就对她表现出了明显的兴趣，羽丘空出生那天，也是吵着嚷着不见到妹妹不睡觉的。
整个暑假她都跟着妈妈住在这里，也是一有时间就来趴在婴儿床前看妹妹，要不是羽丘空因为小女鬼留下了心理阴影，有时候冷不防看见她的脸会被吓得哭出声，两姐妹的感情肯定会更加亲密些。
八原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商店街购物广场，但依山傍水，四处都是景，小孩子就喜欢在这青山绿水间乱跑乱跳，肆意玩耍。
而这个地方大虽大，住的人却少得很，方圆几十里都是互相认识的人，羽丘芽美一央求，两个大人也就随着她去了。
于是，羽丘空就拖着个粉红色的学步车，被羽丘芽美拉着到处跑。
羽丘空也高兴，比起整天闷在家里，当然还是出门多看看大自然更加有趣，而且七岁的小女孩已经相当懂事了，到哪都紧紧牵着妹妹的手，又会喂水又会喂奶，走久了还会关心妹妹累不累。
小孩子的感情都是在玩耍中建立的，羽丘空内在里虽然是个小大人，心性却被这段日子磨得孩子气了，对这个会照顾人又会带人玩的小姑娘喜欢得不得了，两个孩子很快便连成一气。
“婶婶！婶婶！”棕色长发的女孩小跑着冲进房间，看见羽丘雪子正在整理床铺，便巴巴地凑过来，眨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她，“婶婶，空呢？”
“是芽美呀，”羽丘雪子停下手，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空在院子里呢，去找她吧。”
得到了想要的情报，羽丘芽美乖巧地道了别，立刻屁颠屁颠地朝院子跑过去。
那边，羽丘空坐在廊下，正晃着一对小脚丫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发呆。
院子是一个小小的石头花园，中央一条石头堆砌的水道，起|点处一支竹筒，上面注水，添满了水以后“啪”地一声倒出来，然后竹筒空了，又抬起来，如此反复。
这个装置叫做“惊鹿”，据说最开始是放在农田里来惊吓和赶走鸟兽的，又说是一种计时工具，不过后来多用做庭院里的装饰，作为禅意的象征，又叫“添水”、“醒竹”。
羽丘空挺喜欢这个装置，尤其是在宁静的日子，本来单调沉闷，但是有了醒竹之后，不仅有了水流声，还有间隔的落地声。
今天的天空晴朗得很，万里无云，时节已经步入秋末，温度也渐渐凉了下来，羽丘空打了个哈欠，没防备地吸入了一口凉气。
羽丘空浑身一抖，连忙把气呼出来，她再细细感受了一下，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也并没觉得冷，于是有些纳闷地将淡淡的眉毛纠结在一起。
院子里的醒竹还在有规律地发出声响，羽丘空歪了歪脑袋，感觉有人停在了旁边。
她以为是羽丘芽美，没回头便来了一句“姐姐”，又想了一下，努力组织好语言，“今天，哪里，玩？”
身边无人应答。
羽丘空有些奇怪，转念一想平日里羽丘芽美都是一副精力旺盛过头的样子，人还没到声音先传了过来，怎么今天这么安静一言不发？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僵硬着脖子慢慢扭过头，视野里逐渐出现了墨色和服的一角。
“空！”
是羽丘芽美的声音，伴随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这下羽丘空更加肯定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不是羽丘芽美了，她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一方面想着自己难道有吸引这些怪东西的体质怎么这么倒霉在家里都能遇上快点来个人过来救她，一方面又想着一个小女孩能有什么战斗力保住她自己就不错了万一被牵扯进来岂不更加麻烦……
一瞬间脑子里闪过种种念头，身体却跟不上思维的节奏依旧僵硬着。
羽丘空只感觉到一阵凉风拂过面颊，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从耳畔飘过。
“小心。”
她还没回过神来，羽丘芽美已经风风火火地冲到旁边坐下来：“今天我们去哪玩呀？”羽丘空一个激灵抬头看她，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就看见女孩眉毛一皱鼓起了腮帮子，“咦？怎么突然就下雨了……”
羽丘空又是一个激灵，扭头看向天空，果然是阴沉沉的，细密的雨丝像是从天而降的银色光点，淅淅沥沥落湿了地面。
“看来今天出不了门了……空，我们去看电视吧？”说着便拉着她站起来，往屋子里走。
羽丘空没反抗，却忍不住频频回头，刚才还一派晴朗阳光和煦的天气，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下起雨来了呢？
她又想到那个风一般转瞬即逝的声音，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学（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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