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回 修炼 ...
-
电车外在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玻璃窗上仿佛奏乐般轻微地鸣响，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车窗旁女孩的小半张脸，雨滴沿玻璃蜿蜒滑落，在透明的另一侧留下一道曲折的水路，像是谁的泪痕。
雷声震耳欲聋，更多更大颗的雨珠斜砸下来，水滴与水滴汇合成一股又一股水流，悉数从窗檐坠下。
羽丘空歪着脑袋抵在玻璃窗上，手指无意识地随着雨滴游走，所触之处是一片冰凉，电车开得不快，她只偶尔感到来着头侧的一点振动。
八月的雨就是来得又狂又急。
出门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刚上新干线天色就开始不对劲了，乌云黑压压的一片，明明是上午视野却像将近傍晚一样昏暗，雨迟迟没下来，倒是闪电和雷鸣先折腾了好一阵，闪着响着约摸过了一个小时，暴雨轰然落下。
那架势，简直要把伞给掀翻。
好在她们到达目标站之前，雨势已经逐渐减小，趁着雨小，羽丘雪子匆匆忙忙买了午餐，抱着羽丘空蹿上一辆巴士，在岛根县下车之前一直相安无事，搭上电车之后也只是小雨，谁知道眼看出云就要到了，麻仓宅近在眼前，一场比几个小时前还要凶猛的暴雨就轰轰烈烈地下了起来。
电车即将到站，羽丘雪子忧虑地看了一眼窗外的瓢泼大雨，在提示音响起的时候单手抱起女儿，一手从车门旁的雨伞筒里抽出自己的那一把，羽丘空乖巧地接过来，好让母亲空出手扶住栏杆。
电车停下，车门打开的一瞬间，羽丘空就被斜飘进来的雨丝糊了一脸，她闭了闭眼，侧着撑开伞好通过车门，在雨落在头顶的前一秒将伞举了上去。
雨下得实在是太大了，羽丘雪子接过伞，稳稳地撑着，羽丘空就安静地趴在她肩头，看着电车在身后一溜烟驶远，两个人在雨中的身影只剩了一个，孤独地朝麻仓宅行进着。
“咚咚咚。”羽丘空敲响了麻仓宅的门，或许是声音太轻被雨声掩盖，等了半天也没人来开门，羽丘空直接用力地一掌拍下去，木门嗙的一声巨响振了好一会儿，门那边终于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
“空！”敞开的门缝里显出麻仓叶惊喜的笑脸，他把门拉得更开，高兴地将两人迎进来。
羽丘空已经在麻仓家住过大半年，现在和他们都已经很熟悉了，跟上次前来一样，羽丘雪子在麻仓家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回并盛了，而羽丘空因为还没有上学，可以在麻仓家一直修行到十月。
其实按照麻仓叶明的原意，是想让羽丘空和去年一样一直待到第二年三月，也就是快要开学的时候再回家，然而被羽丘雪子以“今年我们一家人要一起跨年”为由拒绝了，之后将离开期限改到十二月，又被天道早云以“小空刚开始学武术不能断开这么多天”抗议驳回了，最后便成了现在的到十月。
修行的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趣，每天就在三瓶山上跑跑跳跳，冲瀑布，召地灵，对麻仓叶明的“小鬼”对战……不过因为习武锻炼了体力，羽丘空不再像去年那样刚练一会就力不从心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回来羽丘空的状态非常稳定，第一天训练就召出了她去年最高成绩的四只地灵，不遭遇突然袭击的话可以游刃有余地维持大半天。
而麻仓叶那边的情况就很令人着急了，他比羽丘空大两岁，训练的时间也比她多得多，可是他拼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让叶片上升起几缕白烟，连一只完整的地灵都召唤不出来……真不知道他是资质不够还是觉悟不够。
在麻仓叶的召唤再次以叶片一动不动告终时，麻仓叶明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抓起一把树叶朝他甩过去，叶片在空中幻化做他的式神“小鬼”，逮住四下逃窜的男孩狠狠揍了一顿。
羽丘空当时正盘腿坐在溪水里闭目养神，被身旁突然炸开的水花溅了一头一脸，她茫然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只看见麻仓叶明投掷手势未收的怒气冲冲的脸。
“什么？”羽丘空完全不在状况，“不是说我可以休息一下吗？”话音未落，麻仓叶扑腾着从水里钻出来，大喘气地拍着胸口。
羽丘空抿了抿嘴，瞥了麻仓叶一眼，对于麻仓叶明为何生气心里大概有个底了。
“没事！”麻仓叶明的头发气得都竖起来了，完全不像没事的样子，他开始大张旗鼓地讲解通灵者的优势以及麻仓家各成员靠这些能力可以得到怎样的便利。
羽丘空还是第一次详细地了解通灵者的生财方式，麻仓叶明作为“阴阳师”可以给政治家或有钱人占卜，麻仓木乃作为“伊多姑”可以将任何幽灵召唤出来凭依合体，麻仓茎子作为“巫女”可以听取神的旨意解救民众于灾祸之中，即便是无业的麻仓干久，也可以成为“修验者”，召唤神佛得到各种利益。
麻仓叶明讲得热血沸腾，羽丘空也越听越觉得自己学成之后钱途无量，更加坚定了要好好修炼的心意。
——不仅为了保护自己保护身边人，也为了未来更富裕的生活！
“怎么样！你还不明白通灵者的好处吗！”麻仓叶明的演说已经进行到了最后阶段，羽丘空简直想为他鼓起掌来，他伸手一指泡在水里的麻仓叶，“你也是通灵者世家麻仓家一员！学学人家空的冲劲！‘式神’什么的一定要给我学会！”
“才不要。”麻仓叶拨拉眼皮吐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麻仓叶明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你说什么？！”
“因为在幼稚园里，谁都不知道什么通灵者，”麻仓叶摆出嫌弃的表情，羽丘空就在他旁边，离得很近，转过头的时候看见他的手在水下攥成了拳头，“再说幽灵和式神什么的，一般人是看不见的吧？”
这句话确实没错，麻仓叶明无法反驳，气呼呼地在岩石上盘腿坐下：“……的确，通灵者只不过是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中间人而已。”
“叶……”羽丘空想起这段时间以来他给自己打过的那么多个诉苦的电话，忽然有点心疼，刚开口想说些什么安慰他一下，就看见他哼了一声扭过头，双臂环抱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
“那可没什么意思啊，根本不能在朋友面前炫耀，而且妈妈也在担心今后的工作会越来越少，”他这句话一下把羽丘空对他的心疼转移到了对自己未来的担忧上，“所以我根本不想做什么通灵者。”
这话可不能明说啊……羽丘空扫了麻仓叶明一眼，果然老人的眼神都犀利起来了：“那么，你将来想干什么？”
“我……”麻仓叶还保持着双手环胸的姿势，一本正经地直视麻仓叶明，周身的水汽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只要每天听自己喜欢的音乐，优哉游哉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就可以了！”
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的羽丘空差点一头栽进水里，接下来便目睹了麻仓叶接受一个看上去就很痛的拳头的全过程。
“真是的……所以你才是一个只看得见幽灵的无名小辈。”
夜色降临，麻仓叶明捡了些树枝堆起生了火，竖了两根木棍拉一条长绳挂上衣服来烘干，羽丘空跑到小树林里换上了干的道服，回来的时候麻仓叶明坐在火堆旁点燃了烟斗，而麻仓叶抱着自己被敲出一个肿包的脑袋，还在碎碎念着“好痛啊……没必要打我吧外公……”
“这是你活该！”羽丘空稍微使劲掐了掐他的脸，经过四个月的习武她的力气已经大了很多，掐得麻仓叶嗷嗷直叫。
“空！怎么连你也！”麻仓叶气鼓鼓地甩开她的手，把自己湿透的衣服脱下来挂在羽丘空的衣服旁边，听见身后的麻仓叶明幽幽叹了口气。
“实在是太可悲了。”
羽丘空愣了一下，刚想触碰麻仓叶头顶肿包的手收了回来，她看见火堆旁的老人轻闭着眼，一下像是苍老了十岁。
麻仓叶还在忿忿不平地嘟囔着：“是啦！不好意思总之我不想当什么通灵者……”羽丘空戳了一下他的腰，给不高兴地扭过头瞪着她的麻仓叶使了个眼色。
麻仓叶还没有理解过来，麻仓叶明已经出声了：“不是说你，是说这个世界啊。”
羽丘空和麻仓叶同时愣住，不明所以地回头：“这个世界？”话题怎么突然上升到了这种高度？
麻仓叶明睁开眼睛，吐出一口烟雾模糊了他的脸：“……世界上的人们正在不断地遗忘幽灵以及居住在地里的精灵。”他忽然起身跃上一块巨大的岩石，“你们来这里看看，叶，空。”
“啊啊？”麻仓叶茫然地和羽丘空对视一眼，看见了对方眼里同样的茫然，两个人互相拍了拍肩膀，一同跟在麻仓叶明后面爬上了岩石，“什么啊……”他的后半句话没能说完，已经沉浸在眼前之景的震惊中。
三瓶山本来是只有树与河流的自然产物，可是只不过翻越一个山头的距离，山的另一边已经被人类占领，城镇的人工灯光将原本黑暗的山林照得如同白昼。
“城镇……”羽丘空睁大了眼睛，声音很轻，“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方了……”
“因为人口增长而新建城镇，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所以，我并不想对破坏自然之事评头论足。”麻仓叶明在这块巨大的岩石上屈腿坐下来，目视远方，“但是，切不可忘记人类也是从广大的自然循环中脱身出来的。”
“循环？”麻仓叶认真提问。
“破坏森林的话，树减少，空气也减少，没有土地的话，水就无处可去而满溢。在生生不息的循环着，世上的所有一切都是这样相互关联着的。”麻仓叶明的神情稍微严肃了起来，“现在人类的所作所为会给地球带来怎样的影响……最后会怎样谁都不知道。”
“但是，地球是不会被人类毁灭的。”羽丘空无意识地接了话，两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的时候有些慌乱地摆了摆手，“我从书上看到的！因为恐龙那么强大的物种不也灭绝了吗！地球还是很厉害的！”
“说的对呢，”麻仓叶明和蔼地笑起来，摸了摸女孩的头，又将目光对准一脸赞叹的麻仓叶，“叶，你要是有空一半努力就好了！”麻仓叶撇了撇嘴，朝羽丘空做了个鬼脸，结果被麻仓叶明发现，赏了在后脑勺的一巴掌，“虽说文明发达，但要把握地球上的一切，人类是做不到的。正因为如此，为了在地球上生存下去，人类需要一个‘向导’。”
两个孩子的胃口完全被吊了起来：“那是……？”
麻仓叶明侧过脸，露出了计谋得逞一般的笑容：“全知全能的究极之灵，也就是通常被认为是‘世界意识’的……‘精灵之王’！”
一阵风拂过，吹起了麻仓叶和羽丘空的头发，吹得两人未干透的皮肤有些发冷，麻仓叶愣愣地重复了一遍，羽丘空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概念，一时没消化过来。
麻仓叶明又转回头不看他们：“关于它的姿态和名字，有各种各样的传说，但实际上，在过去的岁月里能够见到它的只有寥寥数人而已，那几个人将‘精灵王’的意志传达给人类，保持了世界的调和……为了不使人类为一己之欲而走向灭亡之路。”
羽丘空发现自己忽然开始冒冷汗，被风一吹简直要瑟瑟发抖起来，而旁边的麻仓叶已经完全进入了这个故事了，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常激动地追问：“外公！见过‘精灵王’的那几个人是谁啊！”
麻仓叶明背着手，抖了两下肩膀在麻仓叶的催促下不慌不忙地为他作答：“那是…拥有所有通灵者的能力，能够和‘精灵王’化为一体的人，即是‘通灵王’，在人类历史上被称为救世主的存在。不过…”他顿了一下，“这些话对你来说没什么用啊，今天已经很晚了，回家洗个澡睡觉吧。”
那种浑身发虚的感觉在提及“通灵王”时又忽然消失，羽丘空捂着胸口喘了会气，听见麻仓叶兴奋地大喊出声：“太酷了！”他握起拳头眼睛都在发光，“我也能够成为那个通灵王吗？”
在场的两个人同时呆愣住了，随即麻仓叶明哈哈大笑起来：“不可能不可能！通灵王可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他喜笑颜开地在麻仓叶面前半蹲下来，“叶，你是怎么了？怕麻烦的你居然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可是！”羽丘空听见麻仓叶势在必得的语气，又看见他一副“我说的太有道理了”的闪着小星星的表情，立刻就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能和那个无所不知的‘精灵王’成为朋友，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每天活得自在开心吧！”
与喷笑出声的羽丘空不同，麻仓叶明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麻仓叶还觉得自己说得很对地热情高涨地请教这样才能当上通灵王，气得麻仓叶明额角的青筋都绽了出来，结果自然是麻仓叶又收获了一个大铁拳和一个肿包的脑袋。
这天晚上之后，羽丘空拿这件事笑了麻仓叶整整一个月，直到九月开学他离开出云，挥手道别的时候还特意加了一句“未来的通灵王，我们明年见www”
麻仓叶特别无奈地看着她：“空，你就这么不支持我吗。”
羽丘空笑嘻嘻地回视他：“我很支持你啊，但是要是连我都打不过的你都能当上通灵王，我说不定也能行呢。”
估计是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最后麻仓叶心灰意冷地走了。
羽丘空又在麻仓家修炼了一个月，这一个月的单独训练里麻仓叶明教给了她更多阴阳师的术法，比如结印，比如召唤式神，比如一些简单的咒语。
十月份来临的时候，羽丘空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母亲已经动身来接自己了，她也只能向麻仓叶明讨要了一本符咒大全，带回家慢慢研究。
不得不说出云离并盛真是太远了，一路换了几种交通工具，到达并盛的时候羽丘空已经坐得腰酸背痛哈欠连天，本来以为迎接自己的将会是微烫的热水与柔软的床铺，却没想到刚一踏进樱花小区，悲痛欲绝的氛围就笼罩了上来，令人喘不过气。
木之本家的女主人，年轻美丽的模特，两个孩子的母亲——木之本抚子，病逝，年仅二十七岁。
时至十月，风渐转凉，樱花小区的最后一朵抚子花，也凋零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回 修炼
，还差 